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及其現實意義

蒲曉蕾

（中國人民銀行太原中心支行，太原030001）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最早發現和說明了經濟全球化問題，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又對世界市場進行了考察和研究。但實際上，馬克思在研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展的客觀規律過程中，只是對世界市場問題給予了特別的關注，在《資本論》中也只是對世界市場的相關問題給予了簡單的論述，并沒有分章節進行具體研究。在馬克思經濟學體系的“六冊計劃”中，最后一冊就是《世界市場》。按馬克思的設想，他將在這一冊中闡明資本主義向世界規模的總體發展趨勢及特征。遺憾的是馬克思最后并沒有完成《世界市場》一冊的研究與寫作，但他的現有理論揭示了世界市場的本質，他研究問題的方法和視覺，對于我們今天經濟全球化的研究和市場經濟建設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一、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

世界市場理論是馬克思經濟學體系所有范疇中最大的總體范疇，也是一個相當復雜、具體的范疇。由于馬克思本人沒有完成對世界市場理論的具體研究與考察，這給后人研究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帶來了難度與挑戰。

（一）世界市場理論與馬克思的經濟學體系

人們喜歡用“五篇計劃”和“六冊方案”來概括馬克思政治經濟學著作的具體的寫作計劃與方案。1857年馬克思在為《政治經濟學批判》和《資本論》而寫的一篇《總導言》的草稿中，曾經說明了自己的寫作計劃與方案。他指出:“顯然，應當這樣來分篇：(1)一般的抽象的規定，因此它們或多或少屬于一切社會形式……。(2)形成資產階級社會內部結構并且成為基本階級的依據的范疇……(3)資產階級社會在國家形式上的概括……(4)生產的國際關系。(5)世界市場和危機。”1859年，在以前一系列論述的基礎上，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明確提出：“我考察資產階級經濟制度是按照以下的次序：資本、土地所有制、雇傭勞動、國家、對外貿易、世界市場。”從而公開宣布了自己政治經濟學著作的“六冊方案”。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馬克思把世界市場作為研究的終點，作為其理論的終結與完成，認為資本主義的存在與發展只有在世界市場中才能得到全面的解釋和說明。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也明確提出，“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此外，有許許多多人僅僅依靠自己勞動為生，有大量勞動力與資本隔絕或者甚至連有限地滿足自己的需要的可能性都被剝奪，因而他們已經不僅暫時失去作為有保障的生活來源的工作本身，而且一概處于完全不穩定的地位，———所有這一切，都是由于競爭的關系而以世界市場的存在為前提。”從這段話中可以看出，馬克思在自己的社會主義理論中始終堅持“世界市場造成了生產力的普通發展和與此相關的世界交往的普通發展，實現社會的全面變革的因素才最終具備”這一觀點的。

另外，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說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只有在世界市場上才能得到最充分的發展。他在《資本論》第三卷第六章又說到，“我們在這一章中研究的各種現象要得到充分說明，必須以信用和世界市場上的競爭為前提，因為一般來說，世界市場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基礎和生活條件。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這些比較具體的形式，只有在理解了資本的一般性質以后，才能得到全面的說明，不過這樣的說明不在本書計劃之內，而屬于本書一個可能的續篇的內容。”所以，在《資本論》中所能看到的世界市場理論的論述就很少了。但世界市場理論應當是完整的馬克思經濟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只可惜馬克思沒有來得及完成他的全部宏大的研究與寫作。

（二）馬克思對世界市場的定義

一般認為，世界市場是指世界各國相互之間通過對外貿易和經濟合作關系建立起來的進行商品和服務貿易的場所和領域。它是在各國國內市場基礎上形成的，是商品交換突破國家界限擴展到世界范圍的結果，是國內市場的延伸。馬克思關于世界市場的概念有過兩種看法：一種是將世界市場視為世界各國相互通過對外貿易和經濟合作關系建立起來的進行商品交換的場所和領域；一種是用世界市場表示發展為世界規模的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整體和總體。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世界市場的概念狹義和廣義概念。即：狹義的世界市場是指各國在對外貿易進行商品交換的場所和領域。廣義的世界市場，是指在各國的資本主義社會經濟關系的基礎上形成國際經濟關系的總和，是世界規模的資本主義經濟關系。

在馬克思看來，世界市場不是從來就有的，它產生于資本主義的發展初期，他認為只有到了資本主義社會才開始形成世界市場，商品的生產和交換也擴大到全球范圍。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等著作中都涉及資本主義發展初期世界市場的形成過程問題。他們認為世界市場形成的基本條件有：第一、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建立。馬克思指出：“對外貿易的擴大，雖然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幼年時期是這種生產方式的基礎，但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中，由于這種生產方式的內在必然性，由于這種生產方式要求不斷擴大市場，它成為這種生產方式本身的產物。”第二，資本主義大工業的形成。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建立和發展，必然促進生產和需求的擴大，并最終引起了第一次工業革命，使現代大工業代替了工場手工業。而“大工業建立了由美洲的發現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第三，資本的國際流動。資本的國際流動是資本追求剩余價值的本質所決定的。由于資本是在不斷地運動中尋求增殖與發展的，并具有無限擴張的趨勢，必然使資本的循環和增殖過程超出一國范圍向外延伸、形成資本的國際運動。“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求、驅使資產階級奔走于世界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創業，到處建立聯系。”

（三）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的內容

綜觀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主要內容有以下幾方面。

第一，世界市場的形成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結果。在馬克思看來，世界市場的形成和發展是一個客觀的歷史過程，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受生產力的影響。歷史進入近代工業社會以后，人類社會的生產力得到了巨大的發展。“首先是當時市場已經可能擴大為而且規模愈來愈大地擴大為世界市場，———所有這一切產生了歷史發展的一個新階段。”這是馬克思分析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得出的一個明確結論：這一階段整個人類社會經濟領域的一個重大發展就是世界市場的出現和世界經濟的產生。

第二，世界市場的本質。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就揭示了世界市場的本質是資本剝削雇傭工人從而自行無限增殖以及內在的擴張。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又進一步指出，資本主義世界市場的根源在于資本的本性，是資本自身不斷擴張的必然結果。“資本一方面具有創造越來越多的剩余勞動的趨勢。同樣，它具有創造越來越多的交換地點的補充趨勢，……從本質上來說，就是推廣以資本為基礎的生產或與資本相適應的生產方式，創造世界市場的趨勢已經直接包含在資本的概念本身中。”

第三，世界市場的形式。世界市場是資產階級主宰下的全球化，馬克思分析的資本主義世界市場的形式主要有：建立殖民地、生產國際化、商品輸出、資本輸出等。其中，最主要的形式是資本輸出。馬克思將資本輸出分為商品資本輸出和借貸資本輸出兩種形式。通過這二種資本輸出形式，資本主義已經把世界上的一切國家都納人了自己的生產體系。國內生產變成了國際生產，國內信用變成了國際信用，從而形成了世界市場。

第四，世界市場的作用。馬克思認為，世界市場一方面帶來生產力的普遍發展推動社會的經濟繁榮；另一方面勞動人民越來越受到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巨大排斥進而掀起社會主義革命來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在這個世界市場，“商品普遍地展開自己的價值”，“只有市場發展為世界市場，才使貨幣發展為世界貨幣，抽象勞動發展為社會勞動。”馬克思認為，在這個作為各國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總體的世界市場中，“一切矛盾都展開了。”也就是說，世界市場既促進了資本主義生產力的極大發展，也帶來了新的不可調和的矛盾。

二、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的現實意義

馬克思以唯物史觀和辯證法為核心，對世界市場形成的客觀必然性、本質、形式和作用等進行了深刻分析。這一經濟理論對于我們清醒地把握現代世界經濟運動的本質和方向，完善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和實踐，更好地應對經濟全球化，切實推進中國的對外開放和現代化進程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是鄧小平世界市場理論產生的理論源泉

馬克思認為，世界市場的形成和發展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結果，是一個自然的歷史過程。他強調：歷史環境對一個民族的發展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因素。任何民族、國家要取得生產力的長足發展，都必須依托世界市場，從世界市場中獲得資金、技術、資源等生產要素。鄧小平在探索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過程中，繼承和發展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鄧小平認為在當今時代各國融人世界市場共同發展是世界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國家本身發展的必要條件。鄧小平指出，在世界市場發展的進程中，一方面，國際間的商品、資金、技術、人才等資源隨著“世界市場的擴大，如果只在發達國家中間兜圈子，那是很有限度的。”另一方面，在世界市場已經存在的前提下，“任何一個國家要發展，孤立起來，閉關自守是不可能的，不加強國際交往，不引進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先進科學技術和資金是不可能的。”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鄧小平世界市場理論和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是一脈相承的，他們在不同時期都強調了從世界市場獲得資金、技術、人才的重要性。

（二）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對我們認識經濟全球化具有指導意義

經濟全球化是20世紀80年代的產物，是在世界市場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種經濟活動形式，在許多地方與世界市場有相同的地方。正因如此，很多人就把經濟全球化與世界市場等同起來。其實這種觀點是不對的，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在這方面給我們指明了方向。首先，馬克思對世界市場的認識有利于我們了解世界市場和經濟全球化的聯系與區別。馬克思認為世界市場是世界各國相互通過對外貿易和經濟合作關系建立起來的進行商品交換的場所和領域；是世界規模的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整體和總體。而今天的經濟全球化是一種世界相互依存、共同發展的過程和態勢，它不僅與資本主義有關，也與社會主義有關。一方面世界市場推動了經濟全球化格局的發育與形成；同時經濟全球化又為世界市場的擴大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兩者是相互聯系、相互區別的。其次，經濟全球化的本質深深地體現在馬克思所揭示的世界市場的本質中。因為經濟全球化的產生與世界市場擴大的根本原因是一樣的，都是資本無限增殖和擴張的本性引起的。因此，資本的本質及其積累規律決定了資本積累和資本活動在世界范圍內擴張。所以，經濟全球化的本質不可避免地體現在馬克思所揭示的世界市場的本質中。

（三）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對我國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全面提高對外開放水平，積極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首先，對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指導作用。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加深了我們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理解。現代市場經濟包括兩個不可分割的內容：一是經濟市場化，市場機制成為配置資源的重要手段；二是市場國際化，市場經濟的發展要求突破狹隘的國家界限,使商品、資金、技術等生產要素在世界市場這個更大的范圍內流動，以實現各種生產要素在全球的優化組合。這與世界市場在本質上是重合的。這就決定了在世界市場作用下走上社會主義發展道路的落后國家在立足國內市場發展的過程中，要與世界市場的經濟體制接軌。鄧小平以馬克思的世界市場理論為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事業的基本指導思想，創造性地提出了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是適應世界市場發展的必然選擇。其次，對我國全面提高對外開放水平，積極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世界市場的形成和發展決定了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孤立于世界之外。從世界市場的角度，在更大范圍和更深程度上參與國際經濟合作與競爭，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驗、管理方法等，我們才能發揮后發優勢、制度優勢，跨入世界先進國家行列。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的對外開放程度已經達到了一種新的水平和階段，同時也出現了許多新的問題、情況。在當今經濟全球化的條件下，如何積極參與國際競爭，更好地利用外部資源，在世界未來的知識經濟發展中贏得主動，都需要馬克思世界市場理論的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