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盛開的花

又下雨了。我追逐著磕磕絆絆的字行，在自己文章所收到的回復后面蜷縮著目光。

“抱歉，您的作品……”不需看下去便能知道意圖的語句刺激著努力聚焦的瞳孔，嘲諷般將光彩渙散，釋放出圈禁不住的疲憊。

我無言地移開了視線。

窗外雨潺潺，春意闌珊。料峭的東風與我逃避的視線在檐下相逢，一見如故，兩相冰凍。

不是第一次了。這樣的雨天，并不鮮見。

真是受夠了。

一次一次的投稿，得到的除了拒絕還是拒絕，即使一時有客套意義的褒獎，最終收入囊中的依舊是拒之門外的冷漠，甚至犧牲學習時間來完成的作品也只能獨守冷宮，不得成功幸臨。

拼了命努力朝向夢想，而移開視線不看的現實，被嚴苛地喚醒；期許擺脫心理束縛而果決邁出的步子，被斷然指出其不成器。

連綿的雨季讓我的夢想看不見花期。

凝視著破碎的雨線，已然麻木的肺部遞不出沉凝的空氣，只能任由黑濁的情緒在胸中如墨暈開，微薄的呼吸不斷增加著濕度。

悄無聲息，我將深陷的身子拖離座椅，扶著房門挺直了腰桿。映在灰蒙蒙的玻璃窗上的身影顯得有些佝僂，仿佛再加一根稻草便會垮掉似的。

就這么走了出去，并非從失落中，只是無力地推開了房門。

外面依舊是陰郁一片。客廳里滿掛的畫布上仿如蒙塵般渲上灰色。

只有一處很白，白得發亮。

姐姐正坐在那里揮舞著畫筆。

蓄攢著時光的筆觸在畫紙上翩然輕擦，留下流暢而又舒展的線條，勾勒著，描繪著興許曾無數次在心中默念的光景。

我不知不覺被吸引住視線，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筆尖淌過。

“既然你想當作家，那我就學畫畫，以后當你的插畫家吧。”

像在耳邊響起，記錄著童年諾言的音樂盒悄然旋轉，催發著什么回憶的旋律汩汩動聽。

不知何時起被我漸漸疏遠到形同路人的姐姐，她也一直在揮動著畫筆。就像我忘記一起努力的諾言時執著埋頭書寫的鉛筆一樣，從未停歇。

六年，她畫筆下的光陰，較之我執筆的歲月也毫不遜色。震驚的眼神在那從稚嫩漸至佳境的畫作上流連，為之牽引，我停滯不前的腳步不覺跨出，向前邁進。

這樣的心情，這樣的回憶，同樣刻在我們兩人的心中，刻在尚天真無邪的諾言之上，單純得令人快樂。

沒錯，追逐夢想的旅程正是如此。在歡樂的日子背后，也有過相同程度的痛苦。有時察覺自己的渺小而變得厭惡自己，有時覺得沒有任何事情能做到的自己很悲慘，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能夠觸摸到夢想而陷入不安……這種事經常發生。

但是，夢想不會止步于此。

下雨不是任何人的錯。相反，正因為有雨天的相伴，沐浴陽光的種子才會發芽，綻放我們栽種下的芬芳。

雨后的虹光清澈，勾連起掛滿玉珠的夢想枝條。在那斑斕多彩的枝條上，有什么在倔強地孕育著花開的力量。

我知道，那就是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