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波
寫這個題目是很久的心愿了,各種原因,一直沒寫成。教師節,在這個美好的節日,我愿把思念,送給我求學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位好老師。
我的小學是在村里念的。8歲上學,直接上一年級。沒上幼兒園,那時我們管幼兒園叫“育紅班”。整個學校只有一位女老師,教三十幾個孩子,從育紅班到三年級都有,小的六七歲,大的十二三歲(有的孩子上學晚,學不好又留級,所以學生年齡跨度大),只教語文和算數。有時也教唱歌,那是在“六一”之前,村小要向中心校報節目,所以必須要準備一兩個。教室里有個腳踏琴,老師就彈著琴教我們唱歌。唱的什么早忘記了,但是依稀記得,當時有一句我們老是唱不準,老師也沒怪我們,一遍遍彈,終于大家都能唱整齊了,教室里整天回響著我們稚嫩的歌聲……所有的孩子都在一個大教室里上課,現在想起來,真不知道老師是怎么做到的。
這就是我的第一位老師,劉國珍。
那時剛上學,連筆都不會拿,真正是“一張白紙”就去讀一年級了。老師先教拼音,用尺子在黑板上打好四線格,一筆一劃寫拼音字母,那些字母跟書上印的一模一樣。我心里一下子就對她產生了敬意,學起來格外認真,每天都弄得小手黑黑的,那是削鉛筆蹭的鉛末。桌子太高,人夠不著,老是要趴到桌子上,所以連衣襟也經常臟兮兮的。老師并不嫌棄我們,有空兒還幫我們用小刀削鉛筆。轉筆刀(即削筆刀)也有賣的,不過有點貴,用的人不多。
記得教室門口有個小花壇,里面種滿了茉莉花,紅的、黃的、紅黃相間的都有,開起來格外香。那是春天里劉老師帶著我們一起種的。花開了,我們女生去揪花,用狗尾草從花心里串起來做成花環、手串,或者別在耳朵上,插在頭發里,只要不揪太多,老師都不會說的。

印象中的她一直很和藹,當然,有時也很嚴厲。有一次,輪到我讀書,好像是課文《翠鳥》,讀得哪里都很好,偏偏有個句子多讀了個“要”字,結果,被一個同學指出來了。那個同學留了兩級,學習成績素來不好,我以為他這樣做就是故意挑毛病,于是,我回了一句,不就是多了一個字兒嗎?老師重重地看了我一眼,我再也不敢言語了。現在想起來,那時多少有點恃寵而驕,以為自己學習好,老師不會說什么,其實真的想錯了。做什么都要認真、嚴格,是老師教給我的做事態度。
冬天,教室要生爐子。生火的棒秸和棒主(玉米脫完粒剩的芯)都是學生從家里帶來的。教室西邊有個小棚子,這些雜物都放到那里。每到快生火時,老師就帶著我們揉煤球。老師指揮我們擔水,抬煤末,她自己和煤末,用鐵锨把它們和勻、攤平,再在上面劃出棋盤一樣的方格子。我們這些孩子,就每人占一邊兒,拿起一格子煤餅,再揉成煤球,放到一邊曬著。總要忙一個半天才能弄完,好像也沒聽見有人抱怨,都還覺得挺好玩的。揉完煤球,手臟極了,老師就帶我們到村西坑坡上洗去,那水涼涼的,洗了好多遍,手紋里還是黑黑的,要好幾天才能洗下去……
讀到四年級,我就轉到中心校讀書了。也有時看見劉老師,見面總是很恭敬地叫一聲“老師”,雖然見面很少了,但她的樣子刻在了我的心里。
劉老師一直教育紅班和一到三年級,在村里教了二十幾年,直到村小撤并,直到退休。退休前幾年趕上好政策,這才轉了正,要不就真是當一輩子代課老師了。那之前,村里有些人認為她沒本事,沒文化,就會教這點兒東西,難點兒的就不會了,還是個代課老師,就看不起她,經常說風涼話。這么說的,都是家里孩子學習不好又不聽話的,他們把怨氣都撒到了劉老師身上。有什么用呢?孩子要老師教,也要家長自己教育啊。
他們一定忘了,正是這個他們看不起的代課老師,教會了他們的孩子第一個漢字,第一道算術題。二十多年,一直教下去。正是劉老師他們那一代代的鄉村教師,勤勤懇懇,默默耕耘,撐起了鄉村教育的全部希望。他們很普通,卻注定不平凡。
我的第一位老師,是劉國珍老師。那些童年在一起的時光,我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