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星一世界”到“當下的世界”

文｜錢云蕓

01 裁縫班的課堂

02 手工口紅袋

我們習慣將自閉癥患兒稱之為“星星的孩子”，因為他們就像銀河中的星星一樣，看似伸手可觸，實際上遙不可及，一星一世界，孤獨而又璀璨。他們仿佛隨時都在等待著一場“星際交流”。為了讓這些孩子們從“一星一世界”中回歸到“當下的世界”，藍港開設了大量的手作訓練課程，如繪畫班、裁縫班、咖啡班等等。這些課程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離不開專注力。經過課程的訓練，孩子們的動手能力增強了，耐心增強了，藝術創造力增強了，而這僅僅都是正念的“副作用”。最重要的是，孩子們的專注力被導回了“當下的世界”，擁有了和常人一樣生活、工作的可能性。

在正念訓練中，非常重要的一點是可以培養人的專注力。所謂專注力，就是讓人從發呆、閃神、心不在焉、糊里糊涂的狀態中回歸，重新回到“當下的世界”。而要進行正念訓練，除了傳統的琴棋書畫之外，所有需要手作的練習都非常合適。因為手作往往有一些難度，讓人既不容易分心，也不容易東想西想，而只能專注于眼前的工作。藍色港灣自閉癥機構（以下簡稱“藍港”）就是這樣一家從事手作的特殊公益組織，它為自閉癥青少年及家庭提供幫助與扶持工作。

偏執和重復是突破點

談及如何找到專注力這個突破口，負責人何斌稱這純屬偶然，他偶然間想到，自閉癥患者的‘偏執’‘重復’這一特性，有點類似傳統手工裁縫作業。于是何斌便決定嘗試開設與此相關的裁縫班課程，“很多自閉癥孩子喜歡在外面玩，父母也很愿意帶他們游山玩水，但孩子總會長大，總得掌握一項生活技能，為將來做準 備。”

藍港裁縫班的報名基本不設置門檻，對報名的自閉癥青少年的病癥程度、學習能力均不作考量。“孩子們的學習能力有高有低，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可以去衡量，也不應該成為他們想去學習的阻礙。能力好的，就學更復雜的；能力一般的，就學簡單的。”

把專注力導回當下

自閉癥患兒其實是很有專注力的一群孩子，只是他們專注的是一片專屬自己的小天地。這是他們給自己設立的保護區，也像一座小迷宮。他們在自己的世界怡然自得，久而久之也忘記了出口的方向。一旦他們的注意力從現有事情轉移到另一件自身更感興趣的事情上，任憑旁人喊破喉嚨，他們也會不予理睬。

隨著加入裁縫班的自閉癥青少年越來越多，課程時間從每周二或周五的半天，調整至周日，一整天的學習可以獲得雙倍的效益。“那時候我也沒發現孩子們的問題，我把課程時間一下子延長到兩個小時。一個孩子因為無法忍耐，可他又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他就撕掉了我的一本筆記本。” 孩子情緒化的舉動令何斌老師驟然意識到，對待自閉癥患兒是需要循序漸進 的。

怎么把孩子們的專注力導回到特定的方向？何斌老師提供了三種方法，一是興趣，二是引導，三是溝通。俗話說“興趣是孩子最好的老師”，部分孩子第一次去裁縫班時，是帶有一定抵觸情緒的。他們不知道裁縫班需要做什么，不理解父母為什么突然要帶他來這個地方。裁縫班會為孩子們準備色彩豐富的布料和線條，讓他們可以根據個人喜好、當天心情自主選擇，用喜歡的材料參與課堂縫紉，自然而然地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比如縫紉機的聲音，起初聽到這些聲音，孩子們在好奇的同時又會有些害怕。何斌老師就會引導他們去聽、去看，是縫紉機哪個部位發出的聲音，這個過程就是一次專注力的鍛煉，孩子們去聽、去看、去理解、去嘗試，恐懼褪去，新奇感就會吸引他們投入課堂。

隨著課程的進行，可能只是老師的一次手把手教學和表揚，可能只是父母協助共同完成一件手工制品，這些點點滴滴的新奇感和成就感，促成了興趣的養成，孩子們愈加能夠沉浸在課程的樂趣之中。

專注力的培養是潛移默化的改變。何斌老師以踩線為例，講述道：“孩子們縫合踩線的時候，一開始會覺得縫紉機好玩，一通猛踩，不在意線條的彎直。我在教課的時候，會拿樣例和他們踩出的‘作品’反復給他們對比，引導他們要踩出什么樣的效果。而現在我有個上了一年課的學生，他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把線踩直。”能認知到把線踩直并且真的在行動上能做到這件事情，就是孩子們專注力提升的一個證明。

讓孩子再次融入社會

裁縫班的自閉癥青少年一共分為兩類：一類是參與學習的，另一類是以義工身份，協助老師完成教學任務的。裁縫班的課堂為自閉癥的家長和孩子搭建了一個溝通的平臺。自閉癥青少年沒有辦法和普通少年進行友善的溝通，但面對自己的同類，是不是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交朋友，品嘗友情的快樂？是不是能夠激勵他們更為專注地學習？父母看到一個同為自閉癥的少年在教導自己的孩子時，是不是內心也會有些許的寬慰和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也能成為一個教導他人的“小老 師”？

裁縫班有時會接到來自社會的手工制品的訂單，孩子們通過完成訂單任務，會獲得一份微薄的收入，作為勞動回報。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私人縫紉定制是未來手工業的趨勢，對裁縫的需求勢必會逐漸增多。這些自閉癥患兒可能無法單獨去某個工廠適應生活，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搭建一個工作室招募設計師、宣傳團隊、心智障礙的孩子共同加入？在解決自閉癥患兒融入社會問題的同時，為自閉癥群體和普通人建立溝通理解的橋梁！”

一位裁縫班學生的母親摸著孩子的頭說：“我的孩子智商是正常的，鋼琴也要8級了。我就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愛心組織和機構，讓我的孩子可以多去參加活動、學習。真的太少了……”言語之間透露著濃濃的無奈。

03 孩子在剪布

“融入社會”是每個自閉癥家庭的最大的愿望和難題。何斌的工作室設想，尚且在逐步摸索，但值得慶幸的是，孩子們在這個過程中，已開始從自己星星的世界中走出，慢慢融入了“當下的世界”，融入了普通人的世界，甚至有了和普通人一樣生存工作的可能性。我們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社會需要那個踏出第一步的“領航者”，請給“星星的孩子”多一點時間、多一點包容、多一點關愛、多一點支 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