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

春日讀汪曾祺的《人間草木》，“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似聽見一個老頭兒在喃喃自語。

這種“坐一會兒”，是用眼睛去交流，與花對視，或者漫不經心睨上一眼，等到木門嘩然洞開，它們已成為在身后的溫柔背景。

門外的，當然不只是花。岳父在世時，院子門旁種過一棵葡萄藤，枝粗如棍，初夏開花，然后結小青果，枝葉還算茂盛，掛的葡萄也多，我們都曾坐在門口，和葡萄坐一會兒。

“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是一個人留下的花草箋、春日帖。主人唯恐怠慢客人，擔心客人在等待的過程中單調乏味而說出的話。這是多么美妙的情境，又是多么美好的際遇。我所能想到鋪展下去的事情，還可以叮囑對方，樹上有鳥雀，架上有葡萄，你如果口渴了，可以先摘上幾顆嘗嘗。

門外的花，是一個老房子的建筑小品。花是閑情的，主人也很雅致。

鄉下的老房子，門外也有花。春天，在鄉下，我的一位親戚，他家門外有一片紫蝴蝶翻飛的豌豆花，樸素，好看。這樣的季節，倘若訪客不遇，并不需要樹下問童子，他大概是忙去了，且搬只小板凳，在他家門前坐一會兒，這時候，會看到千朵萬朵的紫蝴蝶，在時光小道上輕盈翩躚。

把花種在門外的，是一個有生活情趣的人，也是一個隨和大氣的人，不把花只種在院里獨樂，而是種在門口，與路人分享。

真想坐在青石臺階上，做一回閑人。春風再度，歲月不老，清風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