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龍燕 編輯/吳越
目前,我國養老產業模式仍在探索階段,而信托制度賦予了養老信托獨特的優勢,未來養老信托業務存在廣闊的拓展空間。
2017年,中國60周歲以上的老年人口達到了2.4億,占總人口的比重為17.33%;而在一線城市,如上海,這一比例更是超過30%。預計到2050年,我國老年人口將達到峰值的4.87億,占總人口的34.9%。持續增長的老年人口,使養老產業具有較大的發展潛力。
近年來,政府多次下發鼓勵養老產業發展的政策。2015年,民政部、發改委發布《鼓勵民間資本進入養老市場》,支持民間資本參與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機構養老服務等產業,養老服務開始從鼓勵非盈利轉向運營主體多樣化發展。《2016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意見》提出全面放開養老服務市場,鼓勵民間資本、外商投資進入養老健康領域,推進多種形式的醫養結合,大量資本開始探索最符合國情的養老模式。
資管新規下,行業環境趨緊,競爭日趨激烈,信托業直面轉型壓力。資金端的問題尤其嚴重,信托公司普遍面臨“錢緊”現狀。機構資金獲取難度增加,長久期資金的獲取更是難上加難。在此背景下,信托公司發展養老信托,不僅能為其帶來較長期限的資金,更有助于其提升主動管理能力,推動業務轉型。
養老信托是事務型信托之一,是委托人基于信任,將財產委托給受托人,受托人則以自己的名義并按委托人的意愿,對財產進行管理,為受益人提供全面養老服務,或將財產或財產權用于養老產業開發建設的行為。養老信托可為老年人或其利益相關人提供養老、理財等服務,實現財富傳承,融合養老與金融服務,實現老年人資產增值、日常身體照料及醫養的愿望。
養老信托具有較強的契約性,通過信托合同將委托人的意愿變成具有法律效力的書面契約。委托人和受托人基于信任形成委托關系。老年人存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各種限制,選擇受托人后依賴其管理養老財產,滿足生前養老和身后財產繼承等需求。委托人可以充分信任養老信托,并以信托這種法律形式保障養老愿望的實現。
信托的制度優勢可以保障養老財產的獨立性,極大地提高養老信托財產的安全系數,保證收益的穩定性。信托財產獨立于委托人財產,不受委托人死亡、宣告破產或受托人的撤銷、解散等因素的影響。信托財產不在清算財產的范圍內,僅服務于契約中約定的信托目的,不承擔民事責任。
根據老年人的健康情況,養老信托的設立至終止通常歷時幾十年。由于養老信托不僅可以存續于受益人(老年人)的整個晚年時期(也可從中年延續至老年),甚至能夠存續于指定的下一代。因此,養老信托表現出長期性特征。委托人可以依據自己的意愿對信托財產作長期規劃,即延續至受益人整個生命周期甚至代際疊加。
養老信托設立具有極為明確的目的:養老信托資產使用和管理的首要目標是實現受益人特定的養老需求,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社會基本養老保障在資金和設施方面的不足,使受益人能獲得更高保障水平的養老服務。
信托公司在家庭養老資產規劃的獨特優勢可歸結為管理運作的靈活性、保護機制的完善性和資產隔離的安全性。這些優勢是銀行、證券、保險等其他金融機構所不具有的。
養老信托具有廣泛、專業、靈活的投資管理方式,能夠保證養老資產的安全。信托機構是我國唯一能夠橫跨貨幣市場、資本市場和實業投資領域進行經營的金融機構。這種特殊的制度安排使其能無縫對接養老產業和有養老需求的家庭及個人,極大地豐富養老產品的內容。同時,養老規劃型信托可以利用信托賬戶中的資金定制養老服務,滿足客戶多樣化、個性化的養老需求。
養老信托的委托人或受益人具有特殊性,其進入晚年后,民事行為能力常常會衰減或不能行使。而養老信托獨特的監察人制度,可以利用專業機構的力量,保障其利益按約定方式實現。信托監察人有權監督受托人是否依照契約履行義務、如何管理和處分信托財產。在老年人失去自我主張能力時,監察人可以自身的名義,按照合同文本或法律法規的約定,對違約受托人提起訴訟,有效保護受益人的合法權益,確保養老信托目的的實現。
家庭財富養老規劃的資產運用時間較長,通常歷時數十年,因此,養老資產的安全性尤為重要。資產隔離是信托財產管理的核心特點。信托財產的獨立性原則是信托制度區別于其他制度的本質特征,尤其在委托代理制度下,以信托形式設定的養老資產完全不受委托人和信托公司破產風險的影響,可確保養老資產的專屬性與安全性。
與其他提供單一金融服務的養老理財產品不同,養老信托以其靈活運用信托財產的特性,可以為老年人提供內涵豐富的養老服務:不僅能夠滿足老齡者的人身照料、金融理財和后代養老財產分配等特定的養老服務需求,還能夠以設立專項養老服務產業信托計劃等方式,推動我國養老產業的發展。
目前國外主要有三類社會保障基金模式,第一類是待遇確定型現收現付制或稱作受益基準制(簡稱DB型),第二類是完全積累制或稱作繳費確定制(簡稱DC型),第三類為前兩種的混合模式。日本、美國和瑞典在養老信托上的實踐各不相同。
日本是一個高度老齡化的國家,對老年人口及其家庭財產的維護有著比較健全的保障制度。日本的養老信托產品包括企業年金信托、個人養老金信托、個人財產傳承及遺囑信托。
日本企業年金信托是對公共年金的重要彌補,資金主要來源于日本信托銀行受托的確定給付的企業年金、厚生年金基金、適格退休年金、確定繳費年金等。
個人養老金信托方面,日本信托銀行設有國民年金基金、個人年金信托、財產形成年金信托等各類業務,方便個人為養老儲備資金。例如,財產形成年金儲蓄信托旨在通過職工在職時的儲蓄制度,幫助退休職工領取年金,進而過上安定富足的晚年生活。
美國社會保障體系中的養老信托基金最早出現在1935年8月14日,羅斯福簽署了《社會保障法》。當時的養老體系是最傳統的DB型,后逐漸發展成為美國社會保障體系的三大支柱之一。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美國迎來了“嬰兒潮”時期,近8000萬的人口增量,意味著美國將在2011年面臨大量的退休老齡人口。鑒于此,作為政府養老金重要補充的私營養老保險體系逐步發展起來,現已成為美國社會保障體系第二大支柱,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第二支柱的模式設計立足于信托制度。例如,401(k)計劃是最典型第二支柱,由企業雇主發起,重點監管受托人責任的履行情況以及投資管理活動的合規性。建立401(k)計劃的大型企業一般采取受托委員會形式。其成員可以是內部員工,也可以是外部人士。截至2016年,第二支柱的職業養老金規模為15.4萬億美元。
私營養老金計劃的結構還隨著美國社會的進步而調整。自1976年起,私營養老金計劃中參與DB模式計劃的人數逐漸向DC模式計劃轉移。而DC模式計劃加上作為補充的個人儲蓄養老計劃,構成了美國現在個人養老金體系的第三部分。截至2016年,第三支柱的個人養老金規模為7.9萬億美元。
美國的養老金計劃大多以信托投資基金的形式存在,但資金投向有所不同。政府強制性的社會保障計劃主要投資于風險相對較小的政府長期債券或政府擔保的短期和中期債券;DB型基金的投資方向有股票、債券和不動產等,DC型主要投資于美國的共同基金。
1913年,瑞典全國養老金法案頒布,首次提出了“養老金”的概念,并在其后陸續制定了眾多法案。1998年,瑞典的養老金名義賬戶進行了改革,結束了在當時已經明顯制約瑞典經濟發展和社保支付能力的傳統養老體系,也標志著瑞典的養老金體制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瑞典養老金體系包括養老金、收入型養老金、基金制養老金、補充養老金以及私人養老金,但只有基金制養老金、補充養老金與私人養老金可以進行投資。養老金管理局直接管理的總資金額度僅為總資產的四分之一,主要負責投資債券和本國股票市場;其余四分之三的資產,則委托給了專業投資機構。此外,瑞典的養老保險基金投資范圍和投資比例非常靈活。例如,80%的資金投向股票市場,10%的資金投向政府債券,剩余10%投向私營公司股票、對沖基金等。該比例并非固定不變,而是根據不同市場的收益率變動。
近年來,部分信托公司開始嘗試進入養老地產、養老消費、養老理財等領域,探路養老信托的發展模式;但另一方面,在養老信托具體實踐中依然存在著政策不明確、投資門檻高等問題。整體來看,我國養老產業的發展模式仍在探索階段。
政策方面,信托資金投資養老產業面臨較大的不確定性,制約了養老信托業務的發展。國務院雖然明確提出要加快發展老年金融服務,規范開發銀證保等各類金融機構養老產品,但出臺的具體優惠政策有限。2014年,國土資源部印發了《養老服務設施用地指導意見》,對養老服務用地給予了一定的政策優惠,但力度并不清晰,各地也沒有結合實際情況跟進細化的執行辦法,難以實現政策出臺的初衷。同時,信托登記配套制度和稅收優惠政策缺失,讓財產管理類信托難以流轉,各參與方都更偏向于使用資金信托,制約了養老信托財產來源的多樣性。我國目前頒布實施的《信托法》及《不動產登記暫行條例》中,沒有對相關信托財產登記進行詳細規定,致使不動產等目前占國民財產大頭的部分,難以納入養老信托的財產規劃,影響了養老信托的財產來源。
就投資門檻來說,《信托公司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管理辦法》規定合格投資者投資金額不得少于100萬元,或金融資產總額超過100萬元,但實際操作中由于認定較為復雜,許多機構在發行時直接采用單個信托計劃認購金額不少于100萬元、認購金額在300萬元以下的自然人數不得超過50人的標準。符合上述標準的自然人,多數已經具備一定數額的養老資產,其文化教育水平相對較高,對養老安排有一定的規劃能力;而真正對養老信托需求很大的中低端消費人群,通常則難以達到合格投資者的門檻。
在資管新規下,期限錯配被規范,長期限資金變得更為稀缺。因此,拓展新興產業和市場勢在必行。而養老產業方興未艾,符合政府政策引導,整個行業產業鏈尚未完全形成,市場需求較大,因而養老信托業務應大有可為。而要充分挖掘養老信托業務的潛力,則需要各方通力協作。
一是推動信托制度建設。監管部門應推動信托制度與養老體系建設的融合。從國外實踐看,信托制度參與養老金體系建設,具有積極作用,可以分擔財政部門養老金支出的壓力。未來,界定了養老信托產品的法律關系后,在風險可控的情況下,可以適當放寬養老信托對合格投資者和委托人數的限制要求;借鑒發達國家經驗,將不動產、動產和各類權益(知識產權等)用于拓寬信托財產來源,加快推動信托登記配套制度建設;從法律層面解決養老信托稅收優惠問題,拓展養老信托的適用范圍,為養老信托長遠發展提供制度保障。
二是加強同業合作。信托行業與銀行、保險等行業在養老信托方面有廣泛合作的空間。保險也是未來老齡化社會金融服務的重要提供者,各類養老保險需求較高;同時,保險資金的成本較低,其對投資期限和資產穩定性的需求與養老產業投資形成極佳的搭配,雙方可以在保險金信托、養老金投資管理等方面加強合作。信托公司與銀行在高端客戶分享、綜合化養老服務方案設計等方面,也具有潛力。此外,信托公司還可在養老產業細分市場實現專業化發展,與養老產業鏈上的實體企業進行產融結合,發起各類養老基金,強化養老行業的參與滲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