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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毛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開始詩歌寫作——確切地說是1988年,此后在散文和小說等多個文體實踐方面均取得了突出的成績——這驗證了她綜合的寫作能力,逐漸累積起同樣突出的“作家形象”。2018年長江文藝出版社推出阿毛四卷本文集《玻璃器皿》《看這里》《風在鏡中》《女人像波浪》,現在,總結其三十年來的著力于詩歌、小說和散文三個方面的綜合性的文學創作恰逢其時。這是一個以存在境遇、自我精神和想象方式為中心的旋轉的三棱鏡。此次刊發的四位湖北籍批評家的文章就以各自的側重點重新揭開了阿毛文學世界的多棱鏡像,斑駁絢爛、相互折射、彼此洞開。
梁艷萍在《行走人間,回歸自己——關于阿毛“三體”文學寫作的批判》一文中就在文體研究的綜合視野中整體性地分析了阿毛的詩歌、小說和散文的各自藝術征候和精神內里。梁艷萍認為阿毛的詩歌具有繪畫般的鏡頭效果,是開掘自我與打開世界的彼此溝通。她指認阿毛的小說往往是女性敘述視角下的個體精神成長,顯現了女性隱秘的情感世界,尤其對畫面和色彩語言的分析獨特而深入。而阿毛自1998年開始的散文寫作在我看來則印證了“詩人散文”的種種可能性。梁艷萍強調阿毛的散文更具有開闊性,是認知生活、自我(女性)、藝術和世界的特殊方式,尤其比較敏銳地發現了閱讀經驗在阿毛散文寫作中的重要性。
而吳艷的《阿毛散文札記》以“札記體文學評論”的研究方式集中于阿毛的散文寫作,此文從關于阿毛文體研究的數據統計出發具有針對性地強調了阿毛作為一位優異的散文家很大程度上被詩歌所遮蔽了,由此來看這是一次還原學意義上揭示阿毛散文特質的一次努力。該文從散文的文體特征、阿毛散文寫作的準備期、生成階段和重要構成元素(比如文學閱讀和藝術閱讀經驗,尤其是女性經驗對電影閱讀的深入而自覺地參與)等幾個方面立體呈現了其散文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尤其重要的是,吳艷在文中還注意到了阿毛詩歌和散文之間的互文關系和滲透性特征。
阿毛作為一位優秀詩人的一面確實成了顯豁的事實。川上的《“五十一個我,依次轉過解放路的拐角”——阿毛詩歌閱讀印象》就是對其詩歌世界的再次涉入和重新理解。川上對阿毛的詩歌主要是從三個方面予以了深入剖析:女詩人與夢的奇異混合,他鄉與故鄉的當代遭遇,雙重寫作視覺下的時間境遇和人生遭際。“知人論世”的方法在川上這篇文章中也有著十分突出的表現,由此我們看到的阿毛及其文字是有溫度的、貼近的、質感的。可貴的是川上以當事人的回溯的視角以阿毛為中心并進而牽扯出八十年代以來武漢的詩歌群體、文化生態和某些斑駁而又真切的歷史影像、精神狀貌。一個寫作者的精神背景和整個空間知識和文化生態就不再是空談,而是落在了細節和寫作實踐之中。
何方麗的《當生活成為一種必然——論阿毛新世紀詩歌中的包容與抵抗》則選取了新世紀作為一個時間考察段落——當然也是寫作階段意義上的,從詩歌與人生和現實生活相互動、生活經驗和寫作經驗、語言意識的彼此砥礪的敘述角度出發強化了晚近時期阿毛詩歌中的“現實生活觀”,指出其包容(消化功能)與抵抗(批判功能)并置的精神取向和言說姿態。我深有同感的是詩人與“生活”的關系必須被重新理解,因為詩歌和生活從來都是動態的結構,彼此都給對方提出了新的挑戰。
霍俊明,詩人、批評家、博士后。河北豐潤人,現任中國作協創研部研究員,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委員,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國現代文學館首屆客座研究員。著有《尷尬的一代》《變動、修辭與想象》《無能的右手》《二十世紀中國新詩理論史》等論著、詩集等十余部,編選《天天詩歷》《青春詩會三十年詩選》《中國新詩百年志》等。在《文學評論》《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中文核心期刊發表論文百余篇,多篇論文被《新華文摘》《人大復印資料》等全文轉載。曾獲《詩刊》年度青年理論家獎、《人民文學》《南方文壇》年度批評家表現獎、《南方文壇》《山花》年度評論獎、《星星》年度批評家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