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詞帶語氣詞情況及語氣詞的作用
2018-12-29 00:00:00楊德峰
華文教學與研究 2018年1期
[關鍵詞] 連詞；語氣詞；語料庫；范疇化
[摘 要] 通過對語料庫中的語料進行統計，考察了82個連詞帶語氣詞的情況，發現能帶語氣詞的連詞只有38個，這些連詞能帶的語氣詞有“呢”“啊”“吧”“嘛”4個，但是最常帶的是“呢”。文章指出，連詞帶語氣詞存在著范疇化現象，不同的語氣詞出現在連詞后，作用也不完全一樣，即便是同一個語氣詞，由于與連詞結合后功能的不同，作用也不同。
[中圖分類號]H19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8174（2018）01-0070-09
1. 引言
連詞帶語氣詞問題，學界關注得非常少。呂叔湘（1994）指出，語氣詞“嘛”可以用在某些副詞、連詞和應對語之后，喚起聽話人對下文的注意，但沒有指出哪些連詞可以帶“嘛”。
張薈薈（2011）對“不過”“但是”帶語氣詞的情況做了考察，指出它們只能帶“啊、呢、嘛”。該文還對起關聯作用的270個詞語帶語氣詞的情況進行了考察，發現能帶“呢”的47個，能帶“吧”的27個，能帶“嘛”的25個，能帶“啊”的36個。張文對“不過”“但是”的探討比較詳細，但沒有對所帶的語氣詞的作用做具體的分析，而且有些結論還值得商榷。盡管張文對270個起關聯作用的詞語帶語氣詞的情況進行了考察，但這些詞語是一個大雜燴，既有連詞，也有副詞；有詞，還有短語。另外，張文也沒有對這些詞語帶語氣詞做定量的統計分析，因此每個詞語所帶語氣詞的數量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對出現在這些詞語后的語氣詞的作用以及它們帶語氣后的功能也未做具體的分析。鑒于此，本文將通過對中國傳媒大學開發的媒體語言語料庫（以下簡稱“媒體”）和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開發的CCL現代漢語語料庫進行全面的檢索，②對《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為行文方便，以下簡稱《大綱》）中的連詞帶語氣詞的情況做一個詳細的考察。
2. 連詞帶語氣詞情況
《大綱》中的連詞有“便、并、并且、不但、不過、不僅、不論、不然、不如、不只、除非、從此、從而、但是、等到、而、而且、反之、否則、固然、跟、和、還是、何況、或是、即使、加以、假定、假如、假若、假使、假設、接著、結果、盡管、就、就是、就算、看來、可、可是、免得、哪怕、那、那么、難怪、寧可、寧肯、寧愿、任、如、如果、甚至于、省得、雖說、雖然、所以、倘若、同、同樣、萬一、無論、要、要不、要不然、要不是、要么、要是、以、以便、以及、以免、以致、因此、因而、因為、于是、與、與其、只要、只有、再說、則、只是、至于、總之”等86個，其中“等到”“看來”“同樣”“至于”《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中不算作連詞，所以把它們剔除出去，這樣一共是82個。這些連詞，能帶語氣詞的有“并且、不過、不僅、不然、不如、除非、從此、從而、但是、而且、否則、何況、假如、假設、接著、結果、就是、可是、那么、難怪、如果、甚至于、雖然、雖說、所以、萬一、要不、要不然、要不是、以及、因此、因而、因為、于是、再說、只是、只有、總之”等38個，①約占46.3%，將近一半。例如：
（1）竇文濤：【但是啊】，信心增加了也只能管一半用，我跟你說，首先他得有信才行啊，誠信是問題啊，這不是我說的呀，最近我看見，你知道北大新換了校長了，叫周其鳳，也是跟咱鳳凰衛視這鳳啊，對吧？（媒體）
（2）他們要尋找出路、尋找民族和自我的出路，但是恰恰沒有出路，【于是呢】，就陷入了一種苦難和絕望的大澤里邊。（孫郁《從方鴻漸看錢鐘書》）
以上二例的“但是”“于是”后分別有“啊”“呢”。
考察發現，不同的連詞所帶的語氣詞數量以及所帶的每個語氣詞出現的多寡也不完全相同，具體情況如下表：
表中顯示，能帶4個語氣詞的有“不過、但是、而且、接著、結果、可是、所以、因為、再說、總之”10個，約占能帶語氣詞的連詞的26.3%；能帶3個的有“不然、要不、要不然、因此、于是”5個，約占13.2%；能帶2個的有“并且、從此、否則、就是、那么、難怪、如果、雖然、萬一、只是”10個，約占26.3%；能帶1個的有“不僅、不如、除非、從而、何況、假如、假設、甚至于、雖說、要不是、以及、因而、只有”等13個，約占34.2%。可見，能帶一個語氣詞的連詞最多。
應該指出的是，本文考察的連詞與張文相同的有19個，但考察的結果與張文有很多不同。張文認為“接著、可是、因此、因為、再說”不能帶“呢”，“但是、就是、因為、總之”不能帶“啊”，“不過、但是、接著、可是、所以、再說”不能帶“吧”，“結果、可是、要不然、因為”不能帶“嘛”，實際上都可以，有的用例還很多。
2.1 能帶“呢”的
統計發現，能帶“呢”的連詞最多，除了“除非、假如、假設、只有”外，其他的都能帶，約占能帶語氣詞的89.5%，即絕大多數。但不同的連詞所帶的“呢”數量相差懸殊：帶“呢”最多的是“所以”，1040例；100-600例的有“而且、可是、不過、因此、但是、結果”；10-100例的有“于是、因為、再說、那么、萬一、總之、并且”；其他的帶“呢”的為個位數，最少的只1例。帶“呢”一百例以上的連詞多用于后一個分句，也有不少可用于前一個分句。
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客體范疇，從語音層面的音位、音素、音節等，到形態學層面的詞、詞綴、附著詞、詞法范疇等，到句法層面的詞類、短語結構、句子以及功能、句法語義范疇如主語、施事、主題等，都體現出不同程度的原型效應，這些范疇往往邊界不清，有中心的原型成員和邊緣成員的分別。（張敏，1998：78）顯而易見，連詞帶語氣詞也存在著范疇化現象，“所以、而且、可是、不過、因此、但是、結果”帶“呢”頻率高，是典型成員；“于是、因為、再說”等帶“呢”頻率低，是邊緣成員。
能帶“呢”的一般后面有一個停頓，用逗號與后面的成分隔開；也有帶“呢”后不用逗號隔開的，①例如：
（3）【要不呢】，就有可能他是你一個太親近的人，你反倒覺得也不就是普通的人，你甚至都沒有想過他是什么高人，我不知道你小的時候是什么情形？（媒體）
（4）錢啊，大臣交給的，錢有了，但是這個錢輕易還不能花，還得留著，【所以呢】，內務府和珅經營了一年扭虧為盈。（紀連海《正說和珅（三）乾隆不殺之謎》）
（5）主持人：今天我們還會繼續邀請您熟悉的老朋友，【不過呢】下面這位朋友今天因為有事在香港開會，沒有辦法來現場，您愿不愿意通過我們的視頻連線，跟他來一次見面？（媒體）
例（3）、（4）的“要不”“所以”帶“呢”后，后面有逗號；例（5）的“不過”帶“呢”后，后面沒有逗號。
連詞帶“呢”有的前面還有連詞，也有極少副詞等，但這種用法很少，只85例，例如：
（6）竇文濤：當然，像他們說的跑步錢進，駐京辦，據說人家經濟學家就講，客觀上也有個理由，就是中國采取分稅制，地方上沒錢了，主要的稅收就收歸中央財政，那么【于是呢】，他確實得跑項目，要不地方上不掌握什么。（媒體）
（7）梁文道：對，還有走路嘛，然后那個錫耶納你看到它的建筑跟佛洛倫薩就不一樣，佛洛倫薩是文藝復興了，那【因為呢】弗洛倫薩他那時候他是教皇黨，教皇黨那幫人支持文藝復興運動。（媒體）
例（6）的“于是”帶“呢”，前面有連詞“那么”；（7）的“因為”帶“呢”，前面有連詞“那”。連詞帶語氣后前面之所以還可以出現其他連詞，是因為漢語的連詞可以連用。
值得注意的是，連詞帶“呢”后有的可獨立成句，例如：
（8）劉來林：要說后悔也后悔吧，要是開始不掉挺堅定的，應該比現在發展得好，機遇也更高一點。
記者：【要不然呢】？
劉來林：要不然應當也是能成為企業家了。不過我這人認命。（媒體）
（9）許子東：還有一種，他們是“優才計劃”，很多人哪，我不講名字了，很多人就是通過這個辦法拿美國綠卡的，就是你只要證明你的專業有長，參加一個學會，你在國際得過獎，你就可以申請。……
梁文道：對，【所以呢】。
許子東：在美國生活沒什么意思，你這個專長在那里根本生活不了。（媒體）
例（8）“要不然”帶“呢”用作問句，這樣的連詞有“結果、萬一、所以、接著、要不然”，除“結果呢？”138例外，其他帶“呢”用作問句的都不超過15例，非常少。例（9）的“所以”帶“呢”用作陳述句，這樣的連詞只有“所以”，且只6例，也非常少。
2.2 能帶“啊”的
能帶“啊”的有“并且、不過、不然、除非、從此、但是、而且、否則、假如、假設、接著、結果、就是、可是、那么、難怪、如果、雖然、所以、萬一、要不、要不然、因此、因為、于是、再說、只是、只有、總之”29個，約占能帶語氣詞的連詞的76.3%。不過，不同的連詞所帶的“啊”數量上差別也比較大。“所以”帶“啊”103例，最多；“不過、可是、但是、而且、因為”分別42例、26例、19例、13例和10例，即不超過50例；其他帶“啊”都是個位數，且多為1、2例。能帶“啊”的也大多用于后一個分句，也有不少用于前一分句。與“呢”類似，語氣詞帶“啊”也存在著范疇化現象，“所以”帶“啊”頻率比較高，是典型成員；“不過、可是”等是邊緣成員。
連詞帶“啊”后一般后面也有一個停頓，常有逗號與后面的成分隔開；也有沒有逗號的，例如：
（10）只聽他對朱九真笑道：“【所以啊】，這出戲還有得唱呢，你一路跟那小鬼假裝親熱，直至送了謝遜的性命。”（金庸《倚天屠龍記》）
（11）開西夏，回歸吐蕃，只須不運氣，不動怒，不出手，當能回歸故土，【否則啊】，那位少林神僧的話便要應驗了。（金庸《天龍八部》）
（12）竇文濤：【所以啊】我就說我們今天也未必要追趕現實，追趕未來，其實我個人業余生活的很多時間，我是追趕過去。（媒體）
例（10）、（11）“所以”“否則”后有“啊”，且有逗號；例（12）“所以”后有“啊”，但沒逗號。
帶“啊”后，前面同樣可以出現其他成分，例如：
（13）我【因為啊】在咱們這個節目當中啊。（媒體）
（14）可是【如果啊】，如果薩科齊今年8月份來出席北京奧運會，咱又該怎么接待，是讓他來，還是不讓來，給他關門外頭。（媒體）
例（13）的“因為啊”前有主語“我”，但僅2例；例（14）的“如果啊”前有連詞“可是”，僅1例。連詞帶“啊”前出現主語，是因為連詞也可以用于主語后。
與“呢”類似，連詞帶“啊”后，也有可單獨成句的，例如：
（15）孟廣美：為什么要這樣從心出發，因為我覺得人的智力跟你的智慧，你有時候會判斷錯誤，所以有時候你的腦袋想的事情，是yes or no、yes or no，你會做錯誤的決定，但是如果你的心是這么想的，這個是永遠不會錯的。
竇文濤：但是廣美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也曾經被欺騙的。
孟廣美：【所以啊】。
竇文濤：也是從心出發。（媒體）
這樣的只有連詞“所以”，且只5例。
2.3 能帶“吧”的
能帶“吧”的連詞不多，只有“不過、但是、而且、接著、結果、可是、雖說、所以、要不、因為、再說、總之”12個，約占能帶語氣詞的31.6%，將近三分之一。除了“總之”帶“吧”40例外，其他帶“吧”的都極少，一般不超過4例。可見，連詞帶“吧”也存在著范疇化現象，“總之”是典型成員，“不過、但是”等是邊緣成員。除個別外，“吧”一般用于后一分句中的連詞后。
連詞帶“吧”后，一般后面有一個停頓，用逗號隔開；同樣有沒有逗號的，例如：
（16）【總之吧】，香妃的故事流傳的很廣，現在我們要看一看……（閻崇年《清十二帝疑案（十）乾隆（下）》 ）
（17）消費者2：他們那個價錢吧，價錢是降下來了，【但是吧】有些東西是沒有，是確實沒有。（媒體）
例（16）的“總之”后有“吧”，且“吧”后有逗號；例（17）的“但是”帶“吧”，后面沒有逗號。
也有一些連詞帶“吧”后，前面出現其他連詞或副詞，例如：
（18）但是【總之吧】，反正甭管是什么原因，臺上臺下，幕前幕后，只要大伙齊心協力好好地演出……（媒體）
（19）但是沒有一次是得到指導的，都以各種理由婉言謝絕，有的說是沒時間，有的說可能對這個問題自己也不了解，反正【總之吧】，最后沒有給她指導。（媒體）
例（18）的“總之吧”前有連詞“但是”，例（19）的“總之吧”前有副詞“反正”。這樣的用例極少，分別只2例。
2.4 能帶“嘛”的
能帶“嘛”的連詞也不多，只有“不過、不然、但是、而且、接著、結果、可是、所以、要不然、因此、因為、于是、再說、總之”14個，約占能帶語氣詞的36.8%，即三分之一多一點。不過，除“所以”帶“嘛”31例外，其他的一般只1例。可見，連詞帶“嘛”也存在著范疇化現象，“所以”是典型成員，“不過、不然”等是邊緣成員。與“吧”類似，除個別連詞外，“嘛”一般用于后一個分句的連詞后。
連詞帶“嘛”后，后面一般也有一個停頓，且有逗號；也有沒有逗號的，例如：
（20）劉思伽：那【可是嘛】，作為人類，渺小的人類根本不能干預。（媒體）
（21）張靜初：一個是減肥一個是比較健康，因為我想要拍戲，病什么就全來了，【因為嘛】要增強抵抗力。（媒體）
例（20）“可是”后有“嘛”，且有逗號；例（21）“因為”后有“嘛”，沒有逗號。
連詞帶“嘛”前極少出現其他成分，出現連詞“那”的只1例（例（20））。
從上文可以看出，能帶語氣詞的連詞雖然比較多，但不同的連詞帶語氣詞的能力不僅不同，而且帶語氣詞后用例的數量也有著非常大的差別。連詞帶語氣詞一般后面有停頓，且有逗號，但也有沒有停頓的。連詞帶語氣詞后一般有后續成分，但帶“呢”“啊”后，也有單獨成句的。能帶語氣詞的連詞都有一個特點，除了少數是書面詞語外，絕大多數都是口語詞匯。
3. 連詞后語氣詞的作用
3.1“呢”的作用
關于句中的“呢”的作用，學界看法不一。呂叔湘（1994）指出，“呢”用于句中停頓處，齊滬揚（2002）也持這種看法；方梅（1994）認為，句中語氣詞“呢”是一種“準主位標記”，主要功能是轉換一個新話題或新的談話角度；劉月華、潘文娛、故
其實，連詞后的“呢”的作用不能一概而論，帶“呢”后不能獨立成句的，主要是占據話輪和緩和語氣，試比較：
（22）a. 主持人：這個孫晨呢也就是100來斤，【不如呢】，咱們扔扔他。（媒體）
b. 主持人：這個孫晨呢也就是100來斤，【不如】，咱們扔扔他。
（23）a. 熔化金水的坩堝有沒有問題？這里面都可以做成手腳，【總之呢】，這位馮貴人，她手鑄金人成功，成為皇后了。（周思源《傳奇太后之文明太后》）
b. 熔化金水的坩堝有沒有問題？這里面都可以做成手腳，【總之】，這位馮貴人，她手鑄金人成功，成為皇后了。
例（22）a和b語義真值完全相同，不同的是，a的“不如”帶“呢”，明顯有提醒聽話人話語未完之意，即起著占據話輪作用，且語氣比較舒緩；b的“不如”不帶“呢”，顯然沒有這種作用。例（23）a和b也存在這種區別。
連詞帶“呢”獨立用作問句的，“呢”表示疑問，（陸儉明，1984；齊滬揚，2002：134）例如：
（24）我那天就提一個問題，我說為什么這個東方國家，一出個什么人，就是一家子老婆收錢，【可是呢】？（媒體）
上例的“可是”后的“呢”表示疑問，因為沒有“呢”，“可是”不能構成疑問句。
獨立用作陳述句的，“呢”起著完句作用，例如：
（25）竇文濤：而且他做的這個吉他真是寄托著他的愛，我聽說跟你三個女兒的名字的這個字母有關系？
李宗盛：對，反正我這個人很family，我是巨蟹座的，【所以呢】。（媒體）
該例“所以”后的“呢”也有完句作用，因為沒“呢”，句子不成立。
3.2“啊”的作用
用于句中的“啊”的作用，學界的看法也不同。呂叔湘（1994）指出，“啊”用于句中停頓處，表示說話人的猶豫，以引起對方的注意；徐晶凝（2008）與呂先生的意見相反，認為話題停頓處的“啊”的作用是說話人告知聽話人傾聽他要講的話并告知聽話人他對自己要講的話有足夠的自信；劉月華、潘文娛、故
（26）a.編后：都說帶孩子是件累心的事，因為小孩不懂事，他不知道什么是錯的、什么是危險的，【所以啊】，家長同志們，你們可長點心吧。（媒體）
b. 編后：都說帶孩子是件累心的事，因為小孩不懂事，他不知道什么是錯的、什么是危險的，【所以】，家長同志們，你們可長點心吧。
（27）a.要不這么著，你預備晚飯，我的早飯，早晨自然來的人少，【可是啊】，萬一來的多，我老張也決不含糊。（老舍《老張的哲學》）
b. 要不這么著，你預備晚飯，我的早飯，早晨自然來的人少，【可是】，萬一來的多，我老張也決不含糊。
例（26）a的“所以”后有“啊”，b的沒有，它們語義真值相同，不同的是前者明顯有提醒聽話人話語未完的意思，且語氣比較緩和；后者語氣直白，且沒有提醒聽話人話語沒完的意思。例（27）a和b也存在類似差別。
連詞帶“啊”獨立成句的，“啊”則起著完句作用，例如：
（28）竇文濤：cosplay是英語還是日語？
孟廣美：cosplay。
李小牧：cosplay。
孟廣美：就是角色扮演的意思。
李小牧：對，角色扮演。現在中國的很多年輕人也都知道，我這次回來問大家，你知道cosplay，都知道。年輕人都知道。
竇文濤：【所以啊】。
孟廣美：我屬于年輕人嘛。（媒體）
上例的“啊”有完句作用，因為沒有“啊”，句子不成立。
3.3“吧”的作用
用于句中停頓處的“吧”的作用，也存在著爭議。胡明揚（1987）指出“吧”用于句中表示不肯定，徐晶凝（2008）也持此觀點；呂叔湘（1994）認為用于句中停頓的“吧”可用于舉例；劉月華、潘文娛、故
（29）a.于秀蘭：我不偏向，【不過吧】她淘吧她多挨兩下打，當母親得說心里話，要說是吃喝偏向你，一樣的做鞋人家鞋能穿倆月她二十天。（媒體）
b.于秀蘭：我不偏向，【不過】她淘吧她多挨兩下打，當母親得說心里話，要說是吃喝偏向你，一樣的做鞋人家鞋能穿倆月她二十天。
（30）a.這個徐荊在水滸當中也出現過，不起眼，是個官軍軍官。【總之吧】，通過這個《醉翁談錄》的記錄，我們知道早期的水滸故事大概。（侯會《 <水滸傳> 的成書過程》）
b.這個徐荊在水滸當中也出現過，不起眼，是個官軍軍官。【總之】，通過這個《醉翁談錄》的記錄，我們知道早期的水滸故事大概。
例（29）a和b語義真值也相同，a的“不過”后有“吧”，含有提醒聽話人話語未完之意，同時還有不能完全確定的語氣；b的“不過”后沒“吧”，因此沒有以上的意思或作用。例（30）a和b也有這樣的區別。
3.4“嘛”的作用
用于句中的“嘛”，關注得非常少。呂叔湘（2004）認為，“嘛”用于句中停頓處，喚起聽話人對下文的注意。其實，連詞后的“嘛”也有占據話輪的作用，同時有提醒聽話人注意下文的意思，試比較：
（31）a.你的命還不如我呢。我總算正式結了婚，你連這個都不會有。【所以嘛】，我可憐你。（老舍《鼓書藝人》）
b. 你的命還不如我呢。我總算正式結了婚，你連這個都不會有。【所以】，我可憐你。
（32）a.一個女孩子在這種事上是絕對將就不得、湊合不得、馬虎不得的。【但是嘛】，如果做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好朋友，我還是很有情義的。（紅火《梁曉聲說妻》）
b.一個女孩子在這種事上是絕對將就不得、湊合不得、馬虎不得的。【但是】，如果做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好朋友，我還是很有情義的。
例（31）a和b語義真值完全相同，前者“所以”后有“嘛”，明顯有話語未完且提醒聽話人注意后面的話語的意思；后者“所以”后沒“嘛”，顯然沒有這種意思。例（32）a和b也存在類似的差別。
可見，連詞后不同的語氣詞所起的作用不完全相同。即便是同一個語氣詞，出現在連詞后是否與連詞一起獨立成句，所起的作用也不同。
4. 結論及討論
《大綱》中的82個連詞能夠帶語氣詞的只有“并且、不過、不僅、不然、所以”等38個，約占46.3%。能帶語氣詞的連詞，帶語氣詞的數量多寡不一樣，“不過、但是”等10個能帶4個語氣詞，“不然、不要”等5個能帶3個，“并且、從此”等10個能帶2個，“不僅、不如”等13個只能帶1個。
語氣詞出現在連詞后的情況也不同，能帶“呢”的最多，其次是“啊”，再次是“吧”，能帶“嘛”的最少。連詞帶語氣詞存在著范疇化現象，即存在著典型成員和邊緣成員。
連詞能否帶語氣詞，與連詞的句法特點有很大的關系，10個常帶語氣詞的，有9個用于后面的分句，只有“因為”用于前一個分句。另外，語體對連詞能否帶語氣詞也有影響，口語連詞很多可以帶語氣詞，書面語的則極少。但能帶連詞的，與連詞的使用頻率關系不大。前文顯示，“所以”帶“呢”“啊”和“嘛”頻率都很高，但《現代漢語頻率詞典》中，“所以”的使用頻率為0.05447%，并不是最高的；很多連詞，像“但是”“可是”“于是”“因為”“而且”等的使用頻率比“所以”都高，但帶語氣詞的頻率都不高。這說明，連詞帶語氣詞有一定的習慣性。
連詞后不同的語氣詞，作用有同有異。“呢”主要是占據話輪和緩和語氣，但連詞帶“呢”獨立用作問句的，表示疑問語氣；獨立用作陳述句的，則起著完句的作用。連詞后的“啊”主要也是占據話輪和緩和語氣；帶“啊”后獨立成句的，則具有完句的作用。連詞后的“吧”也有占據話輪和緩和語氣的作用。連詞后的“嘛”表示占據話輪和提醒聽話人注意下文。雖然“呢”“啊”“吧”主要都是占據話輪和緩和語氣，但仍有區別，試比較：
（33）a.趁現在年輕，【所以呢】，要多賺些錢。
b.趁現在年輕，【所以啊】，要多賺些錢。
c.趁現在年輕，【所以吧】，要多賺些錢。
例（33）的a、b、c，語義真值完全一樣，“呢”“啊”“吧”都主要起著占據話輪和緩和語氣的作用，實際上語氣還有細微差別。熊仲儒（1999）指出，疑問句中的“呢”有“確信”義，事實上，a的“呢”也有“確信”作用，即帶有“肯定”的語氣；b的“啊”還有“提醒”作用，c的“吧”有“不能完全確定”的意思。這些作用或意思與三個詞的發音特點有著直接的關系：“呢”發音低沉，所以帶有“確信”“不容置疑”的語氣；“啊”發音響亮，因而具有“提醒”的作用；“吧”發音低輕，因此給人“不能完全確定”或“不自信”的感覺。這些說明，語音和語義之間也有某種聯系。
學界一般認為，連詞只能連接詞、短語、分句，不能成句。（呂叔湘，1994：11；郭銳，2002：234；劉月華、潘文娛、故
[參考文獻]
北京大學中文系現代漢語教研室（編） 2012 現代漢語（增訂本）[M]. 北京：商務印書館. //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 of the Chinese Department of Peking University（ed.） 2012 Modern Chinese（New Edition）[M].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北京語言學院語言教學研究所（編） 1986 現代漢語頻率詞典[Z]. 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 //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Institute of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ed.） 1986 The Modern Chinese Frequency Dictionary[Z]. Beijing：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 Press.
陳 光 2003 “啊”的類形態特質與“-啊-啊”所示展延量的差異[J]. 漢語學習（4）. //Chen Guang 2003 The sub-categorial function of “a”（啊）and the different extension of quantity expressed by-“a”（啊）-“a”（啊）[J]. 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4）.
方 梅 1994 北京話句中語氣詞的功能研究[J]. 中國語文（2）. //Fang Mei 1994 A study of the function of modal particles in beijing dialect[J]. Studi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2）.
國家漢語水平考試委員會辦公室考試中心 2001 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M]. 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 //Examination Center of the National Chinese Proficiency Test Committee 2001 Syllabus of Graded Words and Characters for Chinese Proficiency [M]. Beijing： Economic Science Press.
郭 銳 2002 現代漢語詞類研究[M]. 北京：商務印書館. //Guo Rui 2002 A Study of Modern Chinese Word Classes[M].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胡炳忠 1989 有關“呢”的兩個問題[J]. 語言教學與研究（2）. //Hu Bingzhong 1989 Two questions about “ne” （呢）[J]. Language Teaching and Linguistic Studies （2）.
胡明揚 1987 北京話初探[M]. 北京：商務印書館. //Hu Mingyang 1987 The Exploration of Beijing Mandarin [M].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金立鑫 1996 關于疑問句中的“呢”[J]. 語言教學與研究（4）. //Jin Lixin 1996 On “ne” （呢） in questions[J]. Language Teaching and Linguistic Studies （4）.
李大勤 2001 “WP呢？”問句疑問功能的成因探析[J]. 語言教學與研究（6）. //Li Daqin 2001 An analysis of the interrogative function of “WP ne（呢）？”[J]. Language Teaching and Linguistic Studies （6）.
李興亞 1986 語氣詞“啊、呢、吧”在句中的位置[J]. 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 //Li Xingya 1986 The sentential Positions of “a（啊），ne（呢），ba（吧）”[J]. Journal of Henan University （2）.
劉月華，潘文娛，故
盧英順 2007 “吧”的語法意義再探[J]. 世界漢語教學（3）. //Lu Yingshun 2007 The grammatical meaning of “ba”（吧） [J]. Chinese Teaching in the World （3）.
陸儉明 1982 由“非疑問形式 + 呢”造成的疑問句[J]. 中國語文（6）. //Lu Jianming 1982 The interrogative sentences of “non-interrogative+ne（呢） ”[J]. Studi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6）.
—— 1984 關于現代漢語的疑問語氣詞[J]. 中國語文（5）. // Lu Jianming 1984 On question words of modern Chinese[J]. Studi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5）.
呂叔湘（主編） 1994 現代漢語八百詞[M]. 北京：商務印書館. //Lü Shuxiang（ed.） 1994 Eight Hundred Chinese Words[M].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齊滬揚 2002 語氣詞與語氣系統[M]. 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Qi Huyang 2002 Modal Words and Mood System[M]. Hefei： Anhui Education Publishing House.
屈承熹，李 彬 2004 論現代漢語句末情態虛詞及其英譯——以“吧”的語篇功能為例[J]. 外語學刊（6）. //Qu Chengxi Li Bin 2004 Translating modern Chinese utterance-final particles into English： A case study of the discourse function of “ba”（吧）[J]. Foreign Language Research （6）.
申 莉 2009 從認知角度看語氣詞“呢”的功能及用法[J]. 語文研究（1）. //Shen Li 2009 A study of the function and usage of the word “ne”（呢） from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J]. Linguistic Researches （1）.
史錫堯 1990 語氣詞“了”“呢”的表意作用[J]. 漢語學習（2）. //Shi Xiyao 1990 The meaning of modal particles “le”（了）and“ne”（呢） [J]. 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 （2）.
王 力 2015 中國語法理論[M]. 北京：中華書局. //Wang Li 2015 A Theory of Chinese Grammar[M]. Beijing： Zhonghua Book Company.
熊子瑜，林茂燦 2004 “啊”的韻律特征及其話語交際功能[J]. 當代語言學（2）. //Xiong Ziyu Lin Maocan 2004 Prosodic features of “a” （啊） and their conversational communicative functions[J]. Contemporary Linguistics （2）.
熊仲儒 1999 “呢”在疑問句中的意義[J]. 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 //Xiong Zhongru 1999 The meaning of “ne”（呢） in an interrogative sentence[J]. Journal of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1）.
徐晶凝 2008 現代漢語話語情態研究[M]. 北京：昆侖出版社. //Xu Jingning 2008 A Study of the Modality of Modern Chinese Discourse[M]. Beijing： Kunlun Press.
楊德峰 2017 副詞帶語氣詞考察[J]. 天中學刊（1）. //Yang Defeng 2017 A study of adverbs followed by modal particles[J]. Journal of Zhongzhou （1）.
葉 蓉 1994 關于非是非問句里的“呢”[J]. 中國語文（2）. //Ye Rong 1994 On “ne” （呢）in the non yes-no questions[J]. Studi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2）.
張 敏 1998 認知語言學與漢語名詞短語[M].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Zhang Min 1998 Cognitive Linguistics and Chinese Noun Phrases[M].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ress.
張小峰 2003 現代漢語語氣詞“吧”“呢”“啊”的話語功能研究[D]. 上海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 //Zhang Xiaofeng 2003 A Discourse Analysis of Mood particle “ba（吧）、 ne（呢） and a（啊）” in Mandarin Chinese[D]. Ph. D Thesis of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張誼生 2000 現代漢語虛詞[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Zhang Yisheng 2000 The Modern Chinese Function Words[M]. Shanghai：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Press.
趙元任 2001 漢語口語語法[M]. 呂叔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 //Zhao Yuanren 2001 A Grammar of Spoken Chinese[M]. Lü Shuxtarg（tran.），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朱德熙 1982 語法講義[M]. 北京：商務印書館. //Zhu Dexi 1982 The Lecture Notes of Grammar[M]. Bei 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Key words： conjunction； modal particle； corpus； categorization
Abstract： Based on a large-scale corpus，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whether 83 conjunctions can be followed by modal particles， and finds that 38 of them can be followed by “ne（呢）”“a（啊）”“ba（吧）” and “ma（嘛）”. 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conjunctions followed by modal particles exhibit a trend of categorization， that the functions of different modal particles are not identical， and that even the same modal particle performs a different function when it is combined with a conjunction.
【責任編輯 王功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