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傲夫
2017年9月份,江西《瑞金報》記者溫云高(詩人布衣)曾對我做過一次詩歌訪談,訪談里要求我列一個創作年表,這讓我有機會回顧自己的創作歷程。
如果算上1997年10月在江蘇《少年文藝》發表散文詩《大漠輕歌》,生于1979年的我在詩歌創作上已經有21年的時間了。在這21年里,我沒有嘗試過散文、小說的創作,一直默默耕耘在詩歌這一塊土地上,有寂寞,也有驚喜。
總的來說,我的詩歌創作經歷大體上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詩歌的習作練習期,時間是1995—2000年,可以稱為寧都師范、日東中心小學時期。這段時間我讀的詩歌,除了課本里的之外,基本上也是雜志上的詩歌,比如《詩刊》《詩歌報月刊》《詩神》等等。
說到詩人的閱讀史這塊,我可能跟很多詩人不一樣,我當然也閱讀過李白、杜甫、惠特曼等古今中外很多詩人的作品,但總覺得他們離我很遙遠,反而讀當下詩人的作品,我更容易產生情感認同。
我生長于農村,20歲以前沒出過贛南山區,所以很容易偏向報刊雜志刊載的那種意象抒情詩,這類詩歌一般是表達鄉村抒情、歲月感懷、時光流逝這一類,田園意境唯美,還有各種語言修辭的妙用,能給年輕讀者帶來對語言的敏感。所以這個時候,我比較喜歡讀這類詩歌,也學著寫這類詩歌。
2000年到2007年,因為上了北京一所大學讀理工科專業,以及嘗試考研,詩歌創作量減少,但也沒停滯下來,這一階段還是停留在意象抒情詩歌的練習寫作上,也時有詩歌在一些報刊雜志發表。
我的詩歌創作的第二個時期,是大學畢業之后工作穩定下來的2008年至2012年,那時候興起于2000年的網絡論壇詩歌寫作方興未艾。網絡詩歌寫作發展將近十年,許多論壇已經無人打理,但仍留下了幾大論壇作為詩人們的陣地,比如“詩江湖論壇”、“詩生活論壇”以及“詩選刊論壇”等。
這三個詩歌論壇可以代表三類詩歌的寫作方向。比如“詩江湖論壇”為一路的,代表的是先鋒口語詩歌的寫作,他們倡導批判、獨立、自由的詩歌,非常有沖擊力。
以“詩生活論壇”為代表的是學院派詩歌,他們的創作帶有炫技色彩,苦心經營語言的微妙陌生化效果,制造語言的迷宮。
以“詩選刊論壇”為主的詩歌寫作基本上還是跟以前一樣,走情感唯美的意象抒情詩。那個時候年輕的我,按慣性應該是會更接近“詩選刊論壇”的,但事情的發展不以我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到2008年,我已經生活在北京這座大城市將近10年,之前寫的那些鄉村田園意象已不再適合我的創作。當下城市的快節奏、信息的大爆炸、熱點的瞬息萬變,每天充斥、刺激著我,讓詩人的我必須做出調整和反應。
我完全拋棄以前詩歌的那種泥土、昆蟲、山川、河流、日月的自然意象,全面抒寫當下的城市生活;詩歌從傳統詩歌的審美趣味轉向現代和后現代的風格。
當然寫這類詩歌也是遭到各種非議的,有的評論甚至說我寫的不是詩歌。這類讀者是根據傳統意象抒情詩那種標準來劃分的,他們沒有對比一下美國等國家的詩歌狀況—在社會進入工業和后工業社會后,現代和后現代詩歌在國外早已是風生水起。
用口語來寫城市生活的詩,其實也并非是新鮮事物,中國自上世紀80年代的第三代詩歌運動就有了,到現在已經有30多年的歷史。但中國是傳統農業大國,很多讀者對詩歌還是保留著對傳統農業意象抒情詩的觀念上,對城市現代口語詩歌創作是排斥的。
但不管讀者怎么想,對于詩歌創作者的我來講,寫詩是滿足自己情感抒發的需要。詩人覺得哪一種方式最適合自己,他就會選擇那種方式來進行詩歌寫作。
從2008年到2012年四年時間,可以說我是在不知不覺中讀著網絡詩歌,也不自覺地進入了網絡詩歌寫作的階段。2015年,我以北京電影學院研究生的身份參加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主辦的“首都高校原創詩歌大賽”獲得了二等獎,這次獲獎對我影響非常大,讓我覺得口語詩歌大有可為。我更加堅定了口語詩歌的創作方向。
我從北京電影學院研究生畢業,工作穩定下來后,我的創作上了快車道。這是屬于我詩歌創作的第三階段。從2016年到2018年的三年間,我的創作差不多屬于噴發狀態。基本上每個月能保持幾十首到上百首的創作量。當然,有很多人懷疑詩歌創作量這么大,肯定有很多次品,“口水詩”就是這樣出現的。
其實在我看來,“口水詩”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一個中性詞,與多數詩歌創作量很大的詩人一樣,其實我也是對社會事件、周圍人物極為敏感的一位詩人,寫作速度快,將所看、所想用手機即時地寫出來,發表在自己微信朋友圈和微博。量這么大,也不可能每首都是精品,但只有在這個量中才可能產生好作品。而且創作量大的一個好處是可以占領很多新的題材,在題材上你先下手了,離成功就更進一步了。
這幾年,伊沙、沈浩波、侯馬、唐欣、徐江的詩,以及伊沙、沈浩波、徐江的理論文章對我都產生過不同的影響。尤其是沈浩波在評論山東詩人了乏的三首詩《詩人應該是理解世道人心的那種人》這篇文章里,讓我知道口語詩歌遠不止只有表面呈現的那么一點內容,優秀的口語詩歌是一口井,它下面連著大海。這篇文章讓我下了決心,徹底走上了口語詩歌創作的這條路。
近三年來,除了以前創作的部分意象抒情詩發表在文學期刊,我的發表平臺轉向網絡,包括各種微信公眾號,并且入選了一些選本,如《中國先鋒詩歌地圖·北京卷》《中國先鋒詩歌年鑒·2017卷》等,我還在詩人周瑟瑟編選的《中國詩歌排行榜·2017年卷》中被評選為“中國年度十大寂靜詩人”。
最值得一提的是,我2016年寫的一首口語詩被詩人伊沙選入《新世紀詩典·第六季》,該書在2018年6月底上市后,迅速在許多微信群傳播開來,在讀者中引發了熱議,我認為這首詩能傳播起來跟用口語創作是緊密聯系的。口語詩歌本來就是用鮮活的大眾口頭語言來寫一個現象、一件事情、抒發一段感情,用看似淺顯的語言捕捉當下人的生活,不用專業人士來解讀,表面的意思普通讀者一看就能懂,先天地具有流傳起來的條件。
通過這一事件,我甚至認為,詩歌不是寂寞的事業,它是有無數讀者的。不是讀者不讀我們寫的詩歌,是我們詩歌的創作出現了問題。那種將詩歌“難度化”“技藝化”的寫作只能是少數詩人之間的自娛自樂,小圈子范圍內的相互吹捧,那種詩歌難以真正走向大眾。
但不是用了當下鮮活的口頭語言表達的詩就是口語詩,這里我們要有一個明確的界定。我認為,詩歌不能老停留在一種很低級的階段,老是感時傷懷,顧影自憐,如果這樣,詩人的現代形象是很難樹立起來的。詩人必須是一個具有現代意識的獨立人格的人,具有反省、批判意識,他寫出來的詩也是具有反省、批判意識的,他必須站得高望得遠,對人類有悲憫情懷,知識結構上具有現代文明的素養,這樣的詩人,他寫出來的詩必將是成熟的現代詩,其用口語創作的則是口語現代詩。
而我堅持要寫的這種詩就是口語現代詩( 對于“現代詩”的具體概念,請參考徐江《論現代詩》一文)。
盡管從最初發表詩歌處女作到現在,我的詩歌寫作跨度已經有20來年,我畢竟還不到40歲,而寫詩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相信我將在口語現代詩的路途上,走得更深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