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信仰、素食主義：食欲里的感官孟買

小默微

食物可以縮短人與他鄉之間的距離，此話不假。這趟孟買之行，正是通過一餐又一餐熱烈而濃郁的美食，印度的面紗一層層向我揭開。

咖喱感官世界

到達孟買已是半夜，身體疲憊到極致的我到了酒店倒頭便睡，直到第二天上午的太陽曬到臉上。首先傳進耳朵里的是附近村莊的早禱聲，我定了定神，快速爬起來洗漱出門，去餐廳吃早飯。

進入餐廳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味道就迎面而來——早餐居然就開始供應咖喱。锃亮的容器一字排開，盛放著種類豐富的咖喱、米飯及餅類食物，當然還有火腿和培根等西式常見早餐。

服務員小哥謙遜地站在一旁，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印度的服務行業帶有深刻的殖民地時期印記，服務人員言行舉止都非常溫和紳士，并且極其有耐心。我好奇地問他：“你們的日常生活中，也會從早餐就開始吃咖喱了嗎？”他微笑著說：“是的，很多家庭都會這么做。 ”

但是實際上，如果直接表示要點一份咖喱，服務員多半會一頭霧水。準確來講，咖喱是一種料理形式，而非獨立的菜品。而不管是哪一種咖喱，幾乎都會有姜黃參與其中。在印度教的傳統中，姜黃的金黃色代表著太陽的光彩。這種原產于印度泰米爾區的古老香料，很早就被印度人作為染料，不光染衣服，也染食物。姜黃作為龐大的姜科一員，開花也出乎意料地好看，在一些國家常被用作觀賞植物種植，真是上得廳堂，也下得廚房。

印度人的確是出了名的香料專家，不僅擅長在食物中使用紛繁的香料疊加出迷人味道，也用它點綴著生活的各處細節。因印度餐食普遍氣味重，印度人餐后會用檸檬片泡水洗手，同時咀嚼一些切碎的香料，起到去味和潔齒的作用，可以說是把香料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奇妙的沖突與和諧

殖民時期的印記與本土習俗融合，即便是定位高檔的餐廳，刀叉和手抓的進食方式也經常交替出現。由于印度人喜歡把各種食材切碎燉煮，調料也多是打成粉末使用，因此他們的菜色常常帶有濃郁的醬汁。我的印度朋友示范了他最愛的吃法：舀一勺醬汁淋在米飯上，手撕下一塊餅，把米飯和著醬汁裹起來一起塞進嘴里，大口咀嚼。印度進食方式之所以用手抓，據說是因為在他們的信仰中，食物是神的恩賜，因此若用自己身體以外的器物去領受是不敬的行為，手抓是出于對神的尊敬。看起來并不精致的食物與不算優雅的進食方式，在一些人眼里可能充滿了野蠻的意味，印度人對于信仰的虔誠，就體現在他們對食物熱情而恭敬的動作中。

出乎意料的是，一邊是粗放的手抓飯，一邊卻還有嚴格的分餐制。即是在成員眾多的家庭用餐中，每個人也都會端著自己的盤子分食。在公共餐廳中也是用公用餐具盛好自己的一份后再用手進食，這被視為正確和禮貌的做法。關于印度的分餐制是如何形成的，很難去考證，但可以確定的是，分餐制在一定程度上能減少某些疾病的傳播，這對于今日印度來說，有著很重要的社會意義。

甜膩與素食主義？都是印度

在孟買覓食也并不全是享受。在一頓傳統印度菜之后，我的印度朋友強烈推薦餐后甜點——顏色和形狀看起來很像是國內的糖油果子。禁不住他的極力吹捧，我興奮地嘗試了一下，但咬了一口便放棄了——甜得幾乎趕上蜜餞和麥芽糖，很是膩味。我看到的幾種甜食里，有一些甚至是直接浸泡在糖漿里端上來的。印度人嗜甜如命，親友聚會的伴手禮，重大儀式的供桌上，都能看到這些甜膩的身影。好在印度人同樣也嗜愛酸奶類的飲品，能一定程度上抵消甜膩帶來的高熱量和飽腹感。

印度人大多在三十歲之后便開始急速發胖，想必和他們如此熱衷于甜食密不可分。然而在很多印度人的審美觀中，胖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美。不過近年來由于肥胖導致重病甚至死亡的比率越來越高，印度政府和社會各界也開始引導輿論，嘗試改變人民的一些生活習慣。如今在孟買的富人區，會看到身材勻稱的人們穿著專業的裝備，戴著耳機跑步運動。但這也僅僅是集中在富人區，習俗來自日久天長的積累，破除舊俗也不會是一日之功。

在印度，有很多人盛行素食主義，為了保證蛋白質的攝入，豆類常作為主菜供應，也常被摻和在咖喱當中來個大雜燴。而據說是因為天氣炎熱，為了增強食欲，印度食物逐漸自然演化出“重口味”的特征。常見烹飪方法主要有燒煮、燴炸、熏烤以及炒等幾種形式，習慣了清淡口味的人初到印度，難免無從下口。民眾多信仰印度教，認為牛是神圣的動物，因此在印度人的餐桌上不會看到牛肉的蹤跡。而在街頭，卻很容易與隨意漫步的牛打個照面，無人驅趕，車輛避讓，這些龐大的生物得以悠閑而自在，如漫步草原一般。

《舌尖上的中國》里有一句話說，“中國人善于用食物來縮短他鄉與故鄉之間的距離”，此話不假：我這個初到印度的中國人，也是在每一餐飯中縮短了與印度這個“他鄉”之間的陌生距離。味蕾永遠是認識一個地方最直接的橋梁，如果你問我，印度之行感覺如何，我可能會回答：色、香、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