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圳 岳鴻飛 周 靜
人類社會步入工業時代已近半個世紀之久,但非洲整體的工業化進程仍處在較初級階段。2014年非洲制造業增加值僅占地區生產總值(GDP)的10.1%,占全球制造業總產值的1.6%,且仍以附加值較低的資源型產品為主。嚴重滯后和脫節的工業化進程使得非洲工業很難融入國際市場,更難實現自發地轉型與騰飛。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如何發展非洲工業不僅是非洲國家需要解決的問題,也是國際社會和世界各國需要面對的挑戰。
2013年12月,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在《利馬宣言》中正式提出,建立“包容與可持續的工業發展(ISID)”,并將其作為非洲未來工業發展的戰略選擇。包容與可持續的工業發展包含著三大內涵:其一,非洲國家有權利依靠工業產品和服務在全球市場中獲益;其二,非洲國家女性和男性、成人與兒童均有獲得工作、教育和享受繁榮的權利;其三,非洲的工業應通過綠色發展實現工業環境的可持續發展。ISID戰略為非洲工業化樹立了明確的發展方向與目標,如何推動這一戰略的實施是下一步需要考慮的重點問題。從實際情況看,非洲國家擁有豐富的經濟生產要素,需要在國際援助的催化下加以充分利用和激活。然而,當前國際社會援助非洲工業發展的方式各有不同,如何根據非洲國家不同的工業化基礎選擇更為科學有效的援助方式,是進一步落實ISID所需要解決的現實問題。
就非洲工業的發展歷程看,“進口替代、出口加工、國際援助與合作”發展戰略以及由此對應的“進口替代階段、結構調整規劃階段和減貧戰略階段”是學者們對非洲工業發展歷程的重要共識。陳宗德(2003)按照約翰·科迪的標準,以制造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為依據,計算本世紀初期非洲國家的工業化情況,發現非洲只有南非和埃及可以列入工業化國家的行列,其余國家工業化進程剛剛起步或尚未開始。朱華友(2016)等運用錢納里標準劃分法,從經濟水平、產業結構、工業結構、空間結構和就業結構等方面對非洲工業化水平進行評價,發現非洲工業化整體水平偏低,50%以上的國家仍處在工業化初期的前半階段,布基納法索、坦桑尼亞等國尚未進入工業化階段。就非洲工業化的發展方式而言,林毅夫認為非洲工業化發展應因勢利導,充分挖掘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引進相應的技術和模式。多蘿西·麥考密克(1999)提出非洲工業化進程中應實行產業集群模式以發揮集體效益,從而避免小企業生產水平低、產品市場小等弊端。陳宗德認為落后的金融業也是制約非洲工業發展的一個突出問題。
關于援助對非洲工業作用的影響,當前學界仍爭議較大。多數學者認為國際援助對非洲工業起到積極的作用。如格·羅辛(1980)認為在非洲工業初期外國資本的流入將有助于技術專業,彌補工業化所需資金不足等;陳默(2014)認為大量修建基礎設施援助對當地經濟起到直接促進作用。但也有學者對國際援助的作用發起質疑。達姆比薩·莫約(2009)認為從撒哈拉以南接受援助的非洲國家看,在過去的40 年他們的工業不僅未能實現增長,甚至還出現倒退。張永蓬(2012)基于國際援助理論演變趨勢,認為單憑國際援助難以解決非洲發展的問題,未來援助的重點應是幫助非洲實現經濟多樣化。有的學者指出,伴隨著發展中國家新興經濟體的崛起,“發展援助”與“發展合作”之間的界限愈發模糊,傳統援助資金的“輸血”模式應向發展合作的“造血”模式轉型。
通過文獻梳理可以發現,當前學界對非洲工業化發展進程的評價,多從工業本身的經濟含義出發,缺少對工業經濟、社會與環境的系統判斷。對于援助效果,學界已開始認識到根據非洲國家發展階段的不同,選擇合適的援助方式對提高援助效果至關重要。基于此,本文擬從三個方面拓展當前的研究,第一,從包含經濟、社會、環境三大維度的ISID基本內涵出發,構建基于“社會發展”“工業增長”“資源環境”和“平等包容”的包容與可持續發展指數(ISID Index),并測算非洲20個國家從2000—2014年的工業包容與可持續發展水平。第二,以援助內容與方式的不同按技術援助、資金援助和項目援助細化國家發展援助方式并分析其特點。第三,按照低收入、中低收入、中高收入的非洲國家經濟水平對不同援助效果進行實證分析,找到最優路徑并給出政策建議。
1.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指數的構建
根據ISID的概念內涵,根據現有公開數據,按照數據可得性與連續性的要求選擇了20個非洲國家2000—2014年的13項工業經濟與社會發展類的指標。指標包含正向指標10個,逆向指標3個。其中,“人均工業增加值”用價格指數平減,以2000年為基期做可比價處理;“工業增加值單位能耗”以國際能源機構的數據庫中國內生產總值(GDP)單位能耗乘以當地工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做近似代理。對于個別缺失的數據采用線性插補,對于“單位國土面積鐵路公里數”考慮鐵路建設的周期和時長的特征在5年內進行均值插補。為保證所構建指標的可加性,本文對逆向指標做倒數處理,進行指標性質的反向轉化。
在基礎數據的基礎上,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因子分析法和熵值法構建ISID Index。利用主成分分析的方法可以實現兩個效果:第一,在降低數據維度個數的同時又盡量保證原來的信息不缺失;第二,實現維度間所彼此指標的嚴格不相關,結果見表2。
在主成分的基礎上,本文采用Varimax旋轉法進行因子旋轉,更加突出主成分的特征和屬性類別。所得旋轉因子載荷矩陣如下:從載荷旋轉矩陣中可以看出,第一主成分Y1中“通電率”“城市改善的衛生設施”“每100人所擁有的電話線路”“高等院校入學率”“固定寬帶”這五個指標的正向載荷較大。五項指標的突出特征可直接或間接反映出國家或地區基礎設施的建設水平,是國家和社會發展的重要表象。從第二主成分Y2可以發現,反映工業增長和貿易水平的指標“工業增加值”“航空運輸量”的載荷分別達0.946、0.944,而其余指標相對貢獻較小。第三主成分Y3中“單位工業增加值能耗”“人均可再生內陸淡水資源”“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3項與資源環境相關的指標正向載荷最大,而與工業開發與基礎設施建設相關的指標多為負向載荷,因此該項指標表現出了明顯的綠色與生態環境屬性。第四項主成分中,基尼系數、女性勞動參與率、單位GDP教育公共開支的載荷值較大,其余指標多載荷較小或為負值。由此,所構建的主成分特征屬性鮮明,可依次定義為“社會發展”“工業增長”“資源環境”“平等包容”四項新指標。表達式如下:

表1 非洲ISID Index選取與數據來源

表2 主成分選取、方差貢獻率及方差累計貢獻率

表3 Varimax因子載荷旋轉矩陣
Y1=0.158X1+0.650X2+…+0.830X13
(1)
Y2=0.946X1+0.086X2+…+0.264X13
(2)
Y3=-0.019X1+0.064X2+…(-0.181)X13
(3)
Y4=0.019X1+0.060X2+…+(-0.093)X13
(4)
在主成分選取的基礎上,根據數據的變動和離散程度計算數據所包含的“效用價值”,采用熵值法對上述四項指標進行客觀賦權。經計算“社會發展”“工業增長”“資源環境”“平等包容”四項主成分指標權重分別為0.241、0.191、0.281、0.287。此權重相對平均,同時也重點突出了資源環境的可持續性與社會的平等包容增長。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指數表達式如下:
ISID Index=0.241Y1+0.191Y2+0.281Y3+0.287Y4
(5)
表4 非洲國家2000—2014年包容與可持續發展指標綜合得分
20002001200220032004200520062007低收入國家-0.380-0.380-0.386-0.391-0.399-0.409-0.420-0.424塞內加爾-1.240-1.232-1.230-1.233-1.227-1.258-1.246-1.232尼日爾-0.682-0.669-0.676-0.685-0.691-0.674-0.732-0.780貝寧-0.607-0.602-0.596-0.594-0.554-0.556-0.553-0.523坦桑尼亞-0.383-0.371-0.382-0.385-0.391-0.404-0.407-0.417多哥-0.449-0.440-0.435-0.435-0.433-0.432-0.427-0.394埃塞俄比亞-0.303-0.329-0.321-0.308-0.328-0.305-0.322-0.327莫桑比克0.1180.0910.0760.0540.0430.0310.0140.000剛果(金)0.5050.5130.4790.4590.3920.3250.3100.285中低等收入國家-0.156-0.158-0.151-0.138-0.119-0.118-0.120-0.107蘇丹-0.828-0.821-0.811-0.820-0.816-0.829-0.826-0.821肯尼亞-0.333-0.336-0.336-0.335-0.344-0.327-0.328-0.338突尼斯-0.446-0.424-0.364-0.331-0.306-0.308-0.353-0.311加納-0.228-0.235-0.242-0.254-0.259-0.265-0.277-0.265摩洛哥-0.298-0.324-0.329-0.311-0.289-0.263-0.250-0.218科特迪瓦-0.077-0.078-0.071-0.060-0.048-0.048-0.046-0.048贊比亞0.1560.1480.1410.2400.3400.3330.3320.322喀麥隆0.2360.2280.2340.2270.2240.2310.2340.267剛果(布)0.4140.4170.4160.4030.4250.4160.4320.446中高等收入國家0.1990.2520.2490.2630.2660.2850.3330.401南非-0.0280.0330.0230.0640.0530.0650.1350.138博茨瓦納0.3690.3840.3840.3390.3430.3440.3450.387毛里求斯0.2550.3390.3390.3850.4010.4460.5200.678平均值-0.192-0.185-0.185-0.179-0.173-0.174-0.172-0.1582008200920102011201220132014平均值低收入國家-0.422-0.427-0.433-0.441-0.440-0.452-0.455-0.417塞內加爾-1.227-1.217-1.206-1.208-1.214-1.222-1.232-1.228尼日爾-0.792-0.842-0.901-0.965-0.965-0.961-0.948-0.798貝寧-0.485-0.474-0.465-0.447-0.435-0.424-0.421-0.516坦桑尼亞-0.422-0.427-0.436-0.440-0.440-0.450-0.455-0.414多哥-0.378-0.355-0.341-0.327-0.329-0.353-0.360-0.393
埃塞俄比亞-0.329-0.335-0.342-0.343-0.356-0.373-0.375-0.333莫桑比克-0.005-0.016-0.022-0.037-0.040-0.062-0.0600.012剛果(金)0.2640.2500.2470.2370.2560.2250.2130.331中低等收入國家-0.101-0.096-0.085-0.075-0.078-0.077-0.098-0.112蘇丹-0.836-0.844-0.837-0.825-0.824-0.814-0.818-0.825肯尼亞-0.348-0.336-0.332-0.338-0.342-0.345-0.346-0.338突尼斯-0.279-0.265-0.241-0.217-0.246-0.273-0.510-0.325加納-0.255-0.251-0.244-0.232-0.235-0.224-0.219-0.246摩洛哥-0.186-0.154-0.119-0.095-0.080-0.063-0.058-0.202科特迪瓦-0.051-0.059-0.061-0.063-0.054-0.037-0.036-0.056贊比亞0.3110.3080.3060.3040.2930.2890.2840.274喀麥隆0.2810.2980.3140.3310.3330.3320.3780.277剛果(布)0.4580.4390.4470.4570.4540.4440.4390.434中高等收入國家0.4100.4360.4430.4580.4850.5310.5570.371南非0.1110.1170.1150.1090.1170.1170.1150.086博茨瓦納0.3960.3810.3940.4000.4260.4880.5190.393毛里求斯0.7230.8110.8210.8640.9110.9891.0380.635平均值-0.152-0.149-0.145-0.142-0.139-0.136-0.143-0.162
續表4
2.測評結果與分析
按世界銀行以人均國民總收入為標準對各國經濟發展水平的分類,本文所測算的20個非洲國家中包括8個低收入國家、9個中低等收入國家、3個中高等收入國家。以此為組別對非洲20個國家從2000—2014年的ISID 發展水平進行測算分析(結果及趨勢見表4和圖1)。

圖1 低收入、中低等收入、中高等收入非洲國家2000—2014年ISID指數平均值
從整體情況看,非洲國家ISID的發展水平普遍偏低,從2000—2014年非洲總體ISID有所進步,但進步速度十分緩慢。本文以20個國家2000—2014年面板數據的各項指標綜合水平為基準,ISID指數的正負反應了樣本高于或低于綜合基準的情況。從數據結果看,非洲國家ISID總體15年平均值為-0.162,即非洲國家ISID發展的整體水平較低。從變化趨勢看總體ISID均值變化十分平緩,2000年20個國家總平均值為-0.192,2014年為-0.143,反應出非洲ISID有所改善,但進步速度緩慢。
從組間的橫向比較看,非洲國家ISID的發展水平總體上與國家的經濟水平或人均國民收入保持一致。中高等收入國家的ISID指數的平均值最高,達到0.371;中低等收入國家的平均值為-0.112,接近總體平均水平;低收入國家ISID指數的平均值最低,為-0.417。中高等收入國家的ISID水平遠高于低收入、中低等收入國家。此外,在低收入國家中,ISID指數均值最低的塞內加爾,均值為-1.228,最高的剛果(金)為0.331;而中高等收入國家ISID指數最高的毛里求斯,均值達到0.635。計算結果充分反映了非洲國家之間ISID發展的巨大不平衡。
從組間的縱向比較看,非洲低收入、中低等收入、中高等收入國家間ISID的變化情況也表現出明顯的差異。中高等收入國家ISID指數進步速度更加明顯,ISID均值由2000年的0.199增加到2014年的0.557。中低等收入國家ISID水平從2000年的-0.156增加到2014年的-0.098,增長趨勢平緩,速度緩慢。而低收入國家ISID 水平整體呈現下降趨勢,ISID指數從2000年的-0.380,下降到2014年的-0.455。剛果(金)、莫桑比克、坦桑尼亞、尼日爾、肯尼亞、突尼斯等7個國家出現了ISID水平的倒退。
除此以外,計算的結果中另有兩個重要的特征值得關注。首先,南非、突尼斯、摩洛哥作為公認的非洲工業強國,并未在ISID指數中表現明顯的領先優勢。而以輕工業為主且金融行業發達的毛里求斯,和以鉆石經濟為特征,污染相對較小的博茨瓦納在2000—2014年間表現出了較高的ISID水平。第二,埃塞俄比亞、莫桑比克、剛果(金)作為低收入國家群組中工業發展較為領先的國家,其ISID指數的退步幅度在所測得的樣本中最大。這也從側面證明出當前非洲部分國家的工業發展很有可能,或已經走上傳統黑色的開發發展道路,以經濟效益為主要目標,忽視其與環境生態和社會的兼顧發展。
基于國際援助實踐,本文在數據可得性的前提下,將國際社會對非洲的援助方式按技術援助、資金援助和項目援助三類進行劃分,并在資金援助中細分贈款援助和以市場方式運行的有償貸款援助。
1.技術援助(TA)。技術援助指援助方無償地或按優惠條件提供的技術、管理知識和人才援助,內容包括智力、技能、工藝等方面的培訓或技術成果轉讓移植到受援國。本文以世界銀行國民經濟核算數據中的非洲國家技術合作捐助為代理變量。
2.贈款(GRA)。贈款是指以發展援助為目的,義務提供的特定金額。贈款不與貸款搭配使用,也多不包括技術合作的范疇。贈款主體可分兩類,一類為國際金融組織的多邊贈款,第二類為國家間的雙邊贈款。本文以世界銀行國民經濟核算數據中的贈款(不包括技術合作)為代理變量。
3.有償貸款(LCS)。有償貸款同技術援助、無償贈款兩者最大的不同是自身的有償性。國際金融組織或雙邊國家間向受援國提供貸款援助,通常具有固定的還款期限和市場貸款利率,重點以援建具有盈利性的重大項目為主要內容。因此有償貸款是以市場為依托的一種援助方式,本文以國際復興開發銀行(IBRD)貸款和國際開發協會(IDA)信貸之和作為有償貸款的表征變量,數據選自世界銀行國民經濟核算數據庫。
4.外商援建投資(FAI)。外商援建投資是以市場手段進行援助的另一種方式,其本質是通過投資項目,幫助受援國發展基礎設施和工業產品。需要說明的是,伴隨著傳統發展援助向新型的發展合作轉型,外商援建投資和以商業盈利為目的的外商投資已很難分界。基于此,本文以外國直接投資凈流入作為外商援建投資的代理變量,數據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庫。
此外,為了在實證過程中突出不同非洲國家ISID發展的基礎與環境上的差異性,本文還選取了各國資本形成總額占GDP比重(GCF)和貨物出口服務額占GDP比重(EGS)為控制變量,從ISID的內部物質基礎和外界拉動環境對國家特點進行控制。“技術援助額”“贈款”“有償貸款”“外商援建投資額”以2000年為基期采用美國CPI進行平減。
本文重點考證不同援助方式對不同國家ISID水平的橫向影響,因此假定參數不隨時間變化,即滿足時間上的一致性條件。基于上述指標選取,構建面板模型如下:
ISIDi=αi+β1ilnTAi+β2ilnGRAi+β3ilnLCSi+β4iFAIi+β5iGCFi+β6iEGSi+εi
(7)
模型(7)的截距和斜率存在以下兩種假設。
假設1:斜率相同,但截距不同,模型如下:
ISIDi=αi+β1lnTAi+β2lnGRAi+β3lnLCSi+β4FAIi+β5GCFi+β6EGSi+εi
(8)
假設2:截距和斜率均相同,即模型形式為:ISIDi=α+β1lnTAi+β2lnGRAi+β3lnLCSi+β4FAIi+β5GCFi+β6EGSi+εi
(9)
具體選用何種模型,可借助Hausman檢驗和F統計量的協方差分析確定,模型的選擇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面板模型選擇的協方差分析檢驗
本文采用Fisher-ADF檢驗、Fisher-PP、LLC檢驗對各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表6給出所檢驗的結果中,結果均表明所有變量是水平序列平穩的。
在模型選擇及平穩性分析的基礎上,從不同援助方式對非洲不同類型國家ISID水平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7所示。

表6 面板數據的單位根檢驗結果

表7 不同援助方式對非洲“低收入國家”“中低等收入國家”“中高等收入國家”ISID水平的影響
從實證的結果看,不同援助方式對非洲不同國家的ISID表現出了明顯的差異性作用。
第一,技術援助在非洲“低收入”“中低等收入”“中高等收入”國家包容與可持續發展中均表現出顯著地促進作用,特別對“低收入”和“中低等收入”國家的促進效果更加明顯。新經濟增長理論認為技術進步內在于物質資本之中,具有內生增長動力。對于非洲國家而言,知識存量與資本存量的嚴重不足使其無法具備技術創新的內生動力,國外成熟技術的引進與擴散將成為帶動經濟增長的直接驅動力。同時,非洲的技術援助多為加工代工型產業,對婦女就業與社會的包容發展十分有利。
第二,就資金援助而言,贈款援助僅對低收入國家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表現出了一定的促進作用,但對中低等收入和中高等收入的非洲國家ISID水平并未帶來顯著的影響。以市場手段執行的有償貸款,在中高等收入國家表現出了顯著的促進作用,在中低等收入國家卻表現負向效應,而其對低收入非洲國家作用并不顯著。根據雙缺口模型理論,發展中國家因為儲蓄率和外匯的不足,制約了經濟增長。若國際援助可以彌補儲蓄和外匯缺口,進而可推動經濟增長。從實證結果看,捐款援助并沒有顯著提高中低等收入國家和中高等收入國家的ISID水平;但對于低收入的非洲國家,捐款援助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當地儲蓄率。此外,有償貸款可以發揮作用的條件又相對較高甚至苛刻。從實證結果看,貸款援助僅對市場環境初步形成,且具有一定經濟運轉能力的中高等收入國家起積極作用;而對投資環境尚不成熟的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而言,償還與資金回流的要求,將使其陷入更大的被動。結合評估和實證結果看,有償貸款的開發很容易使工業走上以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為特征的發展道路。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的工業發展很可能正面臨“黑色開發”和“污染天堂”的挑戰。
第三,就項目投資援助而言,外商援建投資對非洲“低收入”“中低等收入”“中高等收入”國家ISID均表現出促進作用,而且對“低收入”和“中高等收入”國家發揮促進作用的顯著性水平更高。根據“大推動理論”,發展中國家若想脫離“貧困陷阱”需要一個來自外界的“大推動”,而基礎設施投資是其主要內容。從實證結果來看,外商援建投資確實表現出對非洲發展的推動作用,從一定層面上印證了大推動理論的有效性。對于非洲“低收入”國家,工業基礎設施是當地工業發展的最大短板,所以外商援建投資表現出顯著的正效應;對于“中高等收入國家”,其對外商投資可提出相應的環境要求。然而對于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而言,其發展需求弱于“低收入”國家,又不具備“中高等收入國家”對環境的對話資本。因此外商援建投資對當地ISID貢獻的顯著性水平也弱于其他兩個群組。
此外,非洲國家資本存量水平對“低收入”和“中高等收入”ISID表現出顯著的正向作用,對“中低等收入”國家ISID表現出顯著的負向作用。實證結果表明,解決非洲“低收入”國家工業資本存量不足問題仍是推動當地ISID進展的關鍵,而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的工業發展僅能實現經濟效益,尚不能做到兼顧社會效益與環境效益,相比之下“中高等收入”的非洲國家已具備實現ISID的條件。從境外市場環境看,其對“中低等收入”和“中高等收入”國家的ISID起到顯著促進作用,但對“低收入”國家ISID影響并不顯著。這說明外向型經濟對非洲工業ISID起積極作用,但仍需要滿足一定的經濟基礎與發展條件。
結合上述測算與實證分析,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非洲國家當前ISID水平普遍偏低。從2000—2014年非洲國家ISID整體水平雖有進步,但進步速度十分緩慢。各國ISID水平總體上與國家的經濟水平或人均收入保持一致,中高等收入國家的ISID水平最高,中低等收入國家其次,低收入國家ISID水平最差,于此同時ISID在非洲不同國家間表現出了巨大的發展不平衡。從增長態勢上,中高等收入國家ISID呈現進步趨勢,中低等收入國家基本保持穩定,低收入國家ISID水平呈現整體下降。
第二,技術援助是幫助非洲國家實現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的重要援助方式,且對非洲“低收入”“中低等收入”“中高等收入”國家均有顯著作用。非洲國家經濟增長的技術驅動方式仍以外生為主,清潔生產、循環利用等國外成熟技術的引進和擴散是推動非洲實現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的重要驅動力。
第三,贈款援助無法徹底解決儲蓄率和外匯不足的資金缺口,對非洲國家包容與可持續的工業發展作用并不顯著。但其對低收入非洲國家的基本生活需求有直接作用,可適當調節低收入國家居民的收入和消費水平。以市場手段執行的有償貸款援助對非洲“中高等收入”國家ISID發展有積極意義,但對風險抵抗小的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而言將產生消極作用。
第四,外商援建投資對非洲國家ISID產生明顯的推動作用。對于非洲“低收入”國家而言,外商援建的工業基礎設施建設是當前此類國家ISID發展的關鍵路徑;對于非洲“中高等收入”國家,該類國家已經表現出了對外商投資的環境要求,強調項目在經濟、社會和環境的多維貢獻;對于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外商投資援建存在只顧經濟效益而忽視社會、環境效益的特點,外商投資對當地ISID的正向作用明顯弱于“中高等收入”地區。
第五,從資本存量與非洲ISID發展的關系看。非洲“低收入”國家的工業基礎存量是ISID提升的關鍵;非洲“中高等收入”國家的工業化發展已基本走上包容與可持續的發展方向,開始注重工業經濟增長與資源環境、社會公平之間的協調發展;而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很可能已走上以資源環境為代價的傳統工業化發展之路,面臨“污染天堂”和不可持續發展的挑戰。
基于以上結論,現對非洲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及援助方式的選擇提出如下建議:第一,以技術援助和外商援建投資作為當前援助非洲ISID發展的主要方式。將現已成熟的工業綠色發展技術移植到非洲國家,通過技術轉移的外生動力驅動非洲工業朝包容可持續的方向發展,同時加強技術技能培訓,加強婦女參與勞動的權利。第二,可繼續加強對非洲“低收入”國家的捐款援助,保障貧困居民基本的生活需要。同時,可對市場環境相對成熟的“中高等收入”非洲國家實行貸款援助,對經濟運營環境差,抗風險性能力不足的非洲國家謹慎使用有償貸款。第三,關注非洲“中低等收入”國家的工業發展,謹慎預防此類國家走先發展后治理的傳統工業化道路。可通過進一步加強綠色技術援助和貿易合作推動“中低等收入”非洲國家的ISID發展。第四,選擇示范效益明顯,可復制條件充分的地區或國家進行重點扶持。對當前包容與可持續工業發展成效明顯、進展快速的國家和地區進行案例總結和推廣。同時,進一步加強援助方式和有效性的理論研究和改進,使其更好地指導非洲國家工業援助的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