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頌平運用膏方治療子宮腺肌癥經驗

李元琪

(廣州中醫藥大學，廣東 廣州 361000)

子宮腺肌癥是指子宮肌層內存在子宮內膜腺體和間質，在激素的影響下發生出血，肌纖維結締組織增生，形成彌漫病變或局限性病變的一種良性疾病。此病多發生于40歲以上的經產婦，并半數合并腺肌瘤，其臨床表現為月經量增多、經期延長、痛經、不孕等。痛經為子宮腺肌癥最主要的臨床表現。子宮腺肌癥患者的痛經率為64.8%～77.8%[1]，主要表現為逐年加劇的進行性痛經，常發生于經前1周至月經結束，發作時小腹疼痛劇烈，甚則昏厥，往往痛引腰骶或放射至會陰、肛門、大腿，脹墜拒按。中醫古籍中并未有“子宮腺肌癥”的病名記載，根據其主要臨床表現可將其歸屬于中醫學“癥瘕”“痛經”“月經失調”“不孕”等范疇。

羅頌平是廣州中醫藥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珠江學者特聘教授，全國著名中醫婦科大家羅元愷的學術繼承人，從事中醫婦科臨床、科研及教學工作30余載，在治療婦科疑難疾病方面造詣頗深。羅頌平認為子宮腺肌癥的主要病機為瘀血內阻，但疾病日久必傷及正氣，故臨床上以虛實夾雜為多見。其善用膏方治療子宮腺肌癥，療效顯著。現將羅頌平運用膏方治療子宮腺肌癥的經驗作簡要介紹。

1 瘀阻胞脈，虛實夾雜

《諸病源候論·卷三十八·八癥候》：“為血瘕之聚，令人腰痛不可以俯仰，橫骨下有積氣，牢如石，少腹里急苦痛，背疼痛，深達腰腹，下攣陰里。”古今醫家多認為該病主要發生在胞宮部位，瘀血阻滯沖任胞宮是其病機關鍵[2]。其病因又有所差異，或因于寒，或因于熱，或因于濕，或因于虛，臨床應根據患者的年齡、體質、癥狀、病程及舌脈等辨證論治。辨證無外乎寒凝血瘀型、氣滯血瘀型、痰瘀互結型、瘀熱互結型、腎虛血瘀型、氣虛血瘀型等[3]。羅頌平認為子宮腺肌癥病因病機為瘀血阻胞，以氣滯血瘀及寒凝血瘀為主。患者經產留瘀或平素抑郁或腎虛，致臟腑失和，氣血失衡，沖任損傷，經期部分經血不循常道而逆行，“離經之血”即是瘀血。血溢脈外，離經之血蓄積胞中,瘀久成積則為癥瘕，形成子宮腺肌癥或腺肌瘤；瘀阻沖任，“不通則痛”則痛經；瘀阻胞脈，血不循經則月經過多、經期延長；瘀滯日久,胞脈不通,阻礙兩精相搏,則為不孕。因此，子宮腺肌癥的主要病機為瘀血內阻，但疾病日久必傷及正氣，故臨床上以虛實夾雜為多見。其治療當以活血化瘀、軟堅散結治其標，補腎健脾、益氣養血以固其本，瘀血消散，血脈通暢，則病癥逐漸消退。

2 膏方治療，救偏卻病

膏、丹、丸、散是中醫傳統劑型。在古代醫籍早有記載，膏方又稱膏滋、煎膏，指將多味藥材合理配伍組方，反復煎煮，過濾去渣取汁，經蒸發濃縮后，再摻入膠類、煉蜜或糖類等進行收膏，最終熬煉成稠厚狀半流質膏狀或凍狀的制劑，具有易于保存和攜帶、使用方便的特點。羅頌平認為膏方是一種具有預防治療綜合作用的方法，正如近代名中醫秦伯未言其“非單純補劑,乃包含救偏卻病之義”。其在大型復方湯劑的基礎上，根據人的不同體質、不同臨床表現而確立不同處方，重健脾胃以善其本，養肝腎以充血海，調暢氣血，救偏卻病，特別適合女性病理變化，膏方與湯藥相比，藥效溫和且持久，藥性穩定，服用、貯藏方便，易于攜帶，便于久服。子宮腺肌癥為頑固之疾，病機虛實夾雜，療程日久，所以更為適合膏方治療。羅頌平根據子宮腺肌癥的病機特點，自擬以軟堅散結、行氣活血為主，以健脾化濕、益氣養血兼顧的“散結養血膏方”，此膏方為《濟生方》橘核丸合《景岳全書》荔核散加減而成，治療子宮腺肌癥，多獲良效。

3 通補兼施，善用南藥

瘀血阻胞可導致痛經、月經過多、經期延長及不孕等癥，羅頌平組方謹守病機、標本兼顧,同時注意嶺南地域及膏方的配伍特點。方中荔枝核、橘核，軟堅散結，行氣止痛。《本草綱目》認為“荔枝核性味溫澀,治婦人血氣刺痛”，為軟堅散結的良藥。海藻味咸性寒,咸能軟堅潤下,寒能瀉熱引水。牡蠣軟堅散結，收斂固澀。三棱、莪術破血去瘀，行氣消積。《醫學衷中參西錄》曰：“莪術為化瘀血之要藥,以治女子癥瘕、月閉不通,性非猛烈而建功甚速。三棱、莪術性近平和，而以治女子瘀血，雖堅如鐵石亦能徐徐消除。”皂角刺辛散溫通，性極銳利，能攻走血脈，直達病所，攻散之力較強，達散結消癥之功。三七、雞血藤、丹參、桃仁活血化瘀，養血調經。烏藥、木香、大腹皮行氣止痛。板栗殼止血散結。柴胡疏肝理氣。路路通、千斤拔祛風通絡。香附行氣解郁，《本草綱目》謂其“氣平而不寒，香而能竄，其味多辛能散，微苦能降，微甘能和”。續斷、牛膝補肝腎，強筋骨。狗脊補腎溫陽。桑寄生、黃精補腎填精。人參、黨參補中益氣，氣行則血行。重樓涼肝定驚。麥芽消食化積。核桃仁、元貞糖皆為輔料。全方共收活血化瘀、養血散結、健脾理氣、補益肝腎之效。既可消除癥瘕積聚，又可止血調經，治療子宮腺肌癥導致的痛經、月經失調療效顯著。

嶺南因其地理位置，氣候炎熱潮濕，患者體質多濕，故在膏方的組成中，加以素有“南芪”之名的嶺南道地藥材五指毛桃。五指毛桃為嶺南常用草藥，以桑科榕屬植物粗葉榕的根入藥。《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4]記載，五指毛桃味辛甘、性平、微溫，具有益氣補虛、行氣解郁、壯筋活絡、健脾化濕、止咳化痰等功效，合山藥、茯苓、白扁豆、白術、蒼術、陳皮、薏苡仁以健脾益氣、燥濕利水。崗稔根為道地南藥，屬桃金娘科，味甘澀，性平，具有養血通絡、止血止痛之效。《廣東中藥志》[5]記載：“崗稔果補血滋養，葉收斂止瀉止血，根止血收斂。”其性平，實為止血養血之要藥，可減少子宮腺肌癥導致的月經過多等癥。荔枝核、橘核、陳皮也是嶺南的藥物，方中用蒸陳皮更是加強了其理氣行滯、燥濕化痰的功效，既可防膏方滋膩礙脾，又可去嶺南氣候之濕。善用南藥是嶺南婦科的臨床用藥特點。

4 病例舉隅

劉某，女，40歲，2017年3月20日初診。主訴：B型超聲檢查發現子宮腺肌癥10年。病史：既往月經規律，行經期5～7 d，月經周期24～45 d，月經量中，色鮮紅，質中，血塊(+)，痛經()。近兩年痛經明顯加劇，經期頭痛(+)，腰酸(+)，乳脹(+)。末次月經:2017年3月14日，7 d經凈，經量適中，色鮮紅，血塊(+)，痛經()，痛經尤以第一天為甚，腰痛(+)，乳脹(+)。上次月經：2017年2月10日，7 d經凈，月量適中，痛經()。孕產史：妊娠2次，生產1次，無生育要求。現飲食、睡眠尚可，大小便正常，舌暗紅，苔薄白，脈細。子宮附件彩色超聲檢查提示：①子宮后壁不均質改變，考慮子宮腺肌癥伴肌瘤可能(大小約45 mm×46 mm)，建議治療后復查；②子宮前壁肌層稍低回聲結節(大小約29 mm×25 mm)。血清CA125 45 IU/mL。中醫診斷：癥瘕；證型：血瘀證。西醫診斷：子宮腺肌癥；子宮平滑肌瘤。患者拒絕手術治療，羅頌平予以膏方治療。治以“散結養血方”[荔枝核、橘核、崗稔根、牡蠣(先煎)、續斷、三七、海藻、板栗殼、雞血藤、鹽牛膝、醋三棱、醋莪術、醋香附、烏藥、木香(后下)、大腹皮、路路通、丹參、桑寄生、狗脊、酒黃精、五指毛桃、熟黨參、白術、炒蒼術、白扁豆、千斤拔、茯苓、山藥、北柴胡、蒸陳皮、麥芽、桃仁、薏苡仁、皂角刺、重樓、人參、核桃仁、元貞糖]，每次約5 mL，每日1～2次，溫水調服。

2017年4月16日二診。末次月經為2017年4月10日,5 d經凈，經量適中，色紅，血塊(+)，痛經(+)，服藥后痛經較治療前明顯緩解，腰痛(±)，乳脹(+)。飲食、睡眠尚可，大小便正常。舌淡紅，苔白，脈細。處方：守上方膏方。

2017年5月18日三診。末次月經為2017年5月8日,6 d經凈，經量適中，色紅，血塊無，痛經消失，腰痛(-)，乳脹(-)。飲食、睡眠尚可，大小便正常。舌淡紅，苔白，脈細。血清CA125降至28.5 IU/mL。囑患者注意生活調攝，無須繼續膏方治療，定期復查B型超聲及血清CA125，門診隨訪。

按 此為子宮腺肌癥所致痛經的驗案，瘀血阻胞，氣血失調，不通則痛。服用膏方“散結補血方”活血化瘀、散結止痛，2次即獲痊愈。由于嶺南之氣候原因，膏方為“小膏方”，即藥味少、劑量小、容量小，復診時間短，這也是南方膏方的特點之一。

[1] LEVGUR M，ABADI M A，TUCKER A． Adenomyosis: symptoms，histology， and pregnancy terminations[J]．Obstet Gynecol，2000，95(5): 688-691．

[2] 張洪波.止痛化癥膠囊聯合曲普瑞林治療子宮腺肌病的療效及安全性探討[J].陜西中醫，2016，37(1):19-20.

[3] 趙燕飛,蔡平平.子宮腺肌病的中醫治療概況[J].云南中醫中藥雜志，2016，37(8):91.

[4] 國家藥典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M].北京: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1977:90.

[5] 《廣東中藥志》編輯委員會.廣東中藥志[M].廣州:廣東科技出版社,1996:3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