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澡之趣

張光恒

野澡，鄉村俚語。這里的“野”，是指村頭村外的溝、汊、塘、庫等野外水泊場所，是純自然的“大澡堂子”，與城市里的游泳池相比，有民間味道，可謂鄉野與朝堂，遙遙相對。

洗野澡自有其難以言說的妙趣味。自然水泊清淺干凈，時而可見魚翔水底，人們脫得精光赤條，入水嬉戲玩耍。戲水方式多樣：可狗跑、仙人站、漂洋過海，也可學城里人蛙泳、蝶泳、仰泳，不管姿勢優美正確與否，都怡然自得，歡笑不止。而旁邊地里的莊稼和岸邊的青蛙、垂柳等，便是觀眾，它們會聚精會神地觀賞洗野澡的人，觀賞他們精彩的“浪里白條”表演。

洗野澡是酷夏人們的狂歡節目。大暑天氣，陽光暴烈，曬得人的皮膚似乎都冒出油來，所以，不管會不會游泳，村子里的男人們都會在黃昏時刻脫得精光，約定好了似的，到水里放浪形骸。而鄉野中的水，浸染了野花和青草的香氣，扎一個猛子，把頭從水里伸出時，氤氳的香氣會溢滿全身，讓人舒服得直想打哈欠。這一點，城市里的游泳池怎能相比？

當然，自己的村子自己的水塘，人們對水下的地形地貌全了然于胸，大家會根據自己的游泳水平，選擇在某些區域洗野澡，很少有人在水塘里把自己的小命送掉。對于小兒們也不必過于擔心，狗跑游水早就會了，只管讓他們在淺水處撲騰好了，更主要的是任何一個人看見他們情況不妙，都會伸手相救。那時，村子里的人還很多，大家洗野澡多是結伴而行。而無人陪伴的孩子，大人們會禁止他們單獨去洗野澡，畢竟意外防不勝防。鄰居銅蛋的爹有主意，他用手指甲在銅蛋的背上輕輕抓上幾條白道印子，晚上檢查，倘若沒了，免不了一頓老鞋底子伺候。于是銅蛋常常作弊，洗完野澡后，讓自己的小伙伴模仿著抓上幾道，但他爹往往根據印子的深淺和形狀識破詭計。傍晚時分，我們還是會聽到銅蛋狼嚎般的哭叫聲。

如今，兒時洗野澡的趣事雖歷歷在目，但我再難體驗到了。近年來，人們大力挖沙采石，使河道坑底高低不平，兇險異常，常聽說青少年洗野澡溺水的新聞，讓人痛心。這一現象想必是人類對地球索取過多，使之千瘡百孔，于是地球對人類發出的警告，值得我們深思！

也不知何時再體驗兒時的野澡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