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洪
(西華師范大學政治學研究所,四川 南充 637009)
作為制度反腐重要補充形式的網絡反腐,在我國先后經歷了休眠期(2007年以前)、井噴期(2008-2012)和低速期(2013-至今)等多個發展階段。在這多個發展階段中,國內多學科學者給予了多視角的關注和研究。若從2005年中國知網學術期刊全文數據庫收錄網絡反腐研究的第一篇學術論文算起,中國學者對網絡反腐的研究已經十三年了。在這十三年中,國內學者研究得怎樣?取得了哪些研究成績?存在哪些不足?網絡反腐未來研究趨勢和前景如何?這些研究成果是否促進了該領域知識的增長?這一系列問題都需要學界去總結和回答。但是,通觀國內學界的研究,目前尚無對中國網絡反腐研究的綜合性評估,而“適時的評估與反思是促進知識增長、改善研究質量的有效方法”[1]。因此,有必要對十三年來網絡反腐的研究狀況進行一個客觀的總結與評估,以促進研究的進一步發展,并為后續研究提供一個可能的參考。本次評估主要依托中國知網學術期刊全文數據庫,采取文獻分析法來進行的。總結過去是為了更好地規劃未來。對十三年來我國網絡反腐研究狀況給予全方位的審視和評估,最為重要的目的在于展望該領域研究的未來。
十三年來,“誰在研究網絡反腐?”這個“誰”怎么去界定和衡量?我們在樣本論文中,主要是從作者的來源(單位)、學術身份、學科背景等方面進行評估分析的。
1.作者的來源。
十三年來,“哪些單位的學者”在從事網絡反腐研究呢?我們對樣本論文作者的來源單位進行了分類統計,結果如圖1所示。

圖1 作者的來源單位分布
從圖1的統計結果中可以看出,在745篇樣本論文中,除了2篇論文沒有標明作者單位之外,剩下的743篇論文,由高等院校的研究者完成的數量最多(共有495篇,占發表論文總量的66.44%)。這說明來自高校的研究者是網絡反腐研究的主力軍。緊隨高校研究者之后的是來自黨校及行政學院的研究者,他們共發表論文147篇,占論文總數的19.73%。黨校及行政學院作者占比較大,主要是因為黨校及行政學院研究者在網絡反腐研究上具有學科或專業的比較優勢(黨史黨建、馬列科社、法學、管理學、新聞傳播等專業是黨校及行政學院的主要學科)。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來自政府部門的研究者發表論文數僅有44篇,只占論文總數的5.91%。這一現象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網絡反腐研究雖然逐步得到反腐倡廉實踐者(如紀檢監察機關、人民檢察院等)的關注,但是仍然不夠。
2.作者的學術身份。
哪些層次的人在從事網絡反腐研究,以及其學術身份對其研究傾向是否存在影響?通過分析,結果如圖2所示。

圖2 作者的學術身份
從圖2中可以看出,除去65篇沒有明確標明學術身份的論文外,在剩下的680篇的論文中,碩士生及以下學術身份的作者發表的論文最多,占到發文總數的28.19%。緊隨其后的是由講師和助教完成的論文,占發文總數的25.77%。由教授和副教授完成的論文,分別占發文總數的11.54%和13.56%。這些數據表明,對于網絡反腐的研究主要是由較低學術身份的研究者完成的,而擁有高級學術身份的研究者和接受過更多學術訓練的博士研究生(含博士后)對該領域的關注和貢獻,從發表論文數量上來看不夠大。
3.作者的學科背景。
網絡反腐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政治學、法學、馬克思主義理論、社會學、新聞傳播學、公共管理、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和信息與通信工程等多個一級學科均會涉及這一研究領域。具體來看,現有研究主要是哪些學科背景的研究者在做呢?我們根據論文作者標明的學科專業或研究方向、論文內容等信息,參考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和教育部2011年頒布的《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教育部2012年頒布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以及結合中國知網“期刊數據庫”中“選擇學科領域”欄目下所列的9大類學科,逐一點擊展開進行檢索,最終對所有樣本論文進行了分類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作者的學科背景
從表1中我們可看出,除去22篇無法明確界定學科類別的論文之外,來自政治學的學者發表的論文數量最多,達到231篇,占發文總數的31.01%,緊隨其后是來自法學、新聞傳播學和公共管理的學者發表的論文較多。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網絡反腐主要是政治學、法學、新聞傳播學和公共管理(主要是其二級學科行政管理學)四個學科的研究者在著力研究。當然值得說明的是,法學學者的研究之所以貢獻大,主要因為解決網絡反腐的內在缺陷是一個現實性法學課題,這便吸引了包括北京大學姜明安教授、華東政法大學馬長山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張新寶教授等知名法學家在內的法學研究者的參與。而新聞傳播學研究者的貢獻也不小,原因則在于互聯網及其衍生的傳播載體功能被新聞傳播學者看作是一種新興的傳播媒介和輿論監督形式。鑒于此,他們認為從新聞傳播學角度研究網絡反腐是業內職責。另外,還值得注意的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信息與通信工程兩個學科的少數學者,開始有意識地從工科“技術學”角度來研究網絡反腐問題。當然,這樣的研究者寥寥無幾。
十三年來,國內學者“研究了網絡反腐哪些方面的問題”?這也需要我們去認真評估分析。從研究類型、研究議題和關鍵詞分布等方面可以大致看出國內學者研究網絡反腐的基本內容所在。
1.研究類型。
為了回答網絡反腐的現有研究主要是按哪些類型展開的,我們按照理論類、解析類和實踐類三個類型,對樣本論文的研究內容進行了逐年統計,結果如圖3所示。

圖3 研究類型分布
從圖3中可以發現,除了68篇難以確定其研究類型的論文之外,在一般意義上分析我國網絡反腐的現狀及其存在的問題,進而提出宏觀性對策建議的解析類論文數量最多,共有476篇,占到論文總數的一半以上(63.89%)。其次是對網絡反腐作出理論詮釋或理論構建的論文數量較多,共有129篇,占到論文總數的17.32%。然而,討論和說明網絡反腐實踐中存在的難點和問題,或是分析某個(些)具體網絡反腐案例的論文,僅有72篇,還不到已發表論文總數的10%。通過上述統計,我們可以發現,十三年來,關于網絡反腐研究的解析實際上說明:一方面是為數甚多的研究者醉心于“宏大敘事”,結果導致宏觀分析性研究成果逐年累積和增加(這其中不乏大量的低水平重復研究)。另一方面則是致力于從微觀視角、采取實證調研或案例分析來探討網絡反腐實踐中存在難點和問題的研究者還不多。網絡反腐本身是一個現實性和針對性都很強的時代課題,如果沒有實證資料的支撐,其研究結論和對策建議也是缺乏說服力的。如此狀況,顯然是不利于網絡反腐研究層次的提高,也無助于研究的進一步深化和拓展。
2.研究議題。
十三年來,國內學界到底研究了網絡反腐的哪些內容呢?我們對樣本論文所設計的研究議題全面系統地進行了歸類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研究議題
從表2統計來看,在“網絡反腐基本理論研究”研究議題中,國內學者從政治學、法學、新聞傳播學等多學科對網絡反腐的概念與特性、演進與發展、類型與模式等理論問題進行了詮釋和建構。這個研究議題所發表的論文與前面“理論類”研究所發論文數量相一致,也是129篇。在“解析類”論域下的相關研究議題中,“網絡反腐成效、問題與對策研究”議題占比最多,有285篇論文,占比達38.26%。專門研究“網絡反腐制度化”這一議題的論文也較多(92篇,占比12.35%),這是可喜現象。但是,對于“網絡反腐未來走向”的研究卻較少(僅有24篇論文,占比僅有3.22%),這是一個值得引起重視的問題。因為在未來網絡反腐的可持續健康發展尤其值得研究。另外,還應該引起重視的研究議題就是網絡反腐實踐調查和案例分析等實踐類議題。近些年來,雖然有部分研究者采取問卷或訪談等實證調研方法和典型個案分析方法來研究網絡反腐現實實踐和典型案例,但是也如上文對“實踐類”研究的評估所指出的問題類似——數量還不太多(數量上有72篇,占比9.66%)、質量也不夠高。即便從一些宣稱為實證調查的論文來看,有的并不是通過社會調查或個案訪談方法來收集實證資料,而是以以二手資料作為分析的事實依據。而且,那些宣稱采取案例分析方法來完成的一些論文,其案例選擇具有明顯的隨意性和欠缺典型性。
十三年來,研究者們是“怎樣研究網絡反腐”的?從研究視角、受資助情況、研究方法等方面,可以較為具體了解國內學者是在怎樣研究網絡反腐的。
1.研究視角。
值得說明的是,這里所指的研究視角也是從學科門類上講的,具體主要包括政治學、法學、新聞傳播學、公共管理、馬克思主義理論、社會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和信息與通信工程等一級學科。從檢索到的樣本論文統計來看,國內研究者所持研究視角與他們自身的學科背景基本一致。因此,我們得到的研究視角評估統計數據與“表2”中作者居于相應學科背景發表論文情況基本一致(在此,我們就不再制作具有重復性的統計表來說明)。但是,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表2”中有李國青和楊瑩(政治學者)、曹明珠(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者)、彭長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學者)、張亞明(信息與通信工程學者)等幾位研究者跨越自身學科背景,分別從心理學、管理學、經濟學等方面來研究網絡反腐。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跨學科研究視角的創新性。
2.研究資助。
政府部門和專門組織的制度性資助,不僅反映出實務界對于某一學術研究領域的重視,而且也對學術研究的高效高質開展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我們采取一定方式方法對該領域十三年來獲得的各種資助進行了統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受資助情況
從表3來看,有制度性資金支持(從國家級到校級基金)而發表的論文,雖然合計比例約為35.17%,但是仍有64.83%的論文是在無任何資金支持的情況下發表的。另外,據統計分析發現,國家級和省部級基金密集資助相關課題而導致論文發表量增加,這一現象出現在2010-2013年期間。據我們分析,原因主要在于2008年網絡反腐呈井噴之勢后,“倒逼”中央和省級政府對網絡反腐研究的重視,從而投入一定資金支持網絡反腐研究。但是,由于十八大(特別是2013年)之后,網絡反腐制度化建設取得了顯著成效(網絡反腐日漸納入制度反腐的軌道),從中央和省級政府則逐漸收縮對本類課題的資助(從近兩三年全國哲社規劃辦官網和教育部社科網所查詢的立項項目也證明了這種情況)。在互聯網時代,網絡反腐業必然是一種常態化的反腐形式,對其的關注和研究應該是常態化,當然對其研究的資助也應該是常態化的。
3.研究方法。
我們按照前面設計的兩大類四小類指標,對樣本論文中使用的研究方法進行歸類了統計,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研究方法統計
從表4的統計來看,除了68篇論文難辨其屬于哪類研究方法之外,在其余677篇論文中,采用規范研究方法發表的論文占比達81.21%(其中又以“問題式規范研究方法”發表論文最多,有476篇,占比達63.89%)。這與前面“表7”和“表8”關于“研究論域”與“研究議題”的統計情況基本一致。特別值得指出的是,以“實證研究方法”發表的論文數量明顯偏少,僅有72篇,占比僅為9.66%。在這72篇發表的論文中,杜治洲、李傳軍、于水、文宏、謝金林、王法碩、袁希等學者以案例分析方法發表的論文就有49篇,又占了實證研究類論文的大部分。如此一來,以實地調查方法研究中央與地方、官方與民間不同層級和不同類型的網絡反腐實踐的論文就更少了(僅有23篇,僅占發文總數的3.08%)。
近些年來,學者們對“網絡反腐研究做得如何”?本文分別通過CSSCI論文、被引頻次、下載頻次三個指標來綜合評估學者們的研究質量。
1.CSSCI論文。

圖4 CSSCI論文統計
通過圖4,我們除了可看出十三年來在CSSCI期刊上收錄的網絡反腐論文總體不多(107篇,占比僅14.36%)之外,還有兩大變化情形值得注意。一是在2008年以前尚沒有一篇論文被CSSCI期刊收錄,2009年之后才逐漸有論文被CSSCI期刊收錄,2013年達到收錄的頂峰(29篇)。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我們認為原因主要在于網絡反腐在現實社會的快速發展,其取得的成效和存在的問題均不斷凸顯,亟需學界從理論上給予解答。為此,越來越多研究者參與并發表論文(這從“圖1論文發表的年份分布”也可得到證明),自然CSSCI期刊收錄論文數量也增加了。其次,我們也發現,2014年在基本保持2013年的高收錄水平(27篇)之后,但從2015年開始CSSCI期刊收錄論文逐年回落(降至個位數)。導致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有:一方面在于制度反腐有效發力,網絡反腐的功能空間縮小;另一方面則是十八大以后中央對網絡反腐制度化建設的強力推進。2013年中紀委和“兩高”關于網絡反腐制度化建設所采取的一系列組合拳,成效明顯。網絡反腐的亂象得以整治,網絡反腐不斷被納入制度反腐的渠道,其越來越明顯地成為制度反腐的一種補充形式。在這種情況之下,網絡反腐的一些研究者逐步退出本領域的研究,自然發表的論文(包括CSSCI論文)就呈遞減趨勢。
2.被引頻次。
通過對高被引論文進行統計,得出被引頻次前20位的論文排序情況如表5所示。
在表5中,若按年份考察,2012年以前(含2012年)的高被引論文數量較多(2009年3篇,2010年6篇,2011年7篇和2012年3篇),2012年之后高被引論文數量明顯減少(2013年及其之后所發的論文,沒有一篇進入了前20位)。這明顯反映出了2012年及其以前所發表的網絡反腐研究論文的學術影響力高于2012年之后所發表的論文。究其原因,我們認為也與十八大后網絡反腐制度化建設政策取向有關。若按作者考察,我們首先可以發現研究者絕大多數是青年學者(年齡≤45歲)。這說明中青年學者對于網絡反腐這一新事物更為關注,其研究的興趣更濃、研究成果的原創性更強,因而獲得了更多引用。而且,這些青年學者還不是一家獨大(除了李斌和張亞明各發了2篇論文外,其余16篇論文的作者都不相同)。若按刊物考察,既有權威期刊(如《政治學研究》),也有普通期刊(如《四川行政學院學報》、《沈陽大學學報》、《燕山大學學報》、《經濟師》等);既有刊載多篇論文均進入前20位的“長盛不衰”期刊(如《河南社會科學》3篇、《中共福建省委黨校學報》和《理論導刊》各2篇),也有僅刊載一篇論文進入前20位的“曇花一現”期刊(如《四川行政學院學報》、《沈陽大學學報》、《燕山大學學報》、《經濟師》等)。

表5 被引頻次前20位的論文
網絡反腐不僅是一個本世紀初產生于中國學術界的新概念,更是一個體現本世紀初中國依托互聯網反腐敗的新形式。自網絡反腐這種反腐新形式產生以來,中國學者圍繞其概念界定、生成機理、運轉狀況、問題成因和對策建議等諸多方面陸續展開了研究,產生了不少頗有影響力的論文。總體來看,十三年來我國學界有關網絡反腐的研究是成績顯著的。但是,研究中的不足也值得我們去改進和拓展。無論是在宏觀性的研究前景判斷,還是在中觀性的研究主體、研究內容、研究方法等方面,都存在一些需要特別加以研究的問題。總結和評估過去的研究是為了更好地改進和拓展未來的研究。針對我國網絡反腐研究領域的現狀和問題,我們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對未來研究作進一步的改進、拓展和深化。
十八大以來,在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強力推動下,網絡反腐制度化建設成效日益凸顯。在實踐中,網絡反腐出現了“斷崖式降溫”[2]。網絡反腐在現實社會中的“斷崖式降溫”,自然影響到理論界的網絡反腐研究。經歷2013年的巔峰之后,發表的網絡反腐研究論文產生了回落現象。對于這種回落現象,有人認為網絡反腐實踐注定會日益式微,網絡反腐研究也將前景黯淡[3]。對于這種論調,我們應該怎么看呢?網絡反腐研究的前景究竟如何呢?實際上,十八大以來網絡反腐的現實實踐與理論研究產生回落現象,屬于一種正常現象。之所以這樣講,原因在于:在這種逐步回落過程中,網絡反腐實踐會更趨于常態化和理性化,網絡反腐研究的冷熱度也更趨于正常化。在未來,網絡反腐研究不會過熱,但也不會過冷。網絡反腐研究仍將長期成為政治學、法學、新聞傳播學等眾多學科研究的常態課題。
對于網絡反腐研究的未來前景,我們應該堅持用一分為二的辯證法原理去分析。一方面,網絡反腐研究在未來確有趨冷趨勢。這是不用隱諱的一個事實。但是,我們應該明白這種趨冷是學界根據網絡反腐實踐發展狀況而作出的理性反應和正常調適,這是一種正常現象。在未來,網絡反腐研究越來越走向專業化和平常化,其研究熱度趨冷、回歸正常是一個自然規律。另一方面,網絡反腐研究在未來依然重要。人類長期的政治實踐史不僅證明了制度反腐是反腐敗的主渠道,當然也證明僅靠制度反腐并不能取得優良的反腐績效。在功能上,制度反腐既有效度,也有限度。制度反腐方式需要非制度反腐方式的支持和補充。制度反腐方式和非制度反腐方式只有相互協同,才能相得益彰。網絡反腐作為一種建立在互聯網技術平臺上的非制度反腐方式,是一種社會化、權利型的反腐方式。網絡反腐將因以自身的功能優勢來彌補制度反腐的不足,進而繼續得到實務界和理論界的關注與研究。也可以說,只要公權力異化和濫用的可能性還未得到完全根治,只要人類社會還處在互聯網時代,互聯網及其延伸技術依然會是反腐倡廉的有效工具,網絡反腐仍將繼續發揮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
由于網絡反腐是一個涉及到多學科跨領域的研究課題,所以其研究者絕不應該是單一學科和單一行業來源的人員,而應是多學科、多行業人員的有機組合。但是,通過前面的評估分析,我們發現現實的研究者并不是這樣的。現有的研究主體存在“三多三少”現象,即人文社科背景的研究者多,理工科背景的研究者少;高校黨校及社科院等理論部門的研究者多,紀委監察局和檢察院等實務部門的研究者少;低職稱低水平的研究者多,高職稱高水平的研究少。面對網絡反腐這樣一個全新的研究領域,如此的研究主體就只能在很大程度上產出重復性高、針對性、應用性和操作性都不夠強的研究成果。在網絡反腐研究中理工科研究者的少數參與、實務部門人員的普遍缺席,不少純粹性的人文社科的研究者就只能更多依靠主觀想象和邏輯推演而閉門造車。可以想象這樣產出成果的理論解釋力和對策適用性。為了適應網絡反腐的發展趨勢,為了提升網絡反腐研究的質量,我們認為網絡反腐的研究主體應該在學科(專業)和來源上實現多元化。在學科(專業)上,不僅有大量的政治學、法學、新聞傳播學等人文社科學者參與,而且還有為數不少的計算機科學與技術、信息與通信工程等理工科學者的參與。在來源上,不僅有來自高校、黨校、社科院等單位的科研人員,還應有來自紀檢監察機關、檢察院和國監委(國家監察委員會的簡稱)等實務部門的專業人員。特別值得強調的是,紀檢監察機關、檢察院和國監委(國家監察委員會的簡稱)等實務部門的專業人員更應該參與網絡反腐的研究,因為他們是網絡反腐的操盤手,他們更具知情權和專業性,他們的研究、解讀和對策更具有針對性和可操作性。當然,要實現理工科學者和實務部門專業人員在未來更大比例地參與到網絡反腐研究中去,我們認為除了依賴他們自身認知和行動之外,更重要的是來自于上級組織或單位的重視與支持。比如,有關上級組織應該出臺指導性意見,鼓勵反腐倡廉實務部門的專門人員關注和參與網絡反腐的研究,允許他們就相關網絡反腐案件在合法合規的前提下發言或發文進行評析、解讀和建言獻策,不能動不動就以工作的特殊性和涉密性為由禁止其發聲發文。這些實務部門專業人員的發聲發文,不僅有利于網絡反腐研究質量的提升,更有利于網絡反腐在現實實踐中的健康發展。
由于網絡反腐是我國公民的一種網絡政治參與,是一個實踐性很強的社會現象,因此研究網絡反腐也要增強實踐性。但是,通過前面的評估分析,我們很清楚地看到十三年來的網絡反腐研究論文是解析類議題超多、理論類議題較多、實踐類議題很少。討論網絡反腐現狀、分析網絡反腐問題及提出網絡反腐對策的解析類論文和對網絡反腐進行理論建構的理論類論文兩者加起來已超過80%,而實踐類論文還不足10%。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一方面是由于為數甚多的研究者醉心于“宏大敘事”,結果導致宏觀分析性研究成果逐年累積和增加(這其中不乏大量的低水平重復研究)。另一方面則是由于致力于從微觀視角、采取實證調研或案例分析來探討網絡反腐實踐具有更多更大的挑戰性和困難度,而且還容易吃力不討好(調研難開展、案例難獲取,信息封鎖使得實證調查困難重重)。“隨著信息社會的發展,網絡反腐已經成為廣受關注的社會運動。”[4]網絡反腐“它既是公民參政議政的體現,也是我國公共治理的最新成果實踐。”網絡反腐本身是一個現實性和針對性都很強的時代課題,如果沒有實證資料的支撐,其研究結論和對策建議也是缺乏說服力的。鑒于如此狀況,未來的網絡反腐研究必須增強問題意識,強化實踐類議題的研究。通過采取實證調查和個案分析的方法,著重研究的實踐議題包括:官方和民間網絡反腐發展的現狀評估、官方和民間網絡反腐典型案例分析、民間網絡反腐實效提升的影響因素調查,等等。
在研究方法上,我國網絡反腐的現有研究依然在較大程度上存在前幾年有關學者就指出的問題,“研究仍然落后于實踐的發展”、“規范研究較多,實證研究極少。”[5]通過前面的評估分析,可以清晰地發現十三年來的概念式和問題式的規范研究業已從價值和功能兩個方面為網絡反腐研究做了充分的鋪墊。另外,網絡反腐本身是一個現實性和針對性都很強的時代課題,非常需要實證研究的詮釋和指引。因此,從這兩個角度來看,觀照網絡反腐實踐的實證研究就更應該獲得國內學界高度的重視,并給予充分發展的舞臺。在未來的網絡反腐研究中,應當突破那種應然性和靜態性為基本特征的規范研究之壟斷地位,大力提升和增強基于經驗事實的實然性和動態性為基本特征的實證研究之學術地位。當然,我們深知規范研究和實證研究對于網絡反腐研究同樣重要,其效果很難說孰優孰劣,理想的做法當然是實現兩者的有機結合。但是,面對網絡反腐研究領域中實證研究嚴重匱乏的現實局面,國內學界像杜治洲等學者那樣積極“建立網絡反腐案例庫”[6],開展個案研究和實證調查,采用各種實證研究方法搜集一手資料,識別和分析變量之間的因果機制,對于解釋和解答現行政治生態下的網絡反腐現象及其問題,可能是更為重要的。因此,在未來的網絡反腐研究中,國內學界更應重視和加強實證研究方法的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