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本求源潤澤課堂

董紅干

摘要：題跋文是題寫在文章、書籍、字畫、碑帖等前后的說明和議論文字，蘊含著豐富的傳統文化內容。從題跋中可以看出文化與經濟、政治的關系;感受文化能增強人的精神力量;體會中華文化鮮明的包容性;了解影響文化發展的多種因素。這些都可以成為課堂教學的有用素材。追本求源，潤澤課堂，對傳承優秀傳統文化意義重大。

關鍵詞：題跋;藏書家;文化;經濟;政治

中圖分類號：G633.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992-7711（2018）19-007-2

清人段玉裁《說文解字·足部》云：“題者，標其前，跋者;系其后也。”[1]題跋文，是指題寫在文章、書籍、字畫、碑帖等前后的說明和議論文字，內容多為品評，鑒賞，考訂，記事等。這種文體形成于唐代，宋得到發展，至清代達至繁盛，因它自由多變，靈巧活潑，最見作者才性，故成為文人喜愛的一種文體。宋代歐陽修首次提出了“題跋”這一名稱，顯然“題跋”應屬于我們所說的“文化”的范疇。而所謂文化，是指相對于經濟政治而言的人類全部精神活動及其產品。因此，在題跋中也能夠清晰地反映其作為中華傳統文化所具有的一系列特點及力量。

一、從題跋中看文化與經濟、政治

經濟、政治、文化是社會生活的三大領域，其中經濟是基礎，政治由經濟決定，而文化又是一定經濟、政治的反映。錢謙益是明末清初的大藏書家，明亡之前，他已是士林仰望的巨子。天啟崇禎間，滿清勢力逐日俱增，對明王朝造成極大威脅，這引起了錢謙益的擔憂。他當時的書跋就對這一情況有所反映。他在《北盟會編》書后道：“崇禎己巳（二年）冬，奴兵薄城下，邸報斷絕。越二十日，孤憤幽憂，夜長不寐。翻閱宋人《三朝北盟會編》，偶有感觸，轍乙其處，命童子繕寫成帙，厘為三卷。古今以來可痛可恨可羞可恥可觀可感，未有甚于此書者也！”[2]1629年（明崇禎二年、后金天聰三年）十月，后金皇太極率領十余萬，大軍，避開寧遠、錦州，分兵三路從龍井關、洪山口、大安口突入關內，攻占遵化，直逼明朝京師北京。崇禎急令各地兵馬馳援。督師袁崇煥統領諸路援軍，阻后金軍于廣渠、德勝等門外。皇太極進攻受挫，遂施反間計，中傷袁崇煥。援軍軍心動搖，總兵祖大壽還師寧遠。皇太極乘機夜襲盧溝橋，斬明軍副總兵申甫以下七千人，繼而擊敗明援軍于永定門外，明總兵滿桂、孫祖壽敗死。次年，皇太極東進，連克數城，分兵駐守遵化、灤州、永平、遷安，自率主力返回都城沈陽。崇禎殺袁崇煥，史稱“己巳之變”，直接敲響了明亡喪鐘。當京師被圍，消息不通，退居虞山的錢謙益憂心如焚，夜不能寐，借題《三朝北盟會編》，表達了自己“可痛可恨可羞可恥可觀可感”之情。

文化反映經濟，由經濟決定，在清代江南另一位藏書家黃丕烈所寫的題跋同樣可以得到印證。黃丕烈（1763—1825），江蘇長州人（今蘇州人），一生致力于古籍的收藏與整理，被人稱為“乾隆嘉慶間文獻之家主”[3]。嘉慶七年（1802），黃丕烈斷絕仕途之念，投身于藏書事業，雖有家產，但是隨著家庭成員的增加，開銷也在不斷加大，再加上不惜錢財不斷買書，經濟上拮據越來越嚴重，生活中又遭受變故，精神上受到打擊，可以說黃丕烈的藏書活動是始終伴隨著家境的困厄和心境的悲涼，他的題跋中對自己生活狀況有多處描寫。例如，他在《蕘圃藏書題識·普濟方（殘宋本）》中這樣寫道：“仲冬以來，為亡兒營葬，為長女遣嫁，兼之度歲辦娘，所入不償所出，自朝至夕，雖身逸而心勞，幾乎坐臥不寧矣。然可以解憂者惟書。余自甲寅后，連丁大故，天災人事，困苦身心，若論處境，不知人生之乎，而好書之事，從未住手，謂聊樂我員者，此也。”[4]

二、從題跋中看文化產生的精神力量

文化塑造人生，優秀文化能夠增強人的精神力量。研讀江南藏書家的藏書題跋，我們對此可以得到清晰的感悟。錢謙益曾在《廣宋遺民錄》所作書跋中充滿感情，跋曰：“元人吳立夫，讀龔圣予撰文履善、陸君實二傳，輯祥興以后忠臣志士遺事，作《桑海余錄》。有序而無其書。明朝程學士克勤，取立夫之意，撰《宋遺民錄》，謝皋羽已下凡十有一人。余惜其僅止于斯，欲增而廣之，為續《桑海余錄》，亦有序而無書。淮海李小有，更陸沉之禍，自以先世相韓，輯《廣遺民錄》以見志。……”[5]黃丕烈題《穆天子列傳六卷（校本）》云：“校畢此卷，已將夕矣，余以病軀得閑校此，雖憂亦樂也。余病前校書已苦其煩，何況病后家人禁予勿看書者，幾匝月矣，自下樓后，枯坐內書房，日聽家人料理歲事，雖非手親治之，耳聞能勿心動乎？因借此六卷書，消我兩日憂，轉不覺其煩也。”[4]從黃丕烈的跋語可以看出無論是自己身心疲憊、經濟拮據還是突遇變故，他都能不忘其志，在藏書、讀書、校本中消除愁緒，感受人生的樂趣。

三、從題跋中看中華文化鮮明的包容性

中華文化鮮明的包容性是中華文化具有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基本特征的重要原因。文化的包容性一個重要的體現就是對各種文化不排斥、不歧視，能夠求同存異，兼收并蓄。這種文化的包容性使中華文化能在交流中吸收、借鑒各種文化的積極成分，增進文化的交流，增強了各民族對自身文化的認同和對其他民族文化的理解。

不排斥、不歧視其他文化，體現在題跋中就是廣求異本，兼蓄重本。如黃丕烈《傷寒直格》跋語中所說，就這一本中，他的家中就有藏本、元本。元本是從書坊中得到，后根據元版本將舊藏中缺的二頁補全。黃丕烈對《歸潛志》一書的收藏也較好的體現了這一點，黃丕烈此書藏有抄本，用張青芝手抄八卷本校勘一遍，因張本不全，又從坊間借得十四卷的抄本，統校之，才知道此本多訛舛，他又借了其他版本，才得知具體情況。黃深有感觸地說：“此書必備諸本，凡一本即有一本佳處，即如此，固多訛舛矣，而亦有一二處為他本所不及，故購者必置重沓之本也。”黃丕烈曾自言：“余于古書，每見必收，故一書竟有重復至三四本者。旁人笑之，謂書足以備觀覽而已，何夸多斗靡若是。余曰：取其書之盡美又盡善也。”

這種包容性還體現黃丕烈藏書時不像有些藏書家崇儒重經，他收藏時往往兼顧各種圖書。對經史子集之書大量搜求外，對天文、術數、醫學、地輿、小說、詞曲等一般不被藏書家所重視的書籍，都盡力網羅，曾言：“余喜蓄古籍，茍宋元舊刻，雖方伎必收焉。每得醫書古本，訪求藏書家目證之，辨析同異。”其中一個重要的貢獻就是注重收藏被封建統治階級視為“淫邪”“消閑”的小說和戲曲，例如《梁公九諫》、《宣和遺事》等小說都被列入《士禮居叢書》刊刻流傳于世，可見黃丕烈對這些被視為不登大雅之堂之書的保存之功。而且還建立書齋“學山海居”，專門收藏詞曲，使大量有研究價值的元明戲曲遺產得以保存。其收藏的《古今雜劇》《元明雜劇》《脈望館抄校本元明雜劇》等戲劇垂絕孤本，現在已經付印出版，大大豐富了文學史的研究內容。

四、從題跋中看影響文化發展的重要因素

文化的發展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除經濟、政治等外部因素，還包含來自文化的內部因素。有學者把這些因素概括為社會制度的變化，政治、經濟力量的變化，科學技術和思想運動、教育等。

清代是中國古代藏書家在數量和質量上最為興盛的時期，藏書文化的興盛又大大推動了清代文化發展。據范鳳書《中國私家藏書史》一書統計，清代確有文獻記載藏書事實者就有2082人，超過了歷代藏書家的總和。從地區分布看，南方地區的學術發展遠超過北方地區，在南方地區中江浙地區成就尤為突出，其發達程度其它地區無人能及，這也與當地的藏書的發展有著密切關系。仔細分析一下，江浙文化的發展既與這些地區發達的經濟、政治有關系，也與文化自身的因素有著密切的聯系，這一切印證了文化的發展受諸多因素的影響。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8年8月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將“興文化”作為宣傳思想工作的重要使命任務。指出：“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繼承革命文化，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我們研究古籍題跋，可以從中體悟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包含的道理，用于課堂教學，讓文化生活的課堂不僅與當代社會現實相連，充滿時代性，而且與優秀傳統文化相承接，體現傳承性，這對提升學生的文化核心素養，樹立文化自覺與自信，增強文化認同，必能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參考文獻]

[1]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成都古籍出版社，1981.

[2]錢謙益.絳云樓題跋[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葉昌熾.藏書紀事詩[M].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

[4]黃丕烈.蕘圃藏書題識[M].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2015.

[5]葉德輝.書林清話[M].北京：中華書局，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