醒來

熊子炫

黑暗，漫無邊際的黑暗，破舊的老屋里，蜘蛛網遍布墻角，腐朽的木頭不斷發出“吱呀，吱呀”的刺耳聲音，不想被黑暗吞噬的少年極力掙扎著。

從夢中醒來，少年已渾身冷汗，他望了望四周，干凈整潔，無一處不透著清新的房間與夢中那黑暗得令人感到壓抑、喘不過氣的老屋迥然不同。綿綿細雨“嘀嗒嘀嗒”地打在窗玻璃上，形成一圈圈水紋，恍惚中，他看著那一圈圈水紋，陷進了回憶的漩渦……

少年寄宿于學校，剛開始還算用功學習，但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時不時地與幾個網癮少年結伴逃課，翻墻到校外的網吧上網。

那一夜，星光點點，明月皎潔。路燈透過樹木枝葉的間隙灑下閃閃爍爍的微光，在這寂靜的夜里中忽然響起了一個細小的聲音：“快點，快上來。”少年領著幾個同學來到一處低矮的墻邊，墻面已被時光老人剝掉了一層漆。少年率先爬上墻壁，一邊爬一邊催促同行的人，隨著墻灰的簌簌脫落，他爬上了墻頭，可是，在即將跳下墻的那一邊去的時候，他整個人頓住了。他的眼眶越發深邃，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揉了揉雙眼，終轉身，折回墻的這一邊，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跳下了墻，然后匆匆跑開。眾人不懂他為何落荒而逃，他們爬上墻頭后，看到一個穿著破舊、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仰面躺于一個黑乎乎的包裹上歇息。不過是陌生人而已，又不是老師，他們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只覺奇怪：他跑什么？

少年自那以后竟愈發地認真學習了，常向老師請教問題，與同學討論習題，他與“小混混”們斷絕了來往，不再與人結伴翻墻去網吧，只是終日坐于座位上做習題、背課文，偶爾眺望一下遠方的天空。有人說他在那天中了邪，也有人說他改過自新了。只有他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為了什么。

從噩夢中醒來的少年走出房間，走過一條小路，他在盡頭看見了那個因他一個電話而匆匆趕來的人，他朝那個人大聲喊：“爸爸！”那個被他喊作“爸爸”的人，就是那一晚在學校矮墻邊，穿著破舊、胡子拉碴仰面躺于黑乎乎的包裹上的中年男子。那一晚，為了省一宿房費，他的爸爸睡在了學校的圍墻邊。

如水年華撥開蒙蒙迷霧，萬物漸漸清晰。少年終是從心中的迷霧中走了出來，從心中的那場噩夢中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