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保明：東北文化遺產的守望者

李瑾歷 孫曉玫

曹保明說自己是一個在不停轉動的輪子。對他而言，搶救東北文化遺產是他終身不能舍棄的事業。

曹保明說自己是一個在不停轉動的輪子，他怕自己稍微停下來就追不上知情者、傳承者老去的速度，聽不到他們的訴說;他怕來不及記錄傳統村落里的文化，它們就已被改變;他怕的太多，所以他從不敢懈怠。

? ? 守護，讓行動化作力量

“有人問我東北是什么？我回答東北是一塊時時在感動著人，而人一旦被它感動又忍不住去感動別人的土地。”曹保明說。

1976年，曹保明從吉林大學中文系畢業，立志搶救民間文化遺產。他在九臺檔案館發現了一張發黃的紙，模糊的字跡寫著：“三江好推翻日本火車”。“三江好是誰？為什么要推翻日本人的火車？”曹保明一路走訪，寫出4萬字的《三江好傳奇》。文章發表后的一天晚上，他家的門被敲響，門口站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是三江好的兒子，是曹保明的文章讓他父親得以平反，他是代死去的父親感謝恩人來了……這件事給曹保明觸動極大，他想，在東北這塊土地上不可能只有這一位“三江好”。

多少年來，曹保明沒有節假日，三十多個春節沒在家過，離開家人，到敬老院、大車店、村落……去看望那些村民、孤寡老人、老藝術家，和他們一起過年，并和他們結下了深厚的情緣。多年來，曹保明帶領8個工作組在吉林省搶救88個傳統村落，不顧身體帶領志愿者走入傳統村落，多次累倒在村落和搶救工程的路上。

為了保住這些村落文化，曹保明親自為這些村落的重點傳承人送去棉衣、鞋子，并自己出錢資助他們。鷹屯的獵手趙明哲冬天上山，沒有皮襖，曹保明就用自己的錢給他購買了皮襖和棉鞋，老人感動得熱淚盈眶。目前，吉林省共有6個村落進入國家保護項目，其中，木屋村已進入全國50個最美傳統村落名錄。

村落守望者，留住那一抹鄉愁

2016年正月初五，年還沒有過完，曹保明又一頭扎進了寒風刺骨的長白山，對我國重頭文化“長白山森林文化”進行具體保護指導。他指出，社會轉型期，文化要先行。作為農耕文化大省，森林文化是吉林省的另一重要特征和資源性遺產項目。他聽說白河林業局貯木場要舉辦“收斧停鋸”儀式，落實國務院關于森林停止采伐，還綠水青山的決定。他敏銳地注意到，這是工業文化向工業文明轉型期的重要節點，在這個時期，文化遺產最易流失，長白山森林文化的流失將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這些年，曹保明在搶救和保護傳統村落的同時，帶領志愿者寫出了15個村落的文本，幾十部關于村落文化的書籍。而關于東北文化的專著，他也寫了近百部。

“我放不下鄉親們，放不下村里面的人和事，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留住更多的村落文化。”曹保明說，留住村落文化就是留住鄉愁，鄉愁是戀鄉，是懷念。“從小母親就喜歡給我講故事，講日常生活中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故事，我把這些故事擴大并融入到村落生活里去，現在聽村民們講，我又把這些故事講給我兒子聽，這其實就是一種文化的延續和傳承，因此鄉愁也是一個個故事。我非常喜歡做這件事，因為我也喜歡講故事和聽別人講故事。”

曹保明出版了 《松花江河燈》《最后的漁獵部落》《最后一個獵鷹人》《木屋村》《牛心套保村》《鷹屯》等幾十部專著，他以自己的行動，甘愿做一位村落守望者，把這些珍貴的傳統村落文化保護下來。

尋訪，記錄抗戰老兵口述史

2015年是中國人民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4月初，吉林省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搶救保護辦公室等機構聯合發起了搶救《抗戰老兵口述史》文化工程，對在冊抗戰老兵實行全覆蓋尋訪。曹保明帶領63名志愿者，在吉林省9個地區鄉（鎮）對兩百多名抗戰老兵進行了考察、調研、采訪。調研期間，一絲線索他都不放過，以獲取珍貴的第一手資料。5月1日，他冒著大雨前往老兵張林家時，老人的棺材都準備好了，曹保明含淚記錄了老人的口述史……還有老兵王明，接受志愿者們采訪10天后就離開了人世。

工程進行到后期，百分之八十的整理材料反饋回來，曹保明才發現，原來這些“材料”（口述史）大部分是依據老兵口述錄音原封不動交上來的，很多內容都一片混亂，毫無順序的述說原稿，根本無法閱讀。這怎么行？！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重新組織，重新編輯，重新“回爐”。曹保明決定親自動手，決不能放棄這些珍貴的遺產。他立刻帶上這些“原始”的各式各樣的口述初稿，買了一堆方便面，用麻袋背著，找了一家小旅店，他把手機一關，門一鎖，就開始了夜以繼日的奮戰……遇到看不懂的口語、地名、番號，他就立刻打開手機直接打電話詢問采訪者本人。這期間他也不斷叫來志愿者，把實在“改”不了的稿退給他們，讓他們重新去見老兵，去和老兵溝通，這種工作量簡直無法計算……那些日夜，曹保明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老兵口述文化遺產的真實、科學、完整，由此才具有文獻和檔案價值。經過兩個星期的日夜奮戰，《抗戰老兵口述史》終于成稿。全書共記錄了121名老兵的口述史，其中老兵陳同安、孫庭江還在2015年9月3日應邀去北京參加慶祝“9·3”勝利閱兵式。

搶救，挖掘吉林工匠文化

曹保明歷經幾十年田野踏查，從吉林省各個歷史時期，搶救挖掘出來諸多工匠的創業故事和敬業精神寫實，包括鐵匠、木匠、皮匠、油匠、糖匠……等等，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2016年4月，由其編著的《吉林工匠》一書出版，成為外界了解吉林歷史文化的又一個重要窗口。

長白山的悠悠歷史，科爾沁的精彩述說，松花江、鴨綠江、圖們江川流不息的故事，哪一處都離不開工匠文化。吉林工匠，是這塊土地上的血淚贊歌，是北方民族文化的盛大遺產，是北方土地輝煌歷史的凝聚。

這些工匠身上，比較全面地反映了從前的吉林在飲食、醫藥、商業、手工業、制造業、加工業方面和人民經濟生活乃至精神生活方面的特點，他們的創業、發展、失敗或倒閉，這些“故事”都是吉林歷史的縮影。工匠的每一個“點”都是其家族的先人在歷史上創業功績的記敘，開始于“個案”，發展成工匠，給后人留下了充分和生動的文化力量。

曹保明

吉林省著名文化學者，民俗學專家，吉林省文聯副主席，吉林省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