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治療脫發經驗

俞若熙，李思琪，孫冉冉，丁劉剛

(1.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學院，北京 100029；2.無限極(中國)有限公司，廣東 廣州 510665)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染發、燙發、嗜食肥甘厚味的飲食習慣以及社會壓力增大等造成斑禿、脂溢性脫發、普脫(全身毛發均脫落)等脫發現象日益增多。國醫大師王琦常運用補肝腎、活血化瘀和化痰濕三法治療脫發現象日益增多，現將其治療脫發的經驗整理于下，以飧同道。

1 補肝腎

腎為先天之本，藏先天之精，滋養全身，同時也為頭發生長發育提供物質基礎，即“腎藏精，其華在發”，發之生機實根于腎，“腎者，主蜇，封藏之本，精之處也，其華在發。”頭發的生長滋潤依賴腎精的滋養，腎精充足，則頭發有光澤、茂密。“肝藏血，發為血之余”，肝腎同源，頭發的狀態同樣可以反映肝臟血氣的盛衰。從經脈循行來看，“肝足厥陰之脈……上出額，與督脈會于巔”(《靈樞·經脈》)。肝氣循經直達巔頂，榮養頭發。肝失疏泄，肝氣郁結，或肝的升發太過，氣火上逆，導致情志異常活動，可影響毛發的生長，如《千金方》所說的“憂愁早白”。因此，脫發與肝腎關系密切。

案1 肝腎不足斑禿

蔣某，女，40歲，2012年11月19日初診。主訴：唇部及兩側頭皮皮膚紅腫，起水皰、潰破、結痂反復發作2個月余，且兩側脫發較重。診斷為神經性水腫兼斑禿。前三診，王琦針對患者皮膚神經性水腫情況進行清熱涼血、疏風、抗過敏治療。

2013年4月15日四診。神經性水腫控制未復發。頭部皮層左側斑禿頭發未長成。滋補肝腎兼以活血。處方：墨旱蓮、女貞子、制何首烏、槐角各30 g，當歸、川芎、赤芍各20 g，天麻、紫草各15 g，蔥白半根(自備)，共30劑。

2013年5月20日五診。神經性水腫經治療后半年來未發作。頭部左右側斑禿，右側已愈，左側尚存兩塊2 cm×2 cm大小斑禿(范圍較前縮小)。處方：上方去蔥白、當歸，加羌活、防風、姜黃各10 g，茜草15 g，川芎由20 g減至15 g，女貞子由30 g減至15 g，墨旱蓮由30 g減至20 g。共30劑。

2013年11月11日六診。左側尚有1.5 cm×1.5 cm、1 cm×1 cm兩塊斑禿，睡眠好轉。處方：上方去防風、茜草、姜黃，加當歸、茯苓各20 g，生地黃、丹參、澤瀉各15 g，赤芍10 g，女貞子由15 g增至20 g。共30劑。

2014年11月10日八診。斑禿已長發如正常人。處方：茜草、丹參、雞血藤各30 g，當歸、川芎、茯苓、莪術各20 g，巴戟天、蠶沙(包)各15 g，淫羊藿、赤芍、桃仁、紅花、羌活各10 g，仙茅9 g。30劑。另用生側柏葉30 g、仙鶴草20 g煎水外洗，14劑，以鞏固療效。

按 本病例屬于肝腎不足兼有血瘀的斑禿。王琦首先從肝腎論治，使用墨旱蓮、女貞子、制何首烏滋補肝腎，固本以助發生長。墨旱蓮，甘酸性寒，歸肝腎二經，具有補肝益腎、烏須黑發之功效，《唐本草》謂其“汁涂發眉，生速而繁”。制何首烏補益精血，《本草綱目》謂其“養血益肝，固精益腎，健筋骨，烏髭發，為滋補良藥”，自古就是養發護發之良品。此外，補中有瀉，加槐角清肝經熱，當歸、川芎、赤芍、紫草均從血論治，養血活血涼血；天麻、蔥白有通陽之功，促進氣血的暢通，促進發之生長。六診時，斑禿縮小，睡眠改善，去掉防風、茜草，加大養血活血、涼血滋陰藥物當歸、生地黃、赤芍、丹參的用量，加澤瀉以補中而瀉腎濁。同時側柏葉、仙鶴草是王琦治療脫發的常用外用藥。《千金翼方》謂側柏葉“治發落”。至八診時已長發如正常人，故守方鞏固療效，并且王琦還用治療頭發的特色藥蠶沙促進頭發生長。藥理學研究證實，蠶沙含有豐富的營養物質[1]；有臨床試驗顯示，蠶砂提取物可以提高毛發生長速度，并且有良好的防止脫發的效果[2]。

2 活血化瘀

“發為血之余”，頭發的榮潤依賴于血的滋養，血賴以血脈通暢而到達頭部以滋養頭發。 “夫心生血，血生氣，氣生精，精盛則須發不白，容貌不衰。”《證治準繩》指出，當氣血充盈，心氣充沛，脈道通利，則發有所養而生長旺盛，且富有光澤。相反，如氣血虧虛，瘀血不行，脈道不利，則發失所養，頭發容易干枯脫落。清代王清任首次提出瘀血內阻是致使脫發的病因，《醫林改錯》云：“頭發脫落，各醫書皆言傷血，不知皮里肉外血瘀阻塞血絡，新血不能養發，故發脫落。”因氣滯、氣虛、痰濁或寒凝而血瘀者,可使血瘀于毛竅,阻于經絡,新血難生,經脈不暢,發根失養而發為脫發。因此，血瘀體質或者血瘀證脫發患者應注意采用活血化瘀法以助發生長。

案2 血瘀型脫發

段某，男，35歲。2012年10月29日初診，主訴：脫發1年余，胃糜爛2年。現病史：患者近1年余脫發嚴重，面部、頭部、背部易出油，面部易起痘，后背時癢，伴腰酸無力。2年前曾檢查出胃糜爛，目前進食后劍突下發脹，咽部及胸骨后發熱，服抑酸等胃藥后癥狀不見好轉。刻診：脫發，食欲欠佳，小腹怕涼，受涼后腹脹。口干微苦。睡眠輕淺，夢稍多。大便多不成形，隔日1次。飲水較多，尿頻。舌質偏紅，胖大有齒痕，苔少。既往史：無特殊。個人史：無煙酒嗜好。家族史：父親因胃癌去世。處方：槐角30 g，生地黃20 g，川牛膝15 g，柴胡、川芎各12 g，枳殼、桔梗、桃仁、紅花、赤芍、當歸各10 g。共30劑。另用生側柏葉30 g、皂角20 g外洗，共30劑。

2013年1月14日二診。脫發控制，額部油脂減少，食后胃脘不舒依然，脈弦。處方：上方加制蒼術30 g，車前子(包)15 g，共30劑。另用生側柏葉、皂角各30 g煎水外洗，共30劑。回訪：脫發控制，額部油脂控制。

按 本案屬于血瘀型脫發。患者胃糜爛，其父有胃癌病史，睡眠輕淺，夢稍多，王琦認為其為血瘀所致脫發。又《醫林改錯·血府逐瘀湯所治癥目》載:“夜睡夢多,是血瘀,此方一兩副痊愈,外無良方。”主方采用血府逐瘀湯活血化瘀通調全身，桃仁、紅花、赤芍、川芎等活血化瘀而養血，柴胡、枳殼、桔梗疏肝行氣和血，改善毛囊血液供應，促進頭發生長。血府逐瘀湯改善頭頂血液循環，使氣血暢通，則新發得血濡養而自生。同時患者面部、頭部、背部易出油，面部易起痘，后背時癢，用槐角清熱瀉火，外用生側柏葉、皂角抑制油脂分泌以促進頭發生長。

3 化痰濕

《素問·五臟生成篇》：“多食甘，則骨痛而發落。”由于素體濕邪偏盛，或久居濕地，或嗜食肥甘厚膩，釀濕生痰，痰濕、血瘀郁滯發根，出現脫發。目前較多的脂溢性脫發往往與痰濕關系密切，多見于肥胖之人，“肥人多濕”，加之飲食不節，過食肥甘厚味，體內痰濕蘊結，聚集巔頂，侵蝕毛根，阻滯毛竅，影響毛發生長而導致脫發；痰濕蘊久，阻滯脈絡，損傷脾胃，導致氣血生化及運行障礙，頭頂毛竅失于濡養，毛囊萎縮，新發難生。故癥見肥胖、血脂失調、頭頂油脂分泌旺盛脫發者應重視化痰濕療法。

案3 痰濕型脫發

劉某，男，24歲。2014年7月25日初診。主訴：脫發10年余，伴有肥胖。面部及頭部油脂較多，有時油珠下滴，服用血府逐瘀湯加味3個月有余，頭部油脂明顯減少,脫發明顯減少，皮膚偏干，紅疹未見減少，但體質量未變。擬方化痰利濕、散風清熱、活血通絡、兼顧肝腎。

內服方：①茯苓、山楂、桑白皮各30 g，黃芪、制蒼術、澤瀉、地骨皮、生側柏葉、槐角、川芎、丹參各20 g，白鮮皮、桃仁各15 g，赤芍、紅花、鮮生姜各10 g，蔥白3根。②菟絲子30 g，萆薢、桑椹、女貞子各20 g，蠶沙、天麻各15 g，僵蠶、蟬蛻、姜黃、大黃、羌活、木瓜、路路通、茵陳、荊芥、防風各10 g，白蒺藜9 g。兩方交替服用，連續2個月。

外用方：骨碎補30 g，仙鶴草、生側柏葉、桑白皮、刺五加、川芎各20 g，白芷15 g，紅花、花椒各10 g，冰片6 g，加入85%乙醇500 mL，浸泡2周，外涂患處。

2014年10月6日二診。頭脂減少，脫發減輕。內服方：茯苓、澤瀉各60 g。外用方：在上方基礎上加皂角30 g，煎水外洗。

2014年11月20日三診。油脂明顯減少，脫發明顯控制。內服方：茯苓、澤瀉各60 g，生山楂、桑白皮各30 g，黃芪、制蒼術、地骨皮、絞股藍、側柏葉、槐角、川芎各20 g，白鮮皮、桃仁、丹參各15 g，赤芍、紅花、鮮生姜、羌活各10 g，蔥白3根。外用方：仙鶴草、生側柏葉、骨碎補、桑白皮、刺五加、川芎、花椒各20 g，白芷15 g，紅花10 g，冰片6 g，加入85%乙醇500 mL，浸泡2周，外涂患處。

2015年3月4日四診。患者訴頭皮油脂分泌旺盛，頭油可流至面部。處方：桑椹30 g，川芎20 g,制蒼術、制何首烏、墨旱蓮各20 g，槐角、丹參、蔓荊子、沙苑子、菟絲子各15 g，木瓜、羌活、天麻各10 g。30劑。外用方1：生側柏葉、桑白皮、皂角、制蒼術、零陵香(Lysimaehia foenum-graecum Hance)、炒蔓荊子各20 g，白芷、白芥子各15 g。外用方2：荊芥、防風、炒蔓荊子、木瓜、墨旱蓮各20 g，白芷、甘松各15 g，藿香10 g。交替使用。

2015年5月7日五診。頭部油脂明顯減輕，脫發、肥胖得以控制。內服方：茯苓60 g，制蒼術、澤瀉、生山楂各30 g，槐角、川芎、菟絲子各20 g，天麻15 g，羌活10 g。30劑。外用方：藿香、蔓荊子、防風、木瓜、墨旱蓮各20 g，甘松、白芷各15 g。30劑。以鞏固療效。

按 此病例屬于典型的痰濕型脫發。痰濕內蘊，風熱郁結，脈絡瘀阻，精血化生不利，頭發不長。服用血府逐瘀湯加味3個月有余，頭部油脂略有減少,脫發雖然有減少，但體質量無明顯變化，故從調理痰濕體質入手。黃芪、制蒼術、茯苓、澤瀉是化痰祛濕常用藥，補氣健脾、祛濕泄濁，加減并用，痰濕得化。續用活血通絡藥物，可增強化痰濕的力度。槐角，又稱槐實，是王琦經常用于痰濕型脫發的特色藥，同時益肝清火，長于烏發。《本草綱目》引《梁書》言：“庚肩吾常服槐實，年七十余，發鬃皆黑，目看細字，亦其驗也。”而內服方2長于祛風通絡、祛濕熱，輔助治療脫發的同時除皮疹。同時，桑椹是治療脫發的特色藥之一，其滋陰補血、生津潤燥。《滇南本草》載：“桑椹，益腎臟而固精，久服黑發明目。”制何首烏、槐實均具有抗氧化、抗衰老的功效，可助頭發生長[3-5]。二診見效，守上次治療思路，增強健脾瀉濕。由于患者頭皮油脂分泌旺盛，頭油可流至面部，應加強祛痰濕效果，并增加丹參、木瓜、羌活、天麻、川芎活血祛風生發，沙苑子、菟絲子補益肝腎。為了增強局部化痰濕去油脂的功效，王琦重用外用方，藿香、甘松、白芷、木瓜可芳香化濕，同時也采用炒蔓荊子、荊芥、防風等藥祛風生發。痰濕型脫發須重用外治法，局部用藥的作用也可以達到明顯的消脂去油止脫發的效果。

4 展望

中醫藥內外治法在養發、美發方面具有豐富的內容，利用和開發中醫藥在養發、美發方面的優勢，對損美性頭發問題的防治具有重要的意義。當然臨床中脫發因素較多，除了主要的補肝腎、活血化瘀和化痰濕3種治法，仍要根據實際情況加減用藥，如脂溢性脫發，仍需用祛風化脂、加重外治法等，濕熱重者尚需加用清熱祛濕藥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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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孫彥敏，王輝，徐凌川.近10年白首烏研究進展[J].中國中醫藥信息雜志,2015,22(7):131-136.

[4] 孫樂，張小東，郭迎迎.桑葚的化學成分和藥理作用研究進展[J].人參研究,2016(2):49-54.

[5] 韋華梅，王劍波.中藥槐角的研究進展[J].亞太傳統醫藥,2010,6(3):11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