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十年
封面及目錄一句話:傲嬌小公子突然出現,冰山學長遭遇嚴重感情危機!
【上期回顧】
好奇心驅使之下,莊越打開盥洗室的大門,卻被周薄暮及時攔住,兩人首次發生沖突。俞綿綿偷聽之際意外摔倒,與莊氏姐弟尷尬會面。
西街雪地里,俞綿綿與秦唐再度重逢,開啟“約會模式”,關鍵時刻,小鯨魚一個電話撥了過來企圖破壞約會,對此,傲嬌小公子選擇——“咚”!將手機丟出窗外。
俞綿綿愣了愣,秦唐收住笑,認真道:“回答我。”
俞綿綿回答不了。“沉迷”兩個字從他嗓子眼吐出,夾雜著絲絲哀傷。
俞綿綿低下頭去,離開還是留下?繼續出現在那個人的人生里或者從此揮手告別,這樣的難題,她和秦唐不是也面對著么?俞綿綿腦海中一片混亂,指尖一寸一寸地收緊,來不及剪去的指甲抵住細嫩的皮膚,眼看就要戳出血痕……
關鍵時刻,秦唐不忍心了。
他的唇角掠過自嘲的笑,聲色淡淡,幾近于妥協地轉移話題,道:“我不喜歡她。”
俞綿綿下意識道:“可是,她喜歡你啊。”
秦唐看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削薄的唇動了動,幾經躊躇,還是將滾到嗓子眼兒的一句話咽了下去。多少個深夜,他看著窗外漆黑的莊園,看著晦暗的星空,遠山與河流,終于問出了這樣一句話:我也喜歡你啊,然后呢?
然后呢?沒有然后了吧?
秦唐踩下油門,改裝過的邁凱輪車胎碾壓著薄雪,如在平地飛馳。
良久,他淡淡地道:“我故意的。”
“為什么呀?”俞綿綿眼神里閃過驚訝。
他故意讓她接的電話,原因很簡單,讓小鯨魚死心。讓她知道,自己寧愿苦守某人一生一世,也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多狠——
可是,對待沒有希望的愛情,難道不應該如此狠厲么?
他呼吸平穩,回答道:“我不想讓你跟她做朋友。”
俞綿綿不明所以,秦唐也沒有解釋。他始終不曾告訴過她:他不放心,任何有可能對俞綿綿造成的威脅,他都不放心。
腦海中,小鯨魚嬌俏的眉眼一閃而過,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依舊不自覺地掃了漆黑的手機屏幕一眼,她在哭吧?在傷心,在難過?可是,他管不到了。
是誰說的愛情不分先來后到?
秦唐涼薄地勾起唇角,錯了啊,也許從十七年前,他見到俞綿綿的第一眼開始,這一切就錯了。
俞綿綿還在生氣。可是,她又如此深刻地知道,自己是沒資格生氣的。
工作是自己搞砸的,小鯨魚的電話也是她手欠自己接起來的,還有未完成的論文、即將展開的畢業抽檢,秦唐唇邊若有似無的笑,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她的壓力。
俞綿綿垂下頭,她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了。一抬頭,有什么東西明顯地吸引著她的注意力——俞綿綿將車窗打開,疑惑道:“是這家肯德基啊……”
是那家在冰天雪地里,她待了好多天的西街街口的肯德基。不過才過了幾天便裝修好重新開業了。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道:“居然裝窗簾了?”
肯德基也會裝窗簾的嗎?她怎么記得以前選修的企業形象設計課上,老師講過,所有的連鎖門店風格與陳列都是大體一致的,不應該有特殊化吧?
洛城這么多家肯德基,有窗簾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俞綿綿想起自己之前靠在窗口犯困的日子,日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眼皮上,刺眼又灼熱,現在好了,起碼能造福往后去肯德基蹭午休的人。
她甜甜地笑,身邊的秦唐一眼掃過來,唇角也悄然勾勒出一抹弧度。
他沒有告訴她,此后洛城的每一家肯德基都會有窗簾,無一例外,每一家。
窗外的風飛進來,俞綿綿慵懶地瞇了瞇眼睛。
明明是冬日大雪紛飛,她卻覺得這抹涼意能使疲憊的心霎時間放松。
“我可以把窗戶再打開一些些么?”她小聲地征求秦唐的意見。
他看過來,眼角眉梢都跟著一軟,道:“小綿綿。”
“嗯?”她試著將手伸出窗外,去接住一片雪花,身邊的秦唐聲色淡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魄力,“你永遠不必問我可不可以。”
——你知道的,只要你要,只有我有。
他移開視線,聲音低到只有自己能聽見:“你要的,我都愿意給。”
——哪怕只是一縷風,一片雪。
“嗯?”俞綿綿沒聽清楚后半句,歡欣愉悅地將車窗降下來。霎時間,涼風迎面吹來,一片一片雪花落在臉頰上,很清涼,也很溫柔。
她試著將手里的絲巾揚起,與此同時,秦唐的手指碰觸到金屬按鈕,剎那間,邁凱輪敞篷揚起,片片飛雪似吻擦過兩人的發梢與眼角。
他的唇邊銜著溫軟的笑,操縱著邁凱倫越過洛城的大街小巷,終于,駛上了巍峨壯觀的蒼瀾山大橋。風急雪烈,在寬廣的橋上,兩人將洛城最壯闊的雪景盡收眼底。
俞綿綿發出低低的驚呼聲,情不自禁地揮動著右手,正紅色絲巾如同一簇火焰點燃漫天雪色,天地之間,秀色美到驚嘆,直擊某人眼底。
秦唐低低地笑了,問:“喜歡?”
俞綿綿站在羊皮座椅上,盡情地展開雙臂,呼出聲來:“喜歡呀,好像到現在才真正活過來!”
涼風侵襲,神智一絲絲清明,這時候,脫離了那些喧擾與疲憊,她是自由的,也是快樂的。如果可以一生一世不去面對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永遠活在自己堅硬的殼里,多好啊!
這些話她沒有說出口,他卻好似清晰地聽到了。
秦唐沉默著,將車速控制在最安全的范圍內,他也希望時光就此靜止,這一刻就是他期待的一生一世。
那天下午,邁凱輪掠過山川與河流,掠過大橋與私路,終于停在了蒼瀾江邊最安靜的一段。秦唐倚靠在車門邊,看著俞綿綿興奮地在重重蘆葦蕩里穿梭。
“喂!”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問:“你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
她在洛城生活這么多年,幾乎天天都從蒼瀾江邊經過,從來不知道有這么幽靜的地方!蘆葦金燦燦,隨風輕輕揚起,灰藍的山峰、青碧的河水在飛揚的雪花的映襯下美得自成一派,仿佛一切都美出了雋永的意味。
秦唐倚靠在車邊,眼底既沒有遠山也沒有河流,只有她。
“徐家新買下的地,不久之前徐墨白叫我來看過一次,價格合適,就拿下了。”他隨口道。
俞綿綿沒有問“價錢合適”是多合適,涉及到徐墨白和秦唐,這倆人的“合適”程度,和她概念里的牛奶五塊錢一盒很合適,估計差了十萬八千里。俞綿綿點了點頭,順口問:“他買了這里能干什么呀?這樣安靜的地方,該不會是要修大樓吧?”
那多可惜呀……她撥弄著一株蘆葦,在心底無聲地感慨。
秦唐抱臂,嗓音低沉道:“不想修成大樓么?”
俞綿綿隨口“嗯”了一聲,然后被草叢后的一處天地驚艷到了:香樟木鋪在地上,一段一段地延伸向遠方,她一步步踏上木質平臺后,視線豁然開朗!江水好似從身邊奔騰而過,臨水的植物更是因為潮濕,結成了一株一株的霧凇,在淡薄的夕陽下熠熠生輝!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美的景色,驚訝極了,更驚訝地發現是平臺角落里,居然還坐著兩位老人!俞綿綿走近才看清,江邊豎著一根釣竿,冰天雪地里,兩人一邊喝著暖烘烘的熱茶、一邊談天說地。談什么呢?遠去的兒女什么時候回家,釣上來的鯉魚是紅燒還是煮湯,洛城這場雪下得及時,不知能否像多年前一樣沒過腳踝。
俞綿綿湊近了,老人遞了一杯茶過來,道:“難得這地方還真的有人過來!天可真冷啊!趕緊喝點熱的暖暖啊,小姑娘。”
俞綿綿笑瞇瞇地接過了,彎腰同兩人寒暄著,驀然發現,老奶奶跟前擺了一個小小的百貨攤,從梳子、發卡到折疊雨傘,從煙火棒到打火機一應俱全,簡直就是個小型雜貨鋪。
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老奶奶呷了口熱茶,解釋道:“我哪里會釣魚呀,都是來陪老頭子的,這雪天,想也不會有什么人來!賣不出去嘍!”
天寒地凍里,最溫暖人心的情誼大概就是陪伴了。明明雪天不會有人來,不會賣一把梳子或是一個發卡,但是,因為她要陪著他,也一同忍受這風霜與飛雪。這樣的感情,白首不相離,說不動人也是假的。
“誰說不會有人買啦!”俞綿綿彎腰挑選著地攤上的小百貨,甜蜜蜜地笑了,說,“我就很喜歡這些小東西呀!”
遠處,秦唐斜倚著車門,目光里含著溫軟與亮光。恰恰是這個時候,身邊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干咳聲,道:“你是誰啊你!這里是私人地方,可不能停車的!”
秦唐皺了皺眉頭,目光在巡邏的園區保安身上停了一秒,不咸不淡道:“借一下電話。”
在對方疑惑的神情中,秦唐冷冷靜靜地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聲色低沉,語氣不善道:“徐墨白。”
電話那頭,徐墨白稍稍挑眉,道:“喲,這么肅殺味兒十足的,又整出什么麻煩了?”
秦唐視線落在保安身上,聲音平靜無波,道:“濟林醫藥在平安街的店鋪,我想了想,可以轉讓給徐氏。”
徐墨白一聲歡呼,徐氏收購平安街的計劃開展已久,只要秦唐他們濟林醫藥肯松口,拿下北區的一整片店鋪都不成問題。現在,終于把這大少爺給哄下來了!徐墨白眼底閃過絲絲光彩,聽筒那頭,秦唐接著道:“但是——”
“嗯?”別說一個“但是”,一百個“但是”徐墨白也能答應啊!
秦唐想了想,微笑道:“蒼瀾江西邊這塊地,讓給我。”
三個門面換一塊地的投標!擺明就是吃準了他非要平安街不可!徐墨白氣得磨牙,躊躇了許久,從牙關里吐出一個字:“得!”
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秦唐一勾唇,不咸不淡地笑了,說:“所以,現在輪到你幫我解決問題了。”他的余光掠過那位原本不怎么耐煩、聽到“徐墨白”三個字立馬立正站好的保安,緩緩道:“先解決一下,你們家保安。”
電話那邊,徐墨白跟身邊人交代了什么,不過十來秒的功夫,園區盡頭的傳達室內有人哆哆嗦嗦地朝這邊喊:“來、來接電話啊!總公司秘書長打來找、找你的!”
語氣里充斥著滿滿的不可置信。以至于再回來時,園區一干領導圍著秦唐挨個道歉。
為首的經理一句話三鞠躬,只差沒趴在雪地里,道:“那個……秦先生!真是對不起,手下人不懂事兒,也沒能認出您……”
秦唐視線依舊停在俞綿綿身上,伸手阻止了他的后話。
經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小聲地招呼著身后的人,道:“怎么回事兒啊!不是說好園區不能擺攤設點么?那老頭兒和老太太是怎么進來的?能不能讓秦先生和秦太太好好約會了?!”
秦太太——
秦唐手指抱臂,眼底一抹溫存漾開。
“還不趕快過去清場子!”經理扯了扯領帶,額頭上冷汗都滲了出來。
就在剛剛,總公司的秘書長連撥了三通電話到這個小小的分部,千叮呤萬囑咐讓他悠著點兒接待,最后電話更是被人扯了過去,那頭的人朝他大喊道:“你給我順著秦唐的話來!毀了平安街的案子我跟你沒完!”
經理顫巍巍地問:“您……您是?”
對方明顯冷到不能再冷了,一字一頓道:“徐——墨——白。”
真正如雷貫耳也不過如此了!以往只能遙遙在公司年會上見一面的少董,居然給他通了電話!而現在,保安清場在即,剛剛還眉目溫軟、唇角帶笑的秦唐一眼掃過來,道:“慢著。”
聲色淡淡,卻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散了吧。”他不緊不慢道。
“什、什么?”一群人納悶地問。
“我說,你們可以散了。”秦唐淡淡地開口,甚至吝于再看他們一眼。不,有心人是能發現的,他的目光始終停在蘆葦蕩里那個俯身挑選地攤貨的女孩子身上。
美嗎?談不上。
靈氣逼人?也不至于。
但是命好吶,能成為唯一,成為他眼底璀璨的光。
幾米之外,俞綿綿很糾結!她到底應該選哪把梳子呢?桃木的那把辟邪,系著紅穗子,搖搖曳曳漂亮非常;牛角相比就樸素很多,小小的一柄,勝在能安神。她苦惱地掂了掂左手、又看了看右手,然后,一道淡淡的陰影投在她身上。
秦唐彎下腰來,看了看臉皺成包子的某人,問:“怎么了?”
俞綿綿認真地詢問:“我選哪一個呀?”
秦唐“唔”了一聲,將桃木的那把收入口袋,笑得風流盡染、人畜無害,道:“謝謝,我很喜歡。”
“我是在二選一!”她提出抗議。
“我是在幫你二選一。”他耐心良好地糾正。
俞綿綿撇嘴,嘀咕了句什么,秦唐聽清楚了,她說的是:小氣鬼,喜歡自己買呀!
話一出口俞綿綿就后悔了——因為,秦唐真的掏出了錢夾……買的不是一樣兩樣,而是大手一揮,全要了。雖然早習慣了小公子的購物風格,但眼睜睜地看著他抱著一大包小百貨,俞綿綿還是心肝顫了顫:敗家孩子!
梳子能梳頭發,剪刀勉強也能派上用場,其他東西呢,都有什么用?
沒多久,秦唐真的完美詮釋了俞綿綿的疑問。
那會兒,俞綿綿沿著蘆葦叢踱步,冷風輕輕吹皺江水,忽而察覺到身后有異樣,一回頭愣是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風流聞名的秦家小公子秦唐,居然從百貨包里摸出了煙火棒,順手就給點燃了。
那是怎樣的一種景象呢?
暮色西沉,薄雪紛飛,點點火光照亮他俊逸的臉龐。
俞綿綿失神了,手里被塞了一大把璀璨的煙火,明滅的光線里,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江水與嘈雜好似都遠去了,這一刻,她不是BN設計里謹小慎微的建筑助理,不是全公司緋聞八卦的中心,不是論文壓力加深的畢業生……
她只是一個剛滿二十一歲的女孩子,她只是俞綿綿而已。
很久之后,俞綿綿都記得這個傍晚,他們在風雪里奔跑,在煙火璀璨的光彩里朝著江水吶喊,看著動人的火焰落進浩浩的江水里……
“去他的BN設計!”
“去他的建筑助理!”
“去他的畢業!”
一聲一聲,隨著奔騰的江水統統遠去。俞綿綿笑得見牙不見眼,秦唐單手插兜,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許個愿吧。”
“嗯?”
他視線從天際挪開,與她相對,道:“趁著有煙火,也有流星。”
雙子座流星雨與象限儀座流星雨、英仙座流星雨并稱北半球三大流星雨,常在十二月光臨地球。不比獅子座流星雨盛大,也沒有夏日的流星色澤迷人,但是,卻像命中注定一般,在她投擲煙火的那瞬間劃過星空。
是幸運嗎?
多少觀星人等到深夜也無緣得見,誰能想到夜幕初升之際被她撞見呢?
回程的路上俞綿綿刷到了這場流星雨的新聞,在今夜,每小時大概有一百二十顆流星墜落,一年才一次而已。
秦唐已經將車停在了蒼瀾山上,步行送她回家。準確地說,是送她回周薄暮的家。
雪停了,風也小了,空氣里靜謐得很,腳踩在薄雪上,“嘎吱嘎吱”的聲音清晰可聞。眼看著離別墅區越來越近了,俞綿綿悄悄地拽緊了手指,只是一秒,秦唐忽然湊近,眼里亮著狡黠的光,問:“你在緊張?”
這提問實在來得突然,俞綿綿呼吸都險些被嚇停了,道:“啊?”
“不然,你又東張西望、又怯怯生生的做什么?”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忽而挑唇一笑,說:“哦!我知道了,這孤男寡女、月色清涼的,你該不會是怕遇到‘什么人吧。”
什么人,是誰?
還能是誰?俞綿綿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就想起星光餐廳里那場尷尬的四人飯局,一抬頭,對上秦唐灼灼的目光,俞綿綿的手指頭有些哆嗦,道:“別、別開玩笑了,沒有的事情……”
他的笑意停住,眼眸里盛有細碎的光。
俞綿綿有一瞬間的怔忪,剛剛他們還自如地散步,放煙火、看流星,甚至到了夜市的小吃街,像從前一樣從頭吃到尾……怎么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又被打回原形了呢?
俞綿綿的心像懸在半空中,上不來也下不去,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再像從前,也不是從前啊……相似,不就是不同嗎?
她低頭,半張臉埋進圍巾里,嗅著羊絨織物上淡淡的雪松木香氣,溫暖又醒神。
俞綿綿頓了一刻,開口道:“那個,今晚還挺冷的啊!我也快到了,呵呵,快到了。”
她一邊說,一邊要取圍巾,手指忽然被秦唐按住。咚!俞綿綿的心臟狠狠地跳了一下,然后,聽到他溫暖甚至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道:“剛剛許的什么愿?”
哎?
俞綿綿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答:“希望……希望你幸福。”
話一出口,她怔了怔。不久之前,蒼瀾江邊、紛飛的雪地里,她小心翼翼地合上雙手,心頭冒上許許多多的期待,手背忽而一暖,偷偷睜開一只眼,是秦唐將她的手包住,糾正地將她的雙手交錯成拳。
他笑著,道:“哪兒有這樣許愿的,傻丫頭。”
那一刻,她心上的愿望煙消云散,對著漫天流星悄悄地說:這個世界如果真的有神跡,請一定、一定要讓秦唐幸福啊。
而現在,俞綿綿陷入傷感里,猶豫著抬起頭,腦門被他彈了一下。
手指溫潤,帶著暖意掠過她的額頭,俞綿綿猝不及防地“啊”了一聲,道:“痛!”
“知道痛?”秦唐勾了勾嘴角,道:“怎么不多想想自己?”
明明有那么多理想,明明有那么多期待,為什么會在那一刻想到的是他?這樣讓他如何不動容,又讓他如何舍下?
俞綿綿皺眉,深吸一口氣道:“那你呢?”
“我?”秦唐聲音低下來。
她掐緊手指,有些生氣地道:“你又許的什么愿?”
秦唐的指尖劃過細膩的羊絨圍巾,悉心地幫她整理領口,唇角微微揚起,“我啊,我許的愿望是——”嗓音低下去,他的眼神深邃,宛如一池秋水,帶著靜謐與孤絕。
“嘟嘟——”
幾乎是同一時間,刺耳的車鳴響起,緊接著,森冷的遠光燈照在倆人身上。
俞綿綿下意識地抬手擋住雙眼,透過指縫看去:駕駛位上有個冷峻的身影,視線筆直地射過來,如箭一般,只差在她身上戳幾個窟窿了。
老話怎么說來著?舉頭三尺有神靈?人在做,天在看,蒼天饒過誰啊!俞綿綿惶恐地吞了口唾沫,在這間隙里,冰冷的遠光燈卻在一瞬間熄滅了!
眼前一暗,緊接著是“砰”的一聲響,車門被狠狠地摔上。眼前的男人靜默地站著,不動聲色,眉宇之間卻分明蘊著幽深的怒火。
三人迎頭遇上!俞綿綿驚愕到思緒仿佛被抽空了,一時間說話也不是,沉默更不是,終于還是張了張嘴,老老實實地叫人:“學長。”
他知道她今天被訓的事了嗎?
知道她毫無底氣,還要被莊瑞救場嗎?
知道她一無所有,壓根兒不配站在他身旁嗎?
俞綿綿沮喪地垂下目光,而對面,周薄暮的指尖敲打著腿側,眼里閃過冷厲的寒光。終于,他唇角勾出一抹冰冷弧度,道:“小兔子,過來。”
秦唐在瞬間抬起眼,兩個男人的目光相遇,臉色各自陰沉了一分。
不是俞綿綿,而是小兔子,昭示主權是么?秦唐一手插在褲袋里,側頭微笑道:“小綿綿,還想知道我許的什么愿望么?”
俞綿綿迷茫地轉頭,同一秒,周薄暮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過來。”
簡簡單單兩個字,不容置喙。
一時間,周遭氣壓極低,俞綿綿清楚地感覺到,有冰刀“嗖嗖”地飛過來,一下一下地擦著她的肌膚劃過,每一刀都是死里逃生。她突然想起,之前有公司跟BN設計談合作,雙方大戰三天愣是沒談妥,最后周薄暮直接上,一個小時將對手斬于馬下。簽合的同時,合作方代表只說了一句感慨,翻譯成中文是這樣的:與周薄暮對峙的每一秒,都是生不如死。
俞綿綿的反射弧長,但是也隱約感受到了這股生不如死的氣氛。
她揪著手指,猶豫著要說些什么,就在這當口,周薄暮眼光一掃,轉身朝花園里走去。
“等等呀!”俞綿綿追了兩步,腳步驟然停下,回頭看著秦唐:“我,那個……”
清朗的月光下,秦唐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來——夜市小吃街上十塊錢一只的帆布袋,里面裝了她在夜市上淘的冰箱卡貼、沒拆封的一串冰糖葫蘆,還有,沒放完的幾支煙火棒。
俞綿綿遲疑地接過,腦袋只卡了一瞬,聽他道:“那,我們再見了。”
秦唐臉上的笑意不減,一手插進褲帶里,剛好碰到她的那柄桃木梳,指尖一寸一寸黯然收緊。
再見?
他要跟她告別?
秦唐不知道如何選擇才是對的,但是,他的確選擇了:將一腔心愿吞進肚子里,懷揣愛意,閉口不提。
他許了什么愿呢?
秦唐轉身朝山下走去,如果對流星雨許愿真的有用的話,他希望,他們有天即使不在一起了,她也會記得今天,一直記得。
你遇到的最難的抉擇是什么?
下午茶喝熱巧克力還是橙汁?去歐洲旅行時選法國還是意大利?或者,你從小到大的理想是考上清華,還是考上北大?俞綿綿遇見的最難的抉擇就是當下:周薄暮毫不遲疑地離開,頭也不曾回;秦唐掉頭離去,單手插兜,目光疲憊。
剩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滿腦子智商被抽空,抬腳猶豫著,應該如何抉擇?
周薄暮就是這時候停下來的,他眼底閃過一抹光芒,下一刻,將手指抵在唇邊,不輕不重地咳嗽著。從俞綿綿的視角看過去,周薄暮手撐在墻上,連肩膀都在隱隱發抖。
俞綿綿心頭一急,連聲道:“學長怎么又咳嗽了?受涼了嗎?”
到底還是朝著周薄暮的方向追了上去,俞綿綿下意識地去拉他的手臂,剛碰到,右手被撩開。目光相對,她擔憂極了,道: “學長!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周薄暮斂眉,視線逼人。
俞綿綿渾然不覺問題所在,握住他的手卻再一次被涼颼颼地甩開。這瞬間,她才真的錯愕了,愣愣道:“學長……”
周薄暮抬頭,視線掃過她脖子上的羊絨圍巾,小半張臉蛋兒隱在圍巾后,泛著緋紅,可愛到要命。呵,他家可愛的小兔子,就是這樣跟另一個男人度過了一整個下午。
周薄暮心口跟著狠狠一堵,唇角跳起冰冷的弧度:“有事情?”
“沒……”她一邊小聲地答著,一邊想著下文。
可周薄暮壓根兒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往前走了一步,緊接著,“哐”的一聲,將大門摔上了。
就這樣走了?
又把她一個人撂下了?
她剛剛可什么也沒說呀!
俞綿綿一臉不可置信,重重地跺了跺腳,道:“明明是你讓我過來的啊!有事兒的人是你,沒事兒的人居然也是你?”她深吸一口氣,絕望地哀嚎,道:“學長!你已經長大了!你是個大孩子了,不可以這么任性耍酷的!”
雖然她承認,這真的很冷,很酷。
俞綿綿一手扶額,一手擰在門把手上,垂頭喪氣地進屋。室外月光通明,屋子里卻一盞燈也沒開,她憑著記憶去摸墻上的開關,突然碰到一寸溫熱的肌膚。
“啊!”俞綿綿的尖叫聲逸出唇瓣,然后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將她扎扎實實地推到了墻上。
分明是有人!
俞綿綿心驚膽戰,嘴唇忽然被一只溫暖的手按住,將未出口的呼救聲生生地掐斷。
“怦怦怦”,她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面前的這人卻驀然低下頭來,忽而淺淺的薄荷香氣縈繞上鼻尖,這么熟悉!這么親昵!絲毫沒讓她怦怦亂跳的心臟安穩下來。
“唔,學、學長!”俞綿綿含糊不清地出聲。
一縷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周薄暮的眉眼上,十分難得的,他嘴角揚起一抹笑,帶著絲絲痞氣,道:“噓——”聲音很低,沿著她的耳廓燙進脖頸里。
俞綿綿忍不住渾身一激靈,道:“你……”
下一刻,他低頭,霸道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臉上,從額頭蔓延到鼻尖,從鼻尖兒輕滑到耳廓,一寸一寸,時而如狂風驟雨,時而如冬雪飄零,覆蓋萬物。
“你剛說誰是孩子,嗯?”他嗓音暗啞,低沉地發問。
周薄暮的手掐在她腰上,纖纖細腰,不盈一握,手感柔軟而細膩,他邪氣地翹起唇角,聲線慵懶,道:“喜歡這樣吻你么?”
他的吻步步深入,探過她耳下的肌膚,毫不留情地拉開礙眼的圍巾,繾綣的吻落在鎖骨最漂亮的一處,吮下一個又一個的紅痕,懷中的人如春水般酥軟一片。
“嗯——”俞綿綿情不自禁地仰頭,嘴里滑出一聲嚶嚀。
周薄暮唇角的弧度很漂亮,圍巾繞著指尖,他拉開礙眼的圍巾,揉成團扔開,再度要吻下去。
那是什么意思?俞綿綿不懂,余光見到圍巾落地,下意識就要去撿。一彎腰,卻實實在在地撈了個空。她躲開了他的吻,周薄暮眼眸一沉,攬緊她的腰身。力道蠻橫,不至于弄疼她,卻實實在在讓懷中的人逃無可逃。
四目相對,俞綿綿怔了怔,看清了他眼底蘊藏的幽深怒意。
哪兒有什么溫柔的吻?哪兒有什么繾綣的情話?剛剛的一切,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罷了。
周薄暮生氣了。
或者說,他一開始就是生氣的,從在蒼瀾山頂看到她和秦唐在一起時,也許在更早之前,她毅然決然地走出BN設計大門之時。
“俞綿綿。”周薄暮低頭,嗓音里帶著絲絲疲憊,道:“讓那個人從你的生命里消失,有這么難么?”
讓那個人消失?
俞綿綿聲音一顫:“可、可是……那是秦唐啊。”
是相識十七年的朋友。是陪伴她走過大半人生的秦唐啊!
她低谷時,他一一見證;她一無所有時,他不離不棄;就連她走到光亮處,也離不開他的支持。難道就因為她收獲了愛情,就必須告別秦唐么?
成長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殘忍了?
愛,什么時候復雜到如斯境地?
俞綿綿覺得可怕。從過去到現在,所有人都在逼她抉擇,她總以為會好起來,可是沒有, 縱使他們從不曾越界,周薄暮依舊介意秦唐的存在,如同介意宿世仇敵。
周薄暮笑了,笑意冷冷清清,道:“秦唐又怎么樣?”
她抬頭,道:“什么叫‘那又怎么樣?”
周薄暮如墨的眼底彌漫著危險的色彩,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是不悅的征兆。良久,他冷笑道:“小兔子,你做錯了,你不該如此。”
指的到底是她與秦唐見面,還是她的反駁?
俞綿綿不自知,她覺得疲憊,也覺得絕望,道:“我沒有錯!”
一字一句,生硬銳利。
她沒有錯,她愛周薄暮,心底的每一寸,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愛他。這樣的愛能讓她付出所有,再失去所有,但不能是秦唐。
不能是過往歲月里,她珍而重之的那個人。
俞綿綿的心跳很快,手指不自禁地掐緊帆布袋,蒼瀾江邊的雪地里,他的笑那樣明朗。十年前,她要逃出澳園七號,剛爬上窗戶,就看到秦唐在花園里踢球,那時他的笑容就是如此溫暖。
一如當初,分毫未變。
與周薄暮目光交匯,俞綿綿聲音軟下來,帶著哀傷的色彩,道:“難道我就不能有朋友嗎?”
周薄暮說什么?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漫不經心道:“不能是秦唐。”
“砰——”捏緊的帆布袋落地。冰糖葫蘆應聲而碎,七零八落地滾出來,嫣紅的糖漬粘在地板上,斑駁而可笑。
周薄暮彎腰,一一撿了起來。
他當然看到了帆布袋里的一支支煙火棒,看到了他們從地攤上淘回來的那些小玩意兒,當然,他也看到了他們在夜市上印出來的兩三張照片。
有蘆葦蕩,有星空,也有一張他們的合影。
俞綿綿手指收緊,低聲道:“我不想過被限制的人生。”
一句“對不起”到底還是咽回了肚子里。俞綿綿移開眼,她跟自己說,她沒有錯,秦唐如果真的喜歡她,那些未被宣之于口的喜歡,也沒有錯。
也許世事壓根兒就不分對錯呢?
那,所有的喜怒哀樂又是因為什么?
俞綿綿想到了一個詞——占有欲。
她深吸一口氣,驀然抬頭看向周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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