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全媒體記者 陳 濤

無論身處哪個時代,生活著總是快樂的,生活著總是艱辛的。
慶幸的是,每一代人都在時代的風尚中萌動出新的希望。
1978年夏,詩人李發模去綏陽縣旺草鎮,一個插隊女知青向他哭訴了自己在極左路線迫害下的悲慘遭遇。他聽后心如刀絞,內心里的吶喊,讓他寫出了長篇敘事詩《呼聲》。
當時,李發模把詩稿拿給同事看,有的同事為這首詩歌拍案叫絕,有的則善意地提醒他,千萬不要拿給外人看,以免被抨擊、被批斗。
那些年代,“思想”給人帶來恐慌,人們不敢解放。
然而,面對時代的呼喚,李發模再也坐不住了,他毅然將《呼聲》投給《詩刊》,在1979年第二期刊發。隨后,北京大學“五四文學社”的學生在校園里組織朗誦,一時反響強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也播出了朗誦版,許多人聽后淚流滿面。
長篇小說《人啊,人!》中寫道:“幸虧歷史上總有那么一些人,不安于這種狀況,不受各種陳腐觀念的束縛。他們能夠出乎其類,拔乎其萃,成為新鮮、獨特而強有力的個性。他們最先呼出人們的心聲,帶動千軍萬馬,把歷史推向前進。”
人們開始向過去告別。
那個時代沉默已久,人們崇尚個性解放的意識逐漸覺醒,世界正被刷新。
80年代初的一天,天空灰暗而沉悶。遵義街頭的人們,在低矮而殘舊的樓宇中穿行。
一群漠然的面孔中,突然有人開始竊竊私語。60年代出生的謝明也低頭看了看自己新買的牛仔褲,在一片單一樸素的著裝中,迎來了回頭率,他便更加昂揚地邁著腳下的步伐。
回到家里,父親卻無情地將他的牛仔褲剪爛:“家里容不下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
“那時候,年輕人最潮的打扮,就是一頭小卷發、一款蛤蟆鏡、一件花襯衣,再來一條喇叭褲。當然,這種打扮不能成為普遍,但那個年代很多人心中都有條喇叭褲,也是不爭的事實。”70后的劉宇回憶著第一次穿上喇叭褲的心情,既興奮又不安。
那些年,有些人也會悄悄去百貨大樓張望,看著那些時髦而多彩的服飾,最后還是卻步。或者,有的按捺不住內心的沖動,買來后偷偷地穿一下。
人類本能的對新生事物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比如:牛仔褲、喇叭褲等,曾經在遵義都是“不良青年”的標配,這是時代平均水準之上、為人崇尚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的不同。
于遵義人來說,接受觀念之新,亦是從服飾上開始釋放。
一瞬間,穿著“的確涼”襯衫、紅裙子、健美褲的女青年,戴上蛤蟆鏡、穿上喇叭褲的男青年,開始昂首挺胸地出現在遵義街上。
“冬天里的一把火”越燒越旺,鄧麗君、費翔們的影響力延伸到大山深處的遵義,人們學著明星們的模樣穿衣、打扮,燙發、染發開始成為流行。
籠罩在黑灰藍綠中的城市,漸漸開始蘇醒。
百貨大樓變得熱鬧,慢慢地已不能滿足人們的需求。茍家井批發市場,步行街、中華路、火車站附近的服裝店,各大地下商場如雨后春筍般涌現。
三線時期來遵義工作的上海人,也成為人們現在俗稱的“代購”。現在俗稱的“代購”。80后的譚冰講道:“當時有一個很時髦的上海阿姨,她家的小孩都是燙卷發的,還穿那種帶亮片的毛線織的毛衣,我們很多小孩的媽媽,就托她回去的時候給大家帶一些。”
人們穿上五彩斑斕的服裝,走出家門。鳳凰山下、湘江河畔,遵義公園、河濱公園,都成為了人潮涌動的地方。
事隔多年,當謝明看到父親也穿上他曾經所鄙視的牛仔褲時,他欣喜地說道:“我知道人的觀念,總是會在各種不同思想的碰撞中,擇優而進步的。只是每代人都有他自己的步調,或早或晚而已。”
從過去黑灰藍綠的整齊劃一,到而今“撞衫”成為最尷尬的事件之一,這是時代的洪流,也是遵義人求新求變的需要。
現在的遵義,百盛、重百、星力城、曼哈頓、奧特萊斯等商場全面鋪開,淘寶、唯品會、京東商城等購物平臺接連誕生,還有高端品牌以及“私人定制”,都在為人們的“個性”提供無限可能。
如今,牛仔褲成為再普通不過的大眾服裝。但在80年代初,它過于前衛、過于頹廢的風格,曾被主流社會所拒絕。
這是身處每個時代都會有的摩擦。所以,當下一代人營造出新的生態系統時,上一代人總會感到不適,便會不自覺地戴起有色眼鏡。
其實,幾乎每一代人都不滿于下一代,曾經80后被譽為“垮掉的一代”,終于在眾多的壓力下,成長為社會核心。可是,經歷過同樣壓力的80后,卻又看不慣90后、00后,連罵的理由也差不多。
這樣的歷史循環,似乎是一種慣例,但擔憂并未發生。當人們在感嘆一代不如一代的時候,或許只是因為每代人所處時間軸的節點不同。

“高考填報志愿那會兒,家里人很不理解。因為在那時候,計算機專業對我們那樣的小山村來說,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回事。”80后的潘萬康講述一直以來和父親的“斗爭”,后來大學畢業,我堅持留在沿海城市找專業對口的工作,父親則希望我回來好好找個單位安穩度日。
幾年在外漂泊的日子,潘萬康了解到遵義科技產業的飛速發展,也了解到當地對中小企業創業的扶持,所以決定以自己所學回家創業,但新的“斗爭”又橫在了父子之間。
“安穩度日的想法沒錯,但我們這一代,也有更多地追求與夢想。”潘萬康說,創業的風險也許很大,可沒有試過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經過兩年的努力,潘萬康的億壘科技逐漸打開了新局面,父親也認可了他的選擇,開始接觸他的世界,了解到這個社會日新月異的發展,這些“虛”的東西,也能像他種莊稼一樣,帶來實實在在的收獲。
在時代前行的路上,上一代不斷地否定著下一代,卻也在社會的浪潮中,慢慢地接受著下一代對社會的認知。而在人們不斷鼎故革新的進程中,一些事物也在時代的潮流中輪回。
雖然90后、00后是標新立異的一代,但他們也會認可一些老一代所崇尚過的事物,就像曾經流行的喇叭褲、闊腿褲、哈倫褲,這兩年又席卷遵義街頭;就像1964文化創意園、1935商業街變得火熱,也是年輕人對那些火紅年代的追尋。
就像每一代人對金庸劇都有自己所迷戀的版本,70年代喜歡劉德華、陳玉蓮,80年代喜歡古天樂、李若彤,90年代喜歡黃曉明、劉亦菲……不可否認的是,這都是每一代人對金庸所創造的楊過、小龍女的認同。
社會正是在這種不斷否定與肯定中融合。一個城市,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它的一切往往是多元的、碎片化的,需要一種包容的情懷。
比如:深圳,絕大多數市民來自五湖四海,這是一個城市對各種類型的人的包容。與它相鄰的香港,這里不僅有多種地域文化存在,且相當開放。
和遵義有不解情緣的上海,它的城市精神是“海納百川”,其最核心的內容就是包容,全世界的人在這里匯聚、成長。
而遵義,現有總人口約800萬,正在構建中心城區500萬人口大城市,人口向此流動亦是一個城市包容的顯現。
跳廣場舞的大媽,溜狗的大爺,帶著孩子散步的夫妻……夜晚的寧靜,在他們的喧鬧聲中劃破。遵義的街道也次第亮了起來,一片燈火輝煌。
此情此景,30年代出生的吳大爺回憶曾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個年月,遵義的人很少,外地也沒有什么人來遵義。所以,在晚上那些,我們基本是不敢出門的,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漆黑。”
一個時代過去了,一個時代正在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