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舟,張乃千,王 鵬
(1.戰略支援部隊航天系統部,北京 100094; 2.解放軍61062部隊,北京 100091;3.國防科技大學前沿交叉學科學院,湖南 長沙 410072)
電子戰武器裝備是現代戰爭尤為重要的“不對稱”手段,同時也是俄羅斯大力發展的新一代“不對稱”武器裝備之一。俄羅斯電子戰力量主要包括電子攻擊、電子戰支援以及電子情報獲取等,自2008年10月俄軍啟動“新面貌”軍事改革以來,其電子戰力量無論是數量還是裝備都得到進一步發展。尤其在俄軍參與敘利亞戰爭過程中,電子戰力量充分發揮了削弱敵方電磁態勢感知和通信指揮能力等重要作用。
曾以電子戰震驚全世界的貝卡谷地之戰,恰好就發生在敘利亞。自2011年敘利亞危機爆發以來,美國和俄羅斯等國在電磁戰場也相互開展激烈交鋒,促使敘利亞再次成為電磁對抗的主戰場。對此,美國特種作戰司令部司令Thomas就曾明確表示,敘利亞已成為“這個星球上最激烈的電子戰環境”。敘利亞防空部隊聲稱在2018年4月16日夜攔截了來自美國和以色列的約10枚導彈,事后證明這是敘利亞政府軍遭遇電磁欺騙的假警報。敘利亞政府軍不僅白白浪費了防空導彈,同時也暴露了防空系統的部署情況、作戰方式、性能參數等敏感信息,險些讓曾經的貝卡谷地之戰再次重演。美軍在開展此次攻擊前,首先使用P-8A反潛巡邏機和EP-3E偵察機從防空區外進行電子信號偵察,之后通過EC-130H電子干擾機對電磁輻射源實施高精度干擾作戰,直接向脆弱網絡節點植入定制信號實現滲透,最終達到干擾和破壞目的。此外,敘利亞危機爆發以來,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先后投入“長曲棍球”低軌道偵察衛星、RC-135偵察機等,積極在敘利亞開展電磁情報搜集。2018年4月14日,美英法聯軍對敘利亞開展軍事打擊前,也曾出動數量眾多的電子戰飛機進行配合,還一度關閉了敘利亞戰區內的GPS信號。在充分吸取土耳其擊落俄軍蘇-24戰機教訓后,俄羅斯在敘利亞戰區配屬了大量電子戰裝備,多次實施電子戰以致盲北約的電磁偵察和情報搜集系統。在敘利亞戰區,俄軍主要的電子戰任務是掩護俄羅斯地面武裝集團、空軍基地和空中作戰單元不受潛在的空中和地面打擊,并充分保護人員和技術裝備不被無線電遙控爆炸裝備破壞[1]。俄軍電子戰系統持續監視了部隊駐扎地區周邊的電磁環境,并對各類無線電通信設備、無人機指揮信道和無人機數據傳輸信道進行了干擾壓制。
隨著現代軍事及作戰應用的發展,電子戰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凸顯。近年來,俄羅斯電子戰實力得到較快發展,先后經歷了數次戰場實踐。俄羅斯與北約在敘利亞戰場上通過電磁對抗“斗而不破”,既避免了正面直接的軍事沖突,又能對電子戰裝備進行戰地檢驗。
歷史上,俄羅斯一直高度重視電子戰裝備的發展。近年來俄軍加快電子戰系統研制,主要是充分吸取戰場上的慘痛教訓[2]。2008年俄格沖突時,由于電子戰作戰力量配合失誤,致使俄軍在開戰之初遭遇一定損失[3-4]。戰后俄軍總結認為,只有加強電子戰力量建設,掌握電子戰運用特點和戰法,才能以較小的代價打贏現代戰爭。從2008年開始,俄軍在電子戰學說方面發生了明顯變化。電子戰不再僅僅被俄軍認為是為了癱瘓敵方某類武器的技術手段,更成為奪取電磁空間優勢的“殺手锏”武器[5],這就推動俄羅斯向著研制技戰術水平更高的電子戰系統加速跨越。對此,美國等西方國家普遍認為俄軍大力發展的新型電子戰系統已經成為新一代戰爭的“不對稱”裝備之一,電子戰能力也成為俄軍近年來不斷增長的“不對稱”軍力。2017年9月,愛沙尼亞國際防務與安全中心發布題為《俄羅斯電子戰能力2025》的研究報告,明確提及俄羅斯目前擁有干擾破壞北約通信、雷達、無人機及其他裝備的能力。事實上,俄軍的“不對稱戰力”早已取得長足進展,2014年爆發的烏克蘭危機中,俄軍就表現出對電子戰、信息戰等力量綜合運用的強悍戰力。
俄軍在俄格戰爭后對電子戰部隊進行改革,通過發展新型電子戰手段等方式積極革新俄軍電子戰力量[6]。通過改革,俄軍的電子戰力量中既有專業的電子戰部隊,也有各軍兵種所屬的電子戰分隊,既有空中電子戰力量,也有地面和水上電子戰力量,俄軍的地面部隊、空天部隊、海軍陸戰隊、海軍以及戰略火箭軍中都設有電子戰部隊。改革后,俄軍的電子戰力量體系由師級向基于旅級組織結構轉變。目前,俄羅斯擁有5個電子戰旅,每個電子戰旅包含了4個電子戰營和1個連,裝備的電子戰系統戰場作用距離可達數百千米。同時,俄軍各戰區也相繼成立了以電子戰旅和電子戰中心為代表的獨立電子戰部隊,編制有戰略電子戰營、戰術電子戰營和獨立電子戰連。俄軍的地面部隊中每個常規作戰旅均編有電子戰連,海軍艦隊和軍區部分營中也具備電子戰力量,主要用于對重要基礎設施提供保護。俄軍對于重要的軍用和民用設施還專門配備了獨立電子戰營進行電磁掩護。2015年10月,俄羅斯國防部還專門成立了電子戰部隊軍事科學委員會,加速了俄軍電子戰武器裝備的研發和應用進程。
在俄軍“新面貌”改革中,俄羅斯重點加強了電子戰力量建設,試圖以最小的代價打贏現代戰爭。2015年9月,俄羅斯國防部完成了在敘利亞戰區由諸軍兵種混合編成的聯合作戰集群部署,同時還專門強化了電子戰力量建設,先后通過部署陸基、空基有人、空基無人以及海基和天基等多種電子戰武器裝備,在敘利亞戰區織起了電磁對抗的“天羅地網”。
俄羅斯在敘利亞戰區部署的陸基電子戰系統主要包括“克拉蘇哈”、“莫斯科”等電子戰系統。“克拉蘇哈”是俄羅斯無線電電子技術公司研制的新型電子對抗和偵察系統[3],使用8×8輪式特種汽車底盤,最大公路速度達到80 km/h,可連續行駛1000 km。該系列主要包括“克拉蘇哈-2”以及“克拉蘇哈-4”等電子戰系統。在敘利亞戰場上,俄軍就專門部署了“克拉蘇哈-4”電子戰系統,對敵方的電子戰和通信系統進行干擾和電磁壓制。同時,“克拉蘇哈-4”系統還是俄軍在敘利亞拉塔基亞機場的重要電磁防御系統,專門用于監控北約戰機在敘利亞上空的飛行,偵察其所使用的電磁頻率和信號特征。“克拉蘇哈-4”系統還對S波段的“長曲棍球”衛星和X波段的“哨兵”偵察機進行了情報探測,進一步拒止和破壞北約的情報搜集行動。“莫斯科”電子戰系統主要用于執行無線電技術偵察任務,是一種被動雷達定位工作模式的電子戰系統[7],有效探測距離達到400 km。該系統包括1個偵察站和1個指揮所,在探測和分類無線電信號后,可精確判斷信號來源方向以及功率信息。在敘利亞戰場上,通過部署“莫斯科”電子戰系統,俄軍可以在不被敵人察覺的情況下迅速查明戰場電磁環境態勢,并對敵方開展突然性的電子戰攻擊和電磁毀傷。為進一步壓制敵方雷達、制導、指揮和通信系統工作,俄軍還在敘利亞戰場使用了“鮑里索格列布斯克2”、“水銀”等電子戰系統。部署在敘利亞西北部海濱高山上的“鮑里索格列布斯克2”通信干擾系統主要用于實現廣域的寬頻譜管控,能截獲和干擾幾乎所有的軍事和民用無線電通信。同時,“水底生物”電子戰系統也可執行戰場無線電通信壓制任務。
俄羅斯在敘利亞戰區部署的空基有人電子戰系統主要包括“蘇-34”戰斗轟炸機攜帶的“希比內”、“米-8MTPR-1”直升機攜帶的“杠桿-AV”、“伊爾-22”攜帶的“伐木人”等電子戰系統。“希比內”電子戰系統是俄羅斯無線電電子技術集團研發的機載電子戰系統,早在2014年就因癱瘓了“庫克”號驅逐艦上的“宙斯盾”系統而聞名[8]。事實上,俄羅斯空天軍部署在敘利亞的“蘇-24M”和“蘇-34”戰機都裝備了“希比內”電子戰系統[9]。該系統的主要原理是通過復雜多通道天線陣列,對一定區域的電磁信號實施強噪聲干擾和模擬干擾,不僅能保護載機,還能成功實施編隊防護[10]。“杠桿-AV”電子戰系統搭載在米-8MTPR-1型專用電磁干擾直升機上,是目前俄軍服役的最先進電子戰系統[7]。“杠桿-AV”系統能自動探測、接收和分析敵方雷達信號,可實現數百千米范圍內對敵方電磁設備的干擾和欺騙。“伐木人”電子戰系統主要用于無線電電子偵察及為飛行器提供電子防護[1],可定點阻斷敵方雷達和通信控制系統,尤其能對預警機、防空導彈和無人機控制鏈路產生有效干擾。“伐木人”搭載的“伊爾-22PP”電子戰飛機,配備有側視天線和拖曳裝置,可獨立進行無線電技術偵察和電子偵察。此外,俄軍在敘利亞戰區部署的“米-24”、“卡-52”和“米-17”直升機上均搭載有“維捷布斯克”和“總統”單機電子戰系統,能干擾敵方光學和紅外制導導彈,誘使其偏離原來的飛行軌道。在敘利亞戰場上,“維捷布斯克”系統就曾成功干擾敘利亞反對派針對“米-17”直升機發射的“針式-1”便攜式防空導彈。同時,俄羅斯空天軍還在敘利亞部署了“伊爾-20M”電子偵察飛機[1],主要開展遠程、全天時和近全天候條件下電磁情報收集。在敘利亞戰場上,“伊爾-20M”密切偵聽“伊斯蘭國”和反政府武裝分子通信,探測各種輻射源頻率和位置,還通過機載通信系統將戰場數據實施回傳至拉塔基亞空軍基地指揮中心以及莫斯科的國防信息指揮中心。
俄羅斯在敘利亞戰區部署的空基無人電子戰系統的突出代表,就是搭載有“索具-3”型電子戰系統的“海雕-10”無人機。“索具-3”型電子戰系統主要可擔負對GSM數字蜂窩式移動通信的屏蔽任務。該系統能對6 km半徑范圍內的2000個手機用戶實施信號屏蔽,在敘利亞戰場上主要用于壓制恐怖分子的手機通信。在敘利亞極端組織發起的無人機襲擊中,“海雕-10”無人機還與俄軍地面電子戰部隊密切配合,成功壓制了來襲無人機的衛星導航信號,阻斷其遠程遙控數據鏈路。此外,搭載有“索具-3”發射機的“海雕-10”無人機還承擔著向平民發送人道主義援助走廊坐標和撤離城市和平走廊坐標信息,以及對恐怖分子實施心理戰等重要任務。
海基和天基電子戰武器也是俄軍在敘利亞戰區部署電子戰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俄軍在敘利亞的軍事行動中動用了數枚衛星從太空進行偵察和監視。這其中,“羅特斯-S”電子情報偵察衛星是俄羅斯研制的新一代電子情報衛星,主要通過截獲敵方電磁信號,對各類武器裝備平臺開展信源定位和特征分析。部署在地中海東部的“瓦西里·塔季謝夫”號偵察船主要從海上為駐敘俄軍提供包括電磁信號在內的廣域態勢感知[11],可密切偵察、監視敘利亞周邊戰機和艦船行蹤。同時,俄羅斯海軍出動的“莫斯科”號巡洋艦同樣搭載有艦載電子戰系統。除MP-403“邊球”大功率雷達干擾機、MP-404“甜酒桶”電子支援設備和PK-2干擾物投放系統外,“莫斯科”號巡洋艦理論上還可使用“米-8MTPR-1”電子戰直升機。
雖然近年來俄羅斯的電子戰武器裝備和作戰力量取得快速發展,但從其在敘利亞戰區的實戰效果看,也存在著諸多隱憂。
俄羅斯目前的電子戰武器裝備基本延續了蘇聯時期的設計理念,即通過“干擾站信號強度高于被干擾信號30 dB”達到強噪聲壓制效果。這種通過釋放強噪聲干擾開展電磁壓制的技術手段,不僅設備龐大、機動性不高,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電子戰武器裝備的干擾能力,還容易對自身造成“誤傷”。俄格戰爭中,俄軍在使用“安-12PP”飛機壓制格軍方雷達時,也對俄軍雷達產生了強烈的電磁干擾。俄陸軍地面電子戰系統在壓制格軍方無線電通信的同時,也對己方通信和民用無線電電子設備產生了干擾。此外,俄羅斯的電子戰武器裝備也存在著易被敵方電磁偵察設備搜索發現、遭遇反輻射導彈攻擊的風險。因此,以“克拉蘇哈”為代表的俄軍電子戰系統不得不配備高機動平臺,在快速進入陣地實施電磁殺傷后立即機動規避可能到來的打擊。
目前,俄羅斯國內研制生產電子戰武器裝備的廠商除無線電電子技術公司外,還包括聯合儀表制造公司、俄羅斯原子能公司、俄羅斯航天局下屬機構以及其他一些私營組織。由于缺乏統一的組織管理和統籌協調,這些生產研發機構往往“各行其道”,開發的產品有相當一部分交叉重復,不僅造成了人力和物資的大量浪費,而且對俄羅斯電子戰系統的進一步發展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制約。一個突出表現就是,俄軍的電子戰配套設備在實戰環境下依舊是弱點,部署在敘利亞的相當一批電子戰武器裝備技術狀態和戰備程度不高。
從2014年開始,有關俄軍電子戰力量和作戰運用的新聞報道不斷見諸于媒體,俄羅斯軍方也有意無意地對外披露俄軍開展電子戰對抗的“盛況”。除俄羅斯境內媒體高調宣傳俄軍電子戰部隊和電子戰裝備建設發展情況外,西方媒體不僅大量報道了俄軍在克里米亞危機、烏克蘭危機以及敘利亞戰爭中電子戰武器裝備的運用,還不斷宣稱俄軍電子戰力量已經對美國和北約國家構成了巨大威脅,必須采取積極應對措施等[5]。事實上,電子戰武器裝備遠沒有俄羅斯和西方媒體宣稱的“神乎其神”[7],俄美雙方在過度宣傳過程中都帶有自身的戰略考量,是輿論戰、心理戰和“威脅論”的派生產物。
俄軍近年來在電子戰領域取得的突破性進展,源自對電子戰作戰效能的高度認同。俄軍早就認識到電子戰是現代戰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并認為只有首先奪取電磁空間的“控制權”,才能進一步發揮高技術武器裝備的作戰效能,最終取得戰爭的勝利。通過配備現代化電子戰武器裝備以及借助在敘利亞的軍事行動開展實戰檢驗,俄軍不僅明晰了自身電子戰裝備的優缺點,而且起到了顯著的戰略震懾效果。未來,電子戰系統勢必成為連接作戰指揮、電磁對抗以及情報支援的關鍵性作戰節點。尤其是在各類武器裝備日益依賴電子設備的情況下,奪取制電磁權的一方,可以在極短時間內造成對方指揮失靈、武器失控,牢牢掌握作戰主動權。俄羅斯在敘利亞電子戰武器裝備的運用,啟示人們必須加強電子戰相關技術與戰法研究,積極打造制勝無形空間的“電磁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