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中的燦爛

夏天熱得厲害，蟬兒在樹蔭下“知了知了”叫得歡快。快下課了，我早已聽不見老師說的話，汗像小河一樣往下淌，眼睛盯著手表緊張地倒計時。

“三——二——一！下課啦！”大家歡呼著躍起，老師臉色一變，抓起小包奪門而出。很快，便有幾個同學互相拖拽著風一般卷過講臺，黑板擦粉筆灰漫天飛舞。教室里頓時熱鬧非凡，掐架的、談天的、玩游戲的、分零食的，呼聲不斷笑語難絕。

“嗨，小秀，走呀，買雪糕去。今天四哥請客。”小安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興奮地叫嚷著。“可，我還在……”我指指桌上攤開的小說，不知如何是好。小安一把合上書塞進抽屜里，不由分說地拉起我沖入人流：“走啦，上次大家伙吃了你不少，這次少了你怎么好？”

一伙人歡呼雀躍地奔下樓去，我被擠在中間簇擁著帶了下去。“好嘛你，挑個這么貴的。”“還不是因為沒有更貴的了！上次小四坑了我不少，這回可得坑回來。”小賣部擠滿了我們班的同學，大家逛來逛去，嬉笑打鬧。有的發表一通哪個牌子的雪糕更好的高談闊論，有的互相逗趣買各種奇怪口味的零食。我拿著每次都一樣的綠豆棒冰，望著眼前這菜市場一樣的景象，莫名地有些失落。我在干什么呢，跑下四層樓來，吃一根雪糕又噌噌地爬上去。我花一個課間只是為了吃一根雪糕，多么奇怪啊。

于是，我漸漸地不再愿意隨人流下去了。“走呀，你真是。”小安有些不解地站在我桌前，“大家都下去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哦。”我搖搖頭：“我真的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小安用奇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追逐大伙去了。這樣幾次之后，小安下課也不再叫我了，照樣歡騰地跟著大伙，打群架般涌出教室門。

身邊的人仿佛一下子少了，我這才體會到大伙離開后的教室是多么冷清。沒有吵鬧聲，沒有歡笑聲，沒有誰說有個老師褲子穿反了，也沒有誰對著一個韓國明星發花癡，只有幾個同學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真靜啊，真的好靜，聽得見窗外風吹樹葉沙沙作響，還有偶爾掠過的一只鳥兒翅膀撲棱聲。黑板上一大堆幾何圖案，仿佛生來就在那里，不是為誰而寫，也沒有誰來看；躺在地上的黑板擦旁濺開一圈粉筆灰，好像幽靈的光環。習慣了熱鬧的，突然這么冷清還真讓人不習慣。

“哦，小秀，你還在啊。”前桌貌似不經意地轉過來，有些驚訝地說：“正好，這道題你會做嗎？”我認真地給她解完這道題，有些猶豫地問道：“那個啊，你們下課一般干什么呢？”前桌友善地笑笑，露出一副過來人的神態：“隨便做點自己喜歡的。你看，這里有些人原來也喜歡下去，現在在這里過得很充實。那是阿三，她喜歡素描；小雅，喜歡魔方；我嘛，喜歡做題。”

我喜歡做的事？對呀，我喜歡看小說啊。我取出閑置許久的小說《三體》，翻到久違了的一頁，細細讀起來。周圍好靜好靜，只有鉛筆在紙上劃過的唰唰聲，魔方旋轉的咔咔聲。我很快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跟著書中的人物或歡喜，或憂愁，或揪心，或輕松。每一個章節，每一頁書，每一行字的閱讀都好像游歷一個瑰麗奇幻的異世界，讓我深深陶醉其中。這一份奇麗的感受，豈是小賣部門口吹著牛皮舔著冰棍就可以擁有的？

一陣清冷的風吹起浸滿墨漬的窗簾，講臺上的粉筆灰粘到擦黑板的破抹布上。但這些都沒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靜靜的教室里，有我發自內心的快樂與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