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刑法修正案(八)》第46條將重大環境污染事故罪改為污染環境罪,使新罪在犯罪構成上發生重大變化,為遏制環境污染做出了積極貢獻。但在我國環境污染行為愈發頻繁的背景下,如何使修改后的污染環境罪能緊密結合司法實踐和適用,顯得愈加重要。本文以污染環境罪司法適用現狀為切入點,對該罪認定的疑難問題進行深入分析,厘清污染環境罪實施的理論困境及突破路徑。
關鍵詞 環境污染罪 因果關系 主觀罪過
作者簡介:曹兆坤,青島市市北區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9.258
如何更好的用刑法中污染環境罪來達到治理環境的目的,就環境污染罪存在問題及突破路徑分析如下:
一、污染環境罪基本特征
一是侵害生態保護法益。《刑法》第383條中明確指出構成污染環境罪要達到“嚴重污染環境”的程度,其嚴重性突出表現在危害的范圍廣,持續時間長,會給人類帶來巨大的傷亡和財產損失。例如江西銅業排污污染事件、渤海蓬萊油田溢油事故、柳州龍江河鎘污染事件,涉及污染范圍及其廣泛,造成損害不可估量。 污染事故一旦發生,它產生的后果往往極其嚴重。
二是危害后果發生不可逆轉。犯罪行為人將污染物排放到環境中,經過物理、化學等反應,并且某些危害后果的形成并非由犯罪主體一次污染行為而造成,而往往是日積月累,排污量超過環境的自凈能力。一旦對環境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壞,無論采取何種方式,都很難恢復到原來面貌。
三是犯罪手段的間接性。污染行為并不直接作用于受害人,一般是先通過對環境造成污染,進而給人們的生命健康財產帶來損害,污染造成的損害有一段潛伏時間。從污染環境罪的因果關系來看,其具有間接性,使得污染行為與危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很難查明。
四是犯罪主體的貪利性。在司法實踐中,大量的環境污染案件主要是由企業的生產造成的,污染環境的后果實質上是他們追求經濟利益的產物。
五是因果關系的復雜性。在污染環境罪中,可能介入因素很多,而環境危害行為往往隱藏在諸多復雜因素之中,造成該罪在因果關系認定上的復雜性。
二、污染環境罪適用現狀
在2011年《刑法修正案(八)》頒布之前,“重大環境污染事故罪”判決的案件數量在1997年至2011年共計63件。在2011年《刑法修正案(八)》頒布之后,刑法明確污染環境罪,各級環保部門2013年共計向公安機關移送涉嫌環境犯罪案件706件,而且移送的數量超過以往10年的總和;公安部門共受理637件,其中法院認定為污染環境罪的109件,抓捕犯罪分子186人。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刑法修正案(八)》確立的污染環境罪自適用以來,達到了初步的效果,但是刑法能否在打擊污染犯罪方面發揮出真正的效能,還需要進一步檢驗。
三、污染環境罪既遂形態爭議
《刑法》第383條修改之初,對于污染環境罪的犯罪既遂形態主要存在三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修改后仍然體現出了污染環境罪結果犯的性質,即達到“嚴重污染環境”的結果, 將該罪定性為結果犯。另一種觀點認為,污染環境罪是行為犯,“從結果犯向行為犯轉變,本次修訂最明顯的變化是取消了原罪關于結果要件的規定,代之以行為程度的要求,即嚴重污染環境”。 可以看出這一觀點其實是將“嚴重污染環境”直接解析為環境污染行為的嚴重程度。第三種觀點認為,“嚴重污染環境”實質上既包括造成人身傷亡、財產損失的重大事故,同時也包括雖然未造成污染事故,但是已經使環境受到污染破壞的情形, 修正案將原罪“結果犯”變更為“危險犯”。
以上爭議焦點在于對《刑法》第383條“嚴重污染環境”的理解。2013年“兩高”針對污染環境罪的適用作出《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對“嚴重污染環境”的內涵進行了說明,以此希望達到平息爭議的目的。《解釋》以“情節或結果”模式認定是否既遂。第一條對污染環境罪中“嚴重污染環境”的認定標準作了規定,該條第一項至第五項規定成立污染環境罪不再以發生實害結果為必要,具體依據行為情節綜合認定;第六項至第十三項對污染環境的危害后果作了規定。“兩高”《解釋》發布后,關于污染環境罪是結果犯還是行為犯的爭論并未停息,不少學者認為這與將污染環境罪認定為結果犯的立法原意相違背,因為法條中“嚴重污染環境”應當是對某些危害結果的限定,而不應當包含行為。
筆者認為,采用這種雙重模式有一定合理性。行為犯與結果犯是從屬于犯罪既遂的兩種理論,針對客觀現實情況錯綜復雜的污染環境罪,對既遂標準是既采用行為犯的認定方式又采用結果犯的認定方式,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四、因果關系:污染環境罪認定困境的突破
對于比較復雜的犯罪,傳統的因果關系理論很難解決。例如湖南省吉首市“鬼樓”案,非常典型地反映了環境污染行為與危害后果之間因果關系認定中的問題,傳統因果關系理論在該罪中往往不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很容易將某些污染行為排除于現行犯罪理論以外,以至無法追究刑事責任,讓犯罪行為人逃脫刑罰的制裁。
有學者主張,對本罪行為與結果間的因果關系可引入因果關系推定原則加以認定,但其適用應受到嚴格限制,應掌握四個條件:(1)被告排放了污染物;(2)客觀上無法直接證明污染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3)調查、統計方式方法應符合科學的技術規范,結論應具有蓋然性和必然性;(4)僅適用于污染環境犯罪案件中的特殊情況,對其他破壞環境類案件不能適用。也有人主張從三個方面進行限制:(1)前提是排污行為與危害結果存在疫學上引起與被引起的高度蓋然性;(2)排污行為造成危害的對象僅限于“公眾”;(3)嚴格適用于符合污染的情形。筆者認為,前述觀點符合立法目的,可資借鑒,但應增加一項限制條件,應當允許行為人進行反證,如果行為人能夠反證其行為與危害結果發生無因果關系,可以阻卻污染環境罪的成立。
五、環境污染罪主觀罪過剖析
筆者認為,根據最新司法解釋和近幾年司法實踐總結,污染環境罪主觀罪過形式應該包括過失、故意兩種形態,應采取“雙重罪過說”。
(一)“過失說”、“故意說”都沒有違反立法原意
從法條上看,將污染環境罪認定為故意犯罪并不超過法條本身所規定的范疇,即并不違反罪刑法定原則。但在危害結果發生時行為人的主觀心態是故意還是過失存在著爭議。筆者認為行為人對污染后果的發生既有可能是過失,也有可能為片面追求經濟利益而對污染結果持放任的間接故意態度。
(二)司法解釋和司法實踐認可
在司法解釋上。一是2013年“兩高”《解釋》第7條,規定了污染環境罪共同犯罪的情形。二是該解釋第1條第1-5項規定的某些行為,筆者認為這一行為行為人主觀上不可能是過失,對于私設暗管利用滲井的方式排放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有毒物質的行為主觀上是存在故意心態的。
在司法實踐中。南京污染環境案、山西大同污染環境案等案件中不難發現,犯罪行為人不應該不清楚自己排污行為可能造成的后果,而且對司法機關關于損害的司法鑒定以及環境評估報告都無疑義,可以看出,被告人主觀上是存在故意心態的,同時這也與上文的推論相互印證。
因此,筆者雖然贊成污染環境罪過失說的通說觀點,但是也不否認現實生活中確實存在故意污染環境的情況,“雙重罪過說”比較符合客觀實際。而且,司法實踐中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根據行為人的犯罪行為、危害后果、主觀惡性等情節判處相應的刑罰。
注釋:
《環保法重尋生機》專題:“2002—2012:重大環境污染事件之十年紀錄”.民主與法制.2012(18)。
吳獻萍.環境犯罪與環境刑法.知識產權出版社.2010年版.第56頁.
李勁.重大環境污染事故罪要件探析.渤海大學學報.2011(5).
王勇.從《刑法》修訂看中國環境犯罪立法觀轉變.環境保護.2011(7).
李希慧、董文輝.重大環境污染事故罪的立法修改研究.法學雜志.2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