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那一刻的投入

河馬

如今科技發達，即時通訊軟件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真實記錄了看球時的情感。世界杯期間，有件糗事印象很深。這事本身不值一提，但結合當時比賽的內容和過程，就令人難忘。

那是日本對比利時的1/8決賽，打到60分鐘，日本隊出人意料地2比0領先。此前，日本隊的表現已經很出色了，小組賽擊敗哥倫比亞是亞洲球隊對南美的歷史首勝，頑強逼平塞內加爾令人嘆服。然而，日本隊在淘汰賽中的表現更令人意外。此前幾十年，亞洲沒有球隊能在海外舉辦的世界杯淘汰賽中打入兩球以上，更別說晉級。這場比賽，歷史似乎要重新書寫。

第65分鐘，渾渾噩噩的比利時將一個簡單的球停出界，我覺得日本贏定了，拿起手機在微信群里發紅包，慶祝亞洲足球的新榮耀。此時，比利時最后一搏，費萊尼替補登場。之后的比賽令人目瞪口呆，紅包還沒領完，比利時連進兩球，扳平了比分。

出現這樣的轉折，以往群里會大肆調笑一番，伴隨各種段子與表情包。但那天不一樣，回看當時的聊天記錄，深夜看直播的群友罕見正經，都在評論比賽本身。

“天哪，太神了”。

“費萊尼牛爆了”。

“日本隊怎么還不換人，上本田啊”。

世界杯比賽不同于往日，這場球也是如此。中國球迷平時支持歐洲的俱樂部與球星，但在東亞隊伍力抗外敵時，球迷才有真實的代入感。日本隊已經走到這里，為何不再進一步呢？也許日本隊自己也這么想，才會在對波蘭時冒險輪換。他們事后說，不輪換則1/8決賽必死，輪換才有生機。離八強這么近，我才意識到這話絕非妄語。

即將進入加時，局面稍緩，我的思緒飄到未來。現階段，歐洲足球正進入新的時代，東亞足球顯然沒這條件。若不能從比利時身上踏過，將來更難對付，這場球的價值就在于探索東亞足球抗衡歐洲的方法。誰料，高潮尚未真正開始，神奇而悲壯的一幕來了。日本全隊沖入對方禁區爭搶角球，沒形成有效威脅，比利時的反擊一擊致命。日本隊倒下了，距八強一步之差。

關電視時，我出了一身汗，看球多年，好久沒這樣投入了。日本隊主帥賽后承認，球隊認為進加時必輸，那個角球是傾力一擊，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天微信群里發生了爭吵，我那個紅包白天才被領完。顯然，他們跟我一樣投入，深感于比賽的戲劇性與結果的遺憾，不要說發圖發段子，連搶紅包都忘了。把日本隊賽前的輪換結合起來，才能理解角球時搏命一擊的悲壯。

世界杯結束了，一切寂靜如初，但痕跡刻下了就難以消除。寫此文之前，翻出當初的聊天記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種投入、戰栗、手足無措，我無法判斷是源于足球本身，還是源于地域歸屬感。同屬東亞族群，他們行，我們日后做好自己也行。也許我當時力挺的未必是日本隊，而是假想中的我們。支撐我看球這么多年的，就是這點簡單的小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