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附條件不起訴問題與完善

蘇揚 杜萌萌

摘 要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是我國刑事訴訟程序當中的一項刑事分流程序，它表明檢察官并不是要對所有案件都提起訴訟，而是可以基于自由裁量權對某些案件延期提起訴訟。這項制度最早由大陸法系的日本和德國率先實行，隨后，世界其他各國也開始相繼效仿。我國最早出現該項制度是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隨著我國法治理念的成熟和司法實踐的完善，2012年《刑事訴訟法》也以專章的形式將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引入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訴訟程序，使得該制度有了更為穩固的法律基礎和依據。本文將從未成年人犯罪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入手，分析其存在的問題，并給出相應的完善建議。

關鍵詞 未成年人 犯罪 附條件不起訴 監督制約

作者簡介：蘇揚，天津市東麗區人民檢察院政治處主任；杜萌萌，天津市東麗區人民檢察院政治處干警。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2.054

一、我國未成年人犯罪附條件不起訴之問題分析

（一）適用范圍過于狹窄

我國法律規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如果觸犯了《刑法分則》第四、五、六章規定的相關罪名，并且被判處的刑期在一年以下，檢察機關就可以根據要求不對其進行起訴。 首先，該項制度適用的前提就是我國法律規定的一些刑法罪名，僅僅包括“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的犯罪”、“侵犯財產罪”和“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那么這些罪名之外的其他罪不能適用該項制度。但是從實際情況來看，諸如交通肇事罪、失火罪等一些犯罪情節較輕、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不大的罪行，在現實生活中十分常見，且實施主體包含未成年人，而我國未成年人犯罪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卻將這些犯罪排除在外，導致其在適用上產生盲區。

（二）所附條件內容過于模糊

顧名思義，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核心在于“條件”，即要求被不起訴人達到的標準。例如，我國法律規定了該項制度的實施需要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具有“悔罪表現”，但悔罪表現這一極具主觀性的概念，其具體表現形式是什么，立法并沒有做出詳細的規定 。此外，通常實踐中所說的賠禮道歉、賠償被害人損失等也沒有明確的標準，因此在辦案過程中僅憑辦案人員的主觀評價來對案件各項情況進行把控，并決定是否對該案進行起訴，多少會有些不客觀。同時，關于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遵守的義務，我國法律規定的過于泛泛，可考察性不強。

（三）適用前的調查評估形式化

我國法律規定，未成年人犯罪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適用前提有一項內容是要進行調查，只有調查才有話語權。實施該項制度，必須在程序上嚴格執行，實踐調查必不可少，對待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這一特殊群體就要有特別的程序和方式。他們的心智不健全，檢察機關對他們的成長環境、家庭環境、社會關系等情況都不甚了解，如何適用該項制度，如何能夠確保準確無誤的針對每一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做出正確的處理決定，該制度的實施主體就不得忽略決定作出前的調查走訪工作。然而，在注重效率的今天，檢察機關有時為了避免麻煩或者為了追求效率而不進行調查，這樣主觀臆斷性就太大，這種對法律和群眾不負責任的行為難免會影響該制度的實施，影響其意義和價值的實現。還有部分檢察院對附條件不起訴適用前的調查評估“心有余而力不足”，雖然對其很重視，卻囿于無法把握調查評估的具體內容而選擇放棄，不加調查就隨意行使這個權力，草率地對犯有嚴重罪行的未成年人適用附條件不起訴，這樣勢必會造成程序及實體的不公，也在客觀上幫助某些嫌疑人逃脫法律的追責。

（四）監督制約程序相對滯后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確定，勢必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檢察官的自由裁量權，而權力的擴張很可能帶來司法腐敗，嚴重影響法治尊嚴。然而，我國《刑事訴訟法》中有關該制度的監督制約程序的規定卻不甚合理，主要表現在：

第一，雖然新《刑事訴訟法》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附條件不起訴的對象、范圍、條件、考察期限等做了完整的規定，但可操作性的缺失暴露出諸多弊端。例如，法律規定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以及其法定代理人若對附條件不起訴決定提出異議，那么人民檢察院就應該作出起訴的決定”，但是實際中，一旦相對方提出反對意見，檢察機關就必須作出予以起訴的決定嗎？

第二，檢察機關作為國家法律監督機關，同時又掌握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權，那么誰來監督它呢？雖然檢察機關也有內部制約和監督措施的相關規定，但是內部監督機制因過于封閉而容易造成權利濫用，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出現司法腐敗的狀況。所以，在該制度運行過程中，檢察機關的全程參與必須受到監督，如何監督檢察機關就成為當下應該重點關注的問題。

二、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附條件不起訴之完善研究

（一）擴大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范圍

擴大該制度的適用范圍可以從兩個方面來改善：一是案件類型。即該制度適用的案件類型可以囊括所有犯罪，而不再拘泥于侵犯公民權利及財產、妨礙社會管理秩序等罪行。二是可以借鑒美國或日本的經驗，對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美國稱之為暫緩起訴制度）的適用案件類型，賦予檢察官較大的自由裁量權，檢察官在判斷具體案件能否適用該制度時，會考慮到當地民眾的意見，一般會對那些損害公共秩序或人身財產安全的嚴重犯罪提起公訴。

（二）明確附加條件的內容

顧名思義，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是指必須滿足一定的條件才能對犯罪嫌疑人作出不起訴的決定。所附條件是衡量該未成年人考驗期表現的重要標準，也是檢察機關最終作出是否起訴的關鍵依據，針對所附條件，可以分為一般條件和特殊條件。

第一，一般附加條件。除《刑事訴訟法》規定的四項基本義務以外，還可以將犯罪嫌疑人的道歉追加為附加條件，例如犯罪嫌疑人需道歉并取得被害人的諒解，甚至以保證書的形式保證不再犯罪。 上述規定既可以幫助未成年人認識到自己行為的錯誤和犯罪的危害，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考察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是否具備悔改態度，是否有利于不起訴后的社會改造。

第二，特殊附加條件。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檢察機關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根據不同的案件、不同的當事人、不同的犯罪動機和不同的案件性質做出不同的附加條件。又如，進行適當的罰款。金錢懲罰總是能夠在最大程度上讓受懲罰人銘記，任何犯罪案件都不例外，所以當涉案的未成年人有獨立財產時，那么對其罰款可能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再如，取得被害人的諒解。因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利益需要得到保護而設立此項制度，但是被害人的合法利益同樣需要保護。在司法實踐中，可以將其列為特殊案件的一項特殊義務，這樣有利于緩和雙方矛盾，既保護被害人的合法權利，也促進了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改過自新。

（三）適用前調查評估之完善

調查評估是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附條件不起訴實施的重要前提，也是該制度適用程序中的重要一環，對此筆者有如下建議：

第一，重視案件的社會影響。雖然絕大部分未成年人所犯罪行都不嚴重，他們年紀尚小，主觀上并沒有較大的惡性，但是仍然不能忽視某些未成年人犯罪時懷著較強的報復性，而這種情況下發生的犯罪案件也較為嚴重。所以針對這一群體，即使他們符合附條件不起訴所規定的各項條件，也不能作為該制度的適用對象。

第二，把握涉罪未成年人的主觀危害程度。也就是說要考察其在實施犯罪行為時的狀態是故意還是過失，是初犯還是累犯，事后有無積極悔改、戴罪立功的情節等。對于主觀危害程度低的犯罪行為人，在實踐中就可以將其列入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適用范圍。

第三，考慮事后的悔罪表現。對于犯罪后懊悔、自責的，可以考慮對他們適用該制度。而對那些達成目的會產生解脫感或興奮感的人，則應該謹慎適用。

（四）監督制約機制之完善

“權力得不到良好的監督，必然導致腐敗”，從司法實踐上來講，可以從內外兩方面形成對檢察機關的監督。

第一，完善內部監督。檢察機關的職責是監督，這個監督不僅是監督其他行政機關，也包括檢察機關的自我監督。首先，充分保障上下級之間的監督。上級檢察機關主要負責指導、督促下級檢察機關，確保其工作保持正確的方向，下級檢察機關主要負責案件的主體程序性事項。比如，下級檢察機關要按照規定將案件上報到上級備案，上級若認為下級的附條件不起訴決定存在不當，可以撤銷該決定并令下級人民檢察院依法提起訴訟。其次，內部部門之間的監督。紀檢監察部門做好本職工作，保證檢察工作人員的廉潔性、紀律性；主管領導牽頭負責，實行領導負責制，任何部門出現問題，首先要追究該部門主管領導的責任；最后，健全內部追蹤制度，按照法律法規以及檢察機關的規章制度辦理案件，保證程序的公正，哪一環節出現問題，第一時間就能發現并解決，將問題和錯誤扼殺在搖籃里。

第二，加強外部監督。首先，建立聽證制度，聽取公安偵查人員、被害人及其監護人、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所在學校或青少年保護機構的意見和觀點，做好詳細記錄，將記錄與案件情況結合對比；最后，再由檢察機關定奪；其次，注重培養人民監督員對案件監督的意識和能力，在對案件做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前，檢方可以聽取社會上的有關機構或人員的意見，從而保證案件的社會效果，也能進一步提高檢察機關的社會公信力。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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