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波
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番茄每斤不過一兩分錢。每到夏季,母親每天都會買一籃番茄回家。母親先將番茄洗凈,放到開水里燙一下,拿出來擱到冷水里,很快,番茄薄薄的外皮便自動脫落了。再將它們掰碎,倒進一只瓷罐,撒入白糖攪勻,放井水里浸泡。當時沒有冰箱,院里的水井永遠冬暖夏涼。冰過的番茄酸甜冰涼,既解渴又爽口。幾十年后的今天,回憶起那滋味依然感覺涼甜在心。整個夏天,我家餐桌上幾乎天天不離番茄。母親的拿手菜有番茄炒雞蛋、番茄炒蝦仁、番茄燉牛腩和番茄冬瓜湯等等。番茄,陪伴我度過了幸福的童年。
80年代初,我讀初中時,學校組織學生夏令營。教生物的老師帶我們去農村參觀。我第一次見到成長中的番茄。一壟壟、一行行的番茄架結滿果實,有的發青,有的淡黃,有的已經變紅;小的如瑪瑙,中等的如李子,大的已有拳頭般大小。同學們圍著這片番茄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別提多高興了。記得當時生物老師告誡我們:“要記住,青番茄可別吃,熟透變紅了才能吃。”
1987年,我到師范學校讀書時生活艱苦,學校大食堂每天的主菜是西紅柿燒茄子,其實就是水煮菜。許多同學餓得面黃肌瘦。一天晚自習后,大家都覺得餓,便相約到學校北邊的村莊找吃的。那時農村自留地種菜的很少,我們跑了幾里路,東找西找,壓根不見能吃的東西。忽然前邊傳來口哨,有同學發現一片番茄地,我們立馬上前搶摘,回到宿舍開燈驗收“戰利品”,卻盡是些未成熟的青番茄。我想起生物老師的話,大喊:“這不能吃”。可仍有兩人先吃為快,當晚就病倒,幸虧及時送醫才未釀成大禍。我們也很后悔,覺得對不起那些番茄的主人。
1990年,我畢業分配做了鄉村教師。房東朱大爺在開墾的灘地上種了番茄、辣椒,還散養了好些小雞。朱大爺說:“番茄喜溫、耐光,好伺候。”他種出的番茄用今天的話說可以算得上是有機、綠色、無污染。到了6月,番茄喜獲豐收。我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過了一把番茄癮。
1994年,我結婚了。婚后一段時間,我和妻子夏日里最喜歡吃的飯是涼面條,而配菜則必是番茄炒雞蛋。面條煮熟后用涼水浸一下,舀上香噴噴的番茄雞蛋,再加蒜泥、香菜、小磨香油、香醋等調料,攪勻后大口吃。那種爽口香郁真是難以形容。
2010年,我赴上海參觀世博會,看到番茄是不少國家展館的主角,番茄醬、番茄汁、番茄奶酪等令人目不暇接。我還吃了幾次意大利番茄肉醬面,感覺不錯。近日上網,看到第十二屆番茄節在哥倫比亞舉行,上萬人參與“番茄大戰”。當地居民和外國游客揮舞番茄“大打出手”,現場變成歡樂的番茄海洋,場面震撼恰似云南潑水節。
今年秋天,朋友邀我去一個占地3000畝的家庭農場參觀,去時農場主正指揮兩臺收割機緊張割麥,一派火熱景象。中午在農場吃飯,場主夫人親自下廚,做的正是我最愛的番茄雞蛋涼面,拌料也是蒜泥、香菜和米醋,外加洗凈切好的鮮嫩黃瓜絲。端起一嘗,果然香溢滿室、清爽利口。我也不客氣,一連吃了兩大碗。窗外就是農場的大菜園,番茄地里碩果累累,紅果綠葉非常養眼。朋友抓起一只番茄笑道:“番茄啊番茄,你是改革開放40年的最大眾的開心果,最經濟的保健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