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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學者研究中的“內亞” 概念及其問題反思

2019-01-05 11:21:03祁美琴
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19年3期
關鍵詞:概念歷史研究

祁美琴 陳 駿

“內亞”或“內陸亞洲”[注]目前學界較為公認的意見是:內亞是“內陸亞洲(Inner Asia)”的簡稱,但因“內陸亞洲(Inner Asia)”“內陸歐亞(Inner Eurasia)”“中央歐亞(Central Eurasia)”三者在涵蓋的最大地理范圍意義上比較相近,均被理解為以歐亞草原為中心,包含不同種族、語言、文字、生產和生活方式的地域,故三詞亦存在著混用的情況。一詞是近幾年來在歷史學界被熱議的一個概念,而與之相關的“內亞性”“內亞傳統”“內亞視角”等衍生概念也被頻繁使用。但搜檢相關成果與議題可知,論者對“內亞”的理解和認知各不相同,即使如羅新、鐘焓、孫昊、程秀金、劉文鵬等在相關領域有專文討論的學者[注]相關文章參見羅新:《內亞傳統的連續性與中國歷史的內亞性》,載羅新:《黑氈上的北魏皇帝》,海豚出版社,2014;孫昊:《內亞史視野下的遼史研究》,載《文匯報》,2016-05-06;鐘焓:《簡析明帝國的內亞性:以與清朝的類比為中心》,載《中國史研究動態》,2016(5);程秀金:《“內亞”概念源流考》,載《北方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6);劉文鵬:《內陸亞洲視野下的“新清史”研究》,載《歷史研究》,2016(4)。,對有關概念的考訂、辨析、認識和使用也存在差異。尤其是“新清史”與“內亞視角”的交織和相互影響,使得“內亞”及其衍生概念的清理和反思已經成為今天中國史研究必須面對的一個方法論問題。有鑒于此,本文擬在介紹其概念內涵的基礎上,討論目前在中國學者研究中“內亞”概念的使用情況及其存在的問題,尤其期望通過對整體性研究頗具方法論意義的“內亞性”和“內亞視角”的梳理和界定,能進一步明晰與“內亞”概念相關的問題研究和范式價值所在。

一、中國學者的“內亞”概念及其使用

“內亞”概念自19世紀產生以來,在國外學界經歷了長期的發展演變過程。中國學者首次對國外“內亞”一詞專文進行溯源考證的是程秀金,他認為“內亞”概念最初為德國地理學家洪堡特提出,而俄國的地質學家穆希凱托夫把內亞解釋為亞洲大陸閉塞的、無通向外海河流的地區,所以內亞最初作為自然地理概念被使用;其后被拉鐵摩爾、羅茂銳、塞諾、傅禮初等內亞史學者使用和發展,其內涵也逐漸演變為包括語言、文化、政治、民族、宗教等研究內容的歷史地理概念。[注]程秀金:《“內亞”概念源流考》,載《北方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6)。

國內學術界在中國史研究成果的題名上借用“內亞”或“內陸亞洲”概念的歷史并不長,筆者所見國內最早冠之以“內亞”或“內陸亞洲”作為成果名稱的是1996年由南京大學出版的《內陸亞洲歷史文化研究》[注]南京大學元史教研室編:《內陸亞洲歷史文化研究——韓儒林先生紀念文集》,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論文集。其后鐘焓于2005年發表的《安祿山等雜胡的內亞文化背景——兼論粟特人的“內亞化”問題》[注]鐘焓:《安祿山等雜胡的內亞文化背景——兼論粟特人的“內亞化”問題》,載《中國史研究》,2005(1)。一文,則率先關注了“內亞”作為一個特殊文化圈概念對中國歷史的影響。此后雖有2009年潘志平的《“內亞”歷史文化特征與中亞多國博弈態勢》和2012年南開大學張建的博士論文《火器與清朝內陸亞洲邊疆之形成》[注]潘志平:《“內亞”歷史文化特征與中亞多國博弈態勢》,載《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4);張建:《火器與清朝內陸亞洲邊疆之形成》,南開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二文發表,但前者所論與中國史無關,后者的概念使用則僅體現在標題上,正文中基本不涉及相關問題的討論。因此可以說,直到2014年以后,“內亞”的相關論題才開始集中呈現,尤其是近兩三年,更有泛濫的趨勢。

目前中國學者對 “內亞”概念變化的認識和表述,比較典型的如孫昊在《內亞史視野下的遼史研究》中所表達的:

在世界古代歷史中,內陸歐亞(Central Eurasia)是以歐亞草原為中心,東至黑龍江、松花江流域的森林地帶,西抵歐洲多瑙河流域,南則與世界主要定居文明區域相毗鄰的獨特地域。其中蒙古草原又是歷史上多個游牧帝國的中心地帶,無論從地域還是文化特征上看,都十分典型,又可稱為‘內亞’(Inner Asia)。‘內亞’在學術話語中的形象一直在變化,最初是野蠻落后的象征,在傳統史家記事中,征服與被征服的母題曾反復出現,而當代學界更傾向于認為‘內亞’是草原文明的核心地域,越發地重視其在歷史進程中的重要作用了。[注]孫昊:《內亞史視野下的遼史研究》,載《文匯報》,2016-05-06。引文中Central Eurasia或為誤譯,內陸歐亞在國內多譯為Inner Eurasia,Central Eurasia則為中央歐亞。

從孫昊的解釋中可以看出,其所謂的“內亞”包涵了三層含義,一是“內亞”是指內陸歐亞地理范圍中地域和文化特征最為典型的蒙古草原地區,二是內亞政治體的典型特征是游牧帝國,三是從區域文化或文明研究對象的認識看,內亞的“標簽”經歷了從野蠻落后的象征到草原文明的核心的過程。

檢索大多數相關的研究成果可知,中國學者們在“內亞”概念下關注的主題或研究的問題主要分布在以下領域:

第一,介紹、評介國外“內亞史”的研究成果,總體上以介紹歐美“內亞史”研究學者的成果居多。如2006年北京大學歷史系民族史教研室選編翻譯出版的《丹尼斯·賽諾內亞研究文選》[注]北京大學歷史系民族史教研室選編:《丹尼斯·賽諾內亞研究文選》,北京,中華書局,2006。一書,介紹了被稱為“內亞大汗”賽諾的相關論文著作。黃達遠、袁劍主編的《拉鐵摩爾與邊疆中國》[注]黃達遠、袁劍主編:《拉鐵摩爾與邊疆中國》,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一書,收錄了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拉鐵摩爾及其學說研究的代表性論文。另外,袁劍的《邊疆的背影——拉鐵摩爾與中國學術》[注]袁劍:《邊疆的背影——拉鐵摩爾與中國學術》,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一書,介紹了拉鐵摩爾的個人經歷和學術成果以及中國學界在20世紀對其理論的接受過程。鐘焓的《重釋內亞史——以研究方法論的檢視為中心》[注]鐘焓:《重釋內亞史——以研究方法論的檢視為中心》,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是近年來出版的介紹國外內亞史研究狀況比較系統完備的著作,全書約 33 萬字,分六章依次評價了伯希和、塞諾、傅禮初、烏瑞夫人、王明珂、森部豐六位學者的研究成果及其治學特點,作者對他們的評析涵蓋了從 20 世紀前期直至最近以來內亞史研究的不同流派與各自取向。此外有如邵建東、劉迎勝翻譯的由德國學者帕拉斯所著的《內陸亞洲厄魯特歷史資料》[注]P.S.帕拉斯:《內陸亞洲厄魯特歷史資料》,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傅正的《美國“內亞研究”中的地緣政治偏見》[注]傅正:《美國“內亞研究”中的地緣政治偏見》,載《中國社會科學報》, 2018-02-08。等論著。這一狀況表明,國外理論或研究成果的介紹,是中國學者筆下“內陸歐亞”或“內亞”概念使用的肇端和重陣。

第二,區域史,即作為區域地理概念的“內亞”是中國學者研究成果中出現較多的一個領域,但在使用時受國外學者的相關表述影響較大,并呈現出較大的隨意性和主觀性。如楊鐮謂“內陸亞洲(中國新疆、甘肅、內蒙古西部,以及蒙古國、俄領中亞)是地球上離海洋最遠的區域”[注]楊鐮:《內陸亞洲的變局與均衡》,載《讀書》,2007(3)。。烏·額·寶力格則認為中國的“內亞”邊疆,即今日之內蒙古、新疆、西藏。[注]烏·額·寶力格:《通向“外亞”的“內亞”之路——“一帶一路”與中國亞洲新秩序的構建》,載《文化縱橫》,2017(2)。黃達遠稱“內亞”主要指中亞五國、阿富汗、伊朗、中國新疆為中心的地理概念,將“內亞研究”或“歐亞研究”“中亞研究”視為同義語。[注]黃達遠:《18世紀中葉以降的內亞地緣政治與國家建構》,載《學術月刊》,2014(8)。潘志平在《“內亞”歷史文化特征與中亞多國博弈態勢》一文中,“將中亞五國與其相鄰的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印度的西北北部地區”稱之為“內亞”,且作者強調,自己在“這里只是借用了‘內亞’,而非拘泥于其內涵和外延”[注]潘志平:《“內亞”歷史文化特征與中亞多國博弈態勢》,載《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4)。。

第三,古代邊疆民族史研究中的“內亞”概念,更多的是泛指中國古代北方民族(包括西藏、中亞地區)的歷史、文化等。如《內陸亞洲歷史文化研究》中收集論文30篇,涉及蒙、藏等內亞民族的政治、經濟、宗教、文物、典制、民族關系等,被稱為國內外蒙元史及西北民族史學界特別的“學術集刊”。王颋所著的《內陸亞洲史地求索》及《內陸亞洲史地求索續》[注]王颋:《內陸亞洲史地求索》,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11;王颋:《內陸亞洲史地求索續》,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12。兩書,用考據和文獻等方法對從夏至明朝與北方民族相關的地理、樂器、物產、宗教、傳說等內容進行了考辨。蘭州大學出版社2012年整理出版的《蒙元史與內陸亞洲史研究》[注]韓儒林:《蒙元史與內陸亞洲史研究》,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12。,選編了韓儒林的蒙元史研究成果和西北地理札記,也涉及對匈奴、突厥、吐蕃等民族政權探討的文章。耿世民于2015年出版的《內亞文史論集》[注]耿世民:《內亞文史論集》,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5。,收錄了作者近年來研究古代突厥—回鶻文獻和古代西域—中亞語言、歷史文化的近40篇論文。王東平在介紹劉迎勝所著《西北民族史與察哈臺汗國史》等研究成果時,也冠之以“內陸亞洲史”研究的新成果。[注]王東平、魏志江:《內陸亞洲史和中國海外文化交流史研究的新成果——評劉迎勝教授3部近著》,載《中國邊疆史地研究》,1996(4)。此外如邱軼皓:《“骨咄”新考——對內陸亞洲物質交流的一個考察》,載《社會科學戰線》,2018(2);唐均:《內亞草原帝國城市緣起的多個層次——基于女真文所記相關術語的源流爬梳》,載《都市文化研究》,2017(1);石雅如:《變動的內亞與儒生的理想——8—12世紀關于“胡服”的話語變遷研究》,北京服裝學院2017年碩士學位論文等文,均是將北方民族文化視為“內亞”概念使用的前提。

第四,作為研究范式或視角的“內亞”概念,越來越受到相關領域學者的關注。典型的如姚大力的《拉鐵摩爾的“內亞視角”》[注]姚大力:《拉鐵摩爾的“內亞視角”》,載黃達遠、袁劍編:《拉鐵摩爾與邊疆中國》,13-17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一文,滿懷熱誠地介紹了拉鐵摩爾的內亞視角對于中國史研究的意義,認為是對在他之前僅以漢族和漢文化作為中心視角去考察和論述中國歷史變遷的舊有知識傳統的一種重要修正和補充。劉文鵬《內陸亞洲視野下的“新清史”研究》[注]劉文鵬:《內陸亞洲視野下的“新清史”研究》,載《歷史研究》,2016(4)。一文,則介紹了“新清史”學派如何對歐美和日本學界“內陸亞洲”理論進行運用和發揮,從而形成了其獨特的敘事體系。游牧文化傳統也是“內亞”視角下重點關注的一個領域,羅新的《黑氈上的北魏皇帝》、鐘焓的《“四海之內皆可汗”——論內亞汗權體制中的“有限性君權”》[注]鐘焓:《“四海之內皆可汗”——論內亞汗權體制中的“有限性君權”》,載《文化縱橫》,2017(4)。、曹金成的《蒙古忽圖剌汗即位儀式新解——內亞視野下的樹木崇拜傳統》、沈睿文的《內亞游牧社會喪葬中的馬》、黎鏡明、李沙沙的《內亞傳統和北方游牧族群的歷史演進》[注]曹金成:《蒙古忽圖剌汗即位儀式新解——內亞視野下的樹木崇拜傳統》,載《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6);沈睿文:《內亞游牧社會喪葬中的馬》,載《北方民族考古》,第2輯,2015;黎鏡明、李沙沙:《內亞傳統和北方游牧族群的歷史演進》,載《青海民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2)。等文,均是通過“內亞視角”將北方不同時期、不同地區的游牧文化、制度傳統進行整體性討論的典范。

警察禮儀課程是一門實踐性較強的養成教育學科。與其它學科沒有交叉,如果采用傳統的考評方法,一張考卷定終身,不利于學生警察禮儀習慣的養成,也無法達到課程教學目標的要求。因此,必須改革學生的成績評定方法。學生學科考核應將理論與實際操作并重;訓練表現與日常行為相結合的方式進行。可分為課程結束和課程結束后兩個階段。

綜上可知,在“內亞”一詞的包裹下,研究對象和研究內容呈現出紛繁復雜的樣貌,甚至不乏被追求學術“時髦”者濫用或泛化的傾向。總之,基于“內亞”概念在解釋和使用中出現的這種隨意性、不確定性,學界有必要反思和做進一步的澄清工作。

二、“內亞性”“內亞傳統”概念的內涵及其關系

“內亞性”和“內亞傳統”均是“內亞”一詞的衍生概念。如果說,“內亞”更多的是在地理或區域意義上被使用,“內亞傳統”多用來指代非漢文化或制度體系,而“內亞性”則是對中國各王朝中體現出的“內亞”因素的一種整體性描述。所以,“內亞性”是一個與“內亞傳統”在研究對象和解釋范疇上具有明顯區別的概念,厘清這兩個概念對于邊疆民族史和中國史的研究意義,顯然具有重要的方法論價值。

(一)什么是“內亞性”

目前學界所謂的“內亞性”,主要用于概括歷史上北方民族對中國歷史的影響方面和影響程度。就筆者所見,首次在研究成果的題名中使用這一概念的是羅新,他在《內亞傳統的連續性與中國歷史的內亞性》一文中認為,以蒙古高原為中心的內亞和以長城以南農業地區為中心的中原存在著各自相對獨立的歷史單元,內亞歷史的連續性和獨立性表現為“內亞傳統”,而內亞民族對中國歷史的影響表現,或者說中國史中與內亞史交織的部分為“內亞性”。他同時認為,在中國歷史上所有時期都存在內亞性,只是在不同時期和地域上是不均勻分布的。“固然,那些以來自內亞的族群集團為統治核心的王朝,如北朝、遼、夏、金、元和清,其歷史內容理所當然地洋溢著強烈的內亞氣息,而那些并非由內亞人群直接建立的王朝,如秦、漢、魏、晉、唐、宋和明等朝代,其歷史的相當一部分也是與內亞深刻糾纏在一起的,中國歷史所固有的這種充斥內亞因素的現象,說明中國歷史存在一種不容忽視的內亞性(Inner-Asia-ness)。”[注]⑥ 羅新:《黑氈上的北魏皇帝》,66-73、2頁,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此外,鐘焓在《簡析明帝國的內亞性:以與清朝的類比為中心》一文中,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認為明帝國與內陸亞洲的歷史關聯遭到了相對消極的評估,如果在中國史中發掘出“內亞性”的歷史因素,那么就不僅要重視對北朝和遼、夏、金、元、清等北族政權的學術研究,進而還應該認識到,像漢、唐、宋、明等王朝統治時期,內亞性也一直存在,甚至有時候還相當重要,并從君主形象的多元性、合璧文獻和宗教影響三個方面與清朝的“內亞性”相比附。[注]鐘焓:《簡析明帝國的內亞性:以與清朝的類比為中心》,載《中國史研究動態》,2016(5)。在《重釋內亞史》一書中,他進一步將“內亞性”的研究對象細分為基本制度下的內亞政治因素在中國的移植變形、政治觀念方面的浸染體現和大眾層面的特定外來習俗在中國傳統社會的傳播流變三部分,同時介紹了相關國內外著作中對此三種“內亞性”的研究。[注]鐘焓:《重釋內亞史:以研究方法論的檢視為中心》,6-7頁,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相比較而言,羅新主要著眼于“內亞性”在中國歷史上長時段的演變進程中的地位,而鐘焓則對“內亞性”的具體表現上做了內容層面的劃分。

可以說,“內亞性”概念受到中國史學界的關注才剛剛開始,從這兩年學界關于“內亞性”“內亞因素”的研究成果來看,主要集中于對唐、宋、明等以漢族為主體的中原王朝政權的“內亞性”探討。重要的成果除羅新對北朝、鐘焓對明朝的研究外,李鴻賓在《中華正朔與內亞邊疆——兼論唐朝北部長城地帶的意涵》一文中,通過分析北方因素對唐朝政治體建設和政治集團的影響,認為統治集團中的北族文化血脈在促使唐朝對外擴張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注]李鴻賓:《中華正朔與內亞邊疆——兼論唐朝北部長城地帶的意涵》,載《學術月刊》,2017(2)。王一凡則關注到了宋朝的“內亞性”問題,并運用考古學方法考察了北宋與遼金交界地帶墓葬中所反映的“內亞性”文化因素。[注]王一凡:《北宋時內亞因素對中原漢文化之影響——北宋與遼金交界地帶墓葬分析》,載《中原文物》,2017(1)。

(二)關于“內亞傳統”的認識

如上所述,羅新在最早關注“內亞性”這一概念時,就指出與它相關聯的一個概念是“內亞傳統”,那么何謂“內亞傳統”?目前學界對此給出較為清晰的描述的學者仍然是羅新:

在內亞,尤其在內亞游牧帝國的政治中心地區的蒙古高原,政治領導權的確立與更替同樣有自己獨特的儀式性表達,這一儀式固然隨著時代、族群和文化的不同而有所更替,但也有清晰可見的連續性和繼承性貫穿其中,使內亞政治文化迥然有別于華夏傳統而自成一系。⑥

他將“內亞傳統”表述為以蒙古高原為中心的“內亞”政治、文化傳統的連續性和繼承性,一套關于政治領導權確立與更替的獨特儀式性表達。筆者認為,羅新關于“內亞傳統”的界定,是著眼于其迥別于華夏傳統而言的,這對于討論中國王朝中的“內亞性”非常有意義。即以羅新《黑氈上的北魏皇帝》一書為例,作者對北魏的舉氈舊制的探討,是通過對拓跋鮮卑政治傳統的考察,說明游牧政權的“內亞傳統”問題,他說“只有從內亞傳統這個角度,我們才能理解,不僅草原上突厥和回鶻的可汗們經過這一儀式之后才能爬上權力的頂峰,而且在中原建立統治的北魏的大多數皇帝們,以及后來元朝的皇帝們,都是由七個王公貴人用黑氈托上皇帝寶座的,都經歷了大致相同的立汗儀式”[注]。

值得注意的是,羅新所謂的“內亞傳統”,不僅僅停留在討論某一游牧民族的制度或文化上,而是將其作為民族史的一種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式,因此,他在《黑氈上的北魏皇帝》一書中專辟“內亞傳統作為一個方法”一節,討論作為一種方法的“內亞傳統”的價值和意義。他以北魏清河王紹即位儀式上的君臣對話和突厥立汗儀式上新可汗預言自己在位年限為例,說明“內亞傳統的連續性,意味著在與外部政治體、文化體接觸并接受影響的同時,內亞各游牧人群所建立的政治體之間的相關性,可以保障內亞獨特的文化與政治傳統能獲得連續的傳播和發展,無論是在時間上(從六世紀到十世紀)還是在空間上(從鄂爾渾河谷到伏爾加河谷)”。而內亞游牧世界這種象征性文化符號的跨語言、跨地區、跨時代的傳播繼承與發展,正是內亞歷史獨立性與連續性的美妙詮釋。[注]羅新:《黑氈上的北魏皇帝》,50、59頁,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所以,從這一點來看,“內亞傳統”的確是整體性和連續性考察內亞民族歷史文化的一種研究視角和研究方法。而內亞傳統作為一種方法,可能還在于提示我們如何將內亞歷史作為獨立的歷史單元進行研究的問題,而不是作為中原王朝史的附庸。

但是這也將引發另外一個疑義,即“內亞”內部的多樣性和復雜性與“內亞傳統”概念導致的同質性追求之間的矛盾如何解釋的問題。從羅新的討論可知,他所謂的“內亞傳統”其實就是游牧社會、游牧文化、游牧政治體傳統,所以在其討論的議題中“內亞傳統”的內涵具有同一性。而學界對于“內亞”的解釋和使用是繁雜的,即以最狹義的“內亞”地理范圍而言,也包括蒙古、新疆、滿洲等地,雖然它們相對于中原而言,其政治、文化均表現出很大的差異性,但就其內部來說,各地區的地理環境、生產方式、民族主體、文化傳統等條件也都各不相同,將其政治、文化特征概括為均質的“內亞傳統”是否會抹殺其各自的獨特性,是值得商榷的。實際上,學界對“內亞傳統”的理解與羅新近似,多傾向于“游牧特性”或草原特征,然而其內涵的“非漢傳統”或“非中原傳統”的指向則意味著可以將之放射到其他農耕、漁獵、綠洲等內亞民族的政治文化傳統上。因此,目前對“內亞傳統”概念內涵的過分簡化的表達與其外延使用并不相符合,即可能導致所謂的“內亞傳統”變成一個只是相對于“漢文化傳統”或“華夏傳統”的偽概念。其實,如果進一步深究,“華夏傳統”本身就是一個為人所熟悉卻含糊不清的概念。因為傳統往往指的是一種抽象的文化延續,它必然需要在時代的現實中尋找它的客體表現。若從語言哲學角度來看,任何從“傳統”中繼承下來的概念、術語、命題、名詞都是一種語言符號,而由于時代的變遷,后人對這種符號的運用與它要表達的語義之間并不可能完全吻合。[注]秦暉、金雁:《田園詩與狂想曲:關中模式與前近代社會的再認識》,27頁,北京,語文出版社,2010。所以籠統地以“華夏傳統”抑或“內亞傳統”對歷史進行長時段的概括容易忽視其內部的差異性所在,也缺乏足夠的內涵支持。

除了對“內亞傳統”這一概念認識本身需要注意外,其與“內亞性”的關系也應進一步區分。根據羅新的論述,“內亞傳統”與“內亞性”實際存在相伴生的關系,如果說“內亞傳統”的概念是相對于內亞政權的建立者而言的,“內亞性”則是受“重疊關系”影響的中原王朝的特征,但是由于中原王朝的建立者中除了來自中原地區以漢族為統治民族的政治體外,還包含了來自“內亞政權”的統治民族,而根據羅新、鐘焓的觀點,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均具備“內亞性”特征,那么這兩種不同類型的中原王朝的“內亞性”,除了體現出不均勻或不均衡性外(即可理解為內亞因素的多少不同),是否還有其他需要關注的層面?因此,筆者以為, 在“內亞傳統”和“內亞性”概念的使用上,必須明確的加以外延上的限定,前者主要是探討某一類的北方民族政治文化傳統,而后者用于分析北方民族在中國各王朝進程中的政治、文化影響。而在探討元、清等多民族的大一統王朝的時候,無論是“內亞性”還是“內亞傳統”,其概念的解釋力有明顯的局限性。

三、“內亞視角”的范式意義及其問題

隨著全球史、“想象的共同體”、新清史等西方思潮對傳統“中國觀”的沖擊,同時基于對過去中國史研究中的王朝史范式的反思,不少中國學者試圖借助內亞史的研究以重新構建一種新的歷史敘事方式,“內亞視角”就是在這一背景下提出的。筆者認為,“內亞視角”的范式意義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其一是通過從漢民族到內亞民族歷史敘事主體的轉換,啟發學者關注少數民族對中國史的塑造作用,增進對中國歷史多元性和整體性的理解,促進各民族彼此的認同。其二是通過從邊疆看中國的立場轉換,擺脫以中原王朝為中心的地域視角,從更宏大的地域視野研究中國歷史形成和發展,關注過去所認為的“邊緣”地帶的歷史塑造力量。其三是通過以上兩點,立足于當下實際,重新構建一套更具有包容性和開放性的中國史敘事體系,在多元族群和地域互動下解釋過去的歷史。目前國內內亞史研究在此三方面都有所努力,但也面臨著由“內亞”及其相關概念本身所帶來的諸多問題。

(一)“內亞視角”的研究取向

首先是立足“北族”看中國。羅新在《內亞視角的北朝史》一文中認為,北朝兼備內亞與華夏雙重文化傳統的因素,因此對北朝史的研究有兩個路徑:一是基于北朝史是中國史的立場,關注漢唐歷史連續性,從華夏本位角度研究北朝史。二是基于北朝史是內亞史一部分的立場,即關注漢唐歷史的斷裂,內亞與華夏兩個文化傳統的遭遇、碰撞和調適,從內亞史視角研究北朝史,即內亞視角的北朝史,是追尋中國北族王朝歷史中的內亞淵源,并通過對“北族”某一問題的研究,從某一角度或某一局部照亮內亞史,從而使得我們獲得對古代歷史更豐富立體的認識,就是“內亞視角”。[注]羅新:《內亞視角的北朝史》,載羅新:《黑氈上的北魏皇帝》,75-91頁,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學界部分的研究實踐也基本遵循了這一理路,如曹金成的《蒙古忽圖剌汗即位儀式新解——內亞視野下的樹木崇拜傳統》一文,與羅新關于北魏君主舉氈即位儀式的“內亞傳統”的解釋路徑相似[注]曹金成:《蒙古忽圖剌汗即位儀式新解——內亞視野下的樹木崇拜傳統》,載《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6)。,可以視為是典型的“內亞視角”的研究。這種基于內亞民族立場的“內亞視角”,與新清史強調內亞民族歷史文化因素的研究路徑有一定相似性,區別是他們在強調清史的一部分與內亞史是重疊的同時,最終體現的是整體中國觀的研究指向。

其次是立足“邊疆”看中國。在近年來興起的“內亞”熱中,拉鐵摩爾的《中國的內陸亞洲邊疆》一書受到了格外的重視。[注]黃達遠、袁劍主編的《拉鐵摩爾與邊疆中國》論文集中,收錄了近年來國內外關于拉鐵摩爾的代表性研究論文11篇。姚大力將其學術理路概括為“從邊疆發現中國”,并對其觀點在中國史研究中的價值予以充分肯定。他認為在拉鐵摩爾視野中,中國國土由漢地和“長城邊疆”兩個有機部分構成,“長城邊疆”或者謂中國的“內陸亞洲邊疆”,并非總是“被動地等待被中心地區‘收復’、‘統一’或‘重新統一’的地位”,而是擁有主動參與中國歷史的能力,而且事實上它就是中國歷史演變的一個重要的動力源。而這種能力的獲得來自這一地區共有的“內亞特性”,并認為“這種強調中國的內亞特性、強調從長城邊疆‘發現中國’的觀察和分析視野”,就是有些學者所謂的“內亞觀”。[注]姚大力:《拉鐵摩爾的“內亞視角”》,載黃達遠、袁劍編:《拉鐵摩爾與邊疆中國》,13-17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另一位受到內亞史學界關注的人物是巴菲爾德,他的《危險的邊疆:游牧帝國與中國》一書,被認為是在中國邊疆史研究領域內由“重新發現”拉鐵摩爾到新的“邊疆范式”形成的過渡時期的代表性作品,是拉鐵摩爾之后新的“邊疆范式”。巴菲爾德認為,北方游牧民族與中原漢族存在著彼此相對獨立而連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但在作為兩者邊界的內陸亞洲地區,雙方彼此接觸并對對方產生相當大的影響。在長時段的視野下,內陸亞洲對草原社會和中原王朝的歷史變遷中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注]巴菲爾德:《危險的邊疆:游牧帝國與中國》,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1。繼巴菲爾德之后在國內學界引起空前反響的是王明珂的觀點,他曾師從于巴菲爾德。盡管在其著作中沒有再強調“內陸亞洲”這一概念名詞本身,但其在《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羌在漢藏之間:川西羌族的歷史人類學研究》《游牧者的抉擇:面對漢帝國的北亞》等系列著作中,繼續貫穿了前者“從邊疆看中國”的研究路徑,并有進一步的理論完善。[注]王明珂:《羌在漢藏之間:川西羌族的歷史人類學研究》, 3頁,北京,中華書局,2008。從拉鐵摩爾、巴菲爾德到王明珂,從邊疆或邊緣看中國的“內亞視角”在學術理論化程度上走的最遠,盡管受學科背景和宏大敘事的限制,在具體史料考證上有所不足,但仍在國內學界受到了廣泛肯定。

其三是立足“多元”看中國。張廣達在《從內亞史視野觀察十至十三世紀的唐宋變革和宋元變革》演講中,認為從內亞史角度研究中國歷史,探討的主要是內亞草原騎馬游牧的流動族群與中原農耕定居地區的編戶齊民之間的異質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互動。與之相似,孫昊也認為從內亞視野看遼史的關鍵問題不是尋求契丹與內亞民族之間的社會、政治、文化相似性,不是將遼史置于內亞史的解釋框架,而是探討內亞傳統在遼朝社會政治體制建構和維系中所發揮的作用,使我們看到一個有別于唐宋變革的歷史情境,認識到遼朝歷史的多元性特征。[注]孫昊:《內亞史視野下的遼史研究》,載《文匯報》,2016-05-06。事實上,這種基于族群互動視角下對中國史多元性的解釋,在某種程度上正是羅新所否定的以中國史本位的“內亞視角”研究,即借助某些內亞史研究以對中國史作補充性解釋。筆者以為,這種借鑒“內亞”概念及其理論研究成果之后的中國史研究,似乎在敘事體系上更具有包容性和多元性,也是學界普遍所寄望的一種研究指向。這種研究指向試圖擺脫過去漢化視角下的王朝史敘事舊路,又不滿足于以內亞民族為主體的局部性研究,而是希望在正視內亞民族影響下重新構建一個完整的中國歷史敘事體系。

(二)對“內亞視角”相關問題的反思

首先,“內亞”概念的不同解釋和使用影響了國內學者對于“內亞視角”的理解和認識。在羅新、鐘焓等人看來“內亞”更類似于“內亞民族”概念,其“內亞視角”也主要是基于內亞民族本身的歷史連續性及其如何看待歷史而言。拉鐵摩爾、姚大力等學者側重于“內亞”的邊疆屬性,將“內亞”理解為華夏邊緣的文化和族群互動地帶。而張廣達、孫昊等提倡的內亞視角,則側重于對多元族群互動下的中國史認識和解釋方面。顯然,“內亞”作為與長城以南“農耕地區”相對的概念是被普遍接受的看法,然而正如前文所述,在亞洲中部地帶存在著復雜多樣的地理環境、社會和經濟組織以及民族,這樣廣泛的地區很難以一種均質的“內亞特征”加以概括。因此,學者們在使用“內亞”及其相關概念時,需要明確的界定和謹慎使用,以逐漸明晰“內亞視角”研究方式的確定性指向。

其次,“內亞視角”的一個關鍵難題在于如何處理“內亞”與“中國”的關系問題。提倡“內亞視角”的學者基本上都對過去“漢化視角”的王朝史觀提出批評和質疑,認為“漢化視角”忽略了邊疆民族對中國歷史的主動參與能力和塑造作用。但正如羅新所論, “歷史上的游牧內亞與農耕中國之間并不存在一種清晰的分界線,在任何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中原王朝與內亞政權之間都保持著空間、文化和人群的部分重疊關系”[注]羅新:《內亞傳統的連續性和中國歷史的內亞性》,載羅新:《黑氈上的北魏皇帝》,69頁,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中原王朝的建立者中除了來自中原地區以漢族為統治民族的政治體外,還包含了來自“內亞政權”的統治民族,顯然,由內亞政權發展而來的中國王朝與由中原自身生成的中國王朝,其王朝中的“內亞性”存在質的差別,前者的內亞性與內亞傳統有關,后者則是外來因素;由“內亞傳統”而生成的“內亞性”(如北族王朝的內亞性)與因“內亞因素”而產生的“內亞性”(如漢族王朝的內亞性)應是兩個不同層次的歷史進程,二者不可同日而語。鐘焓在批判美國新清史學者以清代的“內亞性”而否定其中國王朝特性時,從君主在不同族群中的多元形象、漢文和非漢文的文獻“合璧”現象、靈活而富有彈性的宗教政策與政教聯盟關系三點,論證明朝也具有相同的特征,從而說明明清王朝的同質性,但這種比較忽略了“內亞傳統”與“內亞因素”的不同性質和影響程度。何況,清代所實行的多元的政治、文化政策,如合璧文書等,固然有其“內亞傳統”的影響,但主要還是基于現實的多民族統治需要的結果,是“內亞性”與“中原性”的合并而致的“中國性”結果,而不僅僅是“內亞性”表現。所以,元清與宋明的差異性在于,前者在入主中原而建立大一統的多民族政權時,內亞傳統趨于不斷衰減的過程,內亞和中原的二元性界限逐漸模糊,“中國性”特征開始凸顯的歷史特征;后者則是在內亞因素不斷影響下,使中原性在不斷融入內亞性成分的過程中彰顯“中國性”的本質。

其三,反思“內亞視角”下的“新清史”應重視“中國性”概念的方法論意義。很多新清史的學者把長城以內的中原地區等同于中國,而將“內亞性”與“中國性”相對立, 他們“強調明清兩朝的差異性和斷層性,滿洲人建立的清朝或清帝國被其定位成內亞性十分突出,甚至有時壓倒了‘中國性’的典型征服型統治政權,明朝則被化約成一個相對純粹的漢人政權,常常被用來反襯以彰顯‘內亞性’著稱的清帝國的存在”[注]鐘焓:《簡析明帝國的內亞性:以與清朝的類比為中心》,載《中國史研究動態》,2016(5)。,認為清朝是中國和內陸亞洲兩個不同政治秩序的混合體,所以劉文鵬在討論“內亞視角”與新清史的關系時,清晰地指出:利用內亞視野對漢化史觀下的清史敘事進行新的全面修訂,是“新清史”學者要表達的一種史學志向,他們偏向強調清朝與內亞政權的延續性,其結果就是使“‘內陸亞洲’由一個地理概念和文化上近似的統一體,在不知不覺間被解釋為一個‘政治統一體’,并可以與‘中國’這個國家概念、政治概念相抗衡。所以,‘新清史’以內陸亞洲為基礎構建其‘去漢化’、‘去中國化’的理論,不免有偷換概念之嫌,也違背了‘區域研究’的本義”[注]劉文鵬:《內陸亞洲視野下的“新清史”研究》,載《歷史研究》,2016(4)。。

因此,如何討論和敘述“中國”以及“中國性”的問題,也是中國學者在反思新清史的相關論點時必須要面對的。對此,楊念群《詮釋“正統性”才是理解清朝歷史的關鍵》一文認為,應當從王朝傳承的“正統性”問題上進行探討“中國”,所謂的“內亞性格”邊疆治理措施不過是技術手段和“大一統”格局的前提,而“漢化”也無法概括清代對前代王朝“正統性”的接續過程。[注]楊念群:《詮釋“正統性”才是理解清朝歷史的關鍵》,載《讀書》,2015(12)。熊鳴琴則認為“中國性”即是古代政權在王朝譜系中的“正統性”。姚大力進一步指出,中國性本身具有多元特征,揭示其內部的內亞性并不會離析其本身的內聚性,而有助于澄清把“中國性”等同于“漢族特性”的流行見解。只有在承認中國內部差異和多樣性元素存在的基礎上,才能實現更高程度的多民族統一國家的整合,[注]姚大力:《拉鐵摩爾的“內亞視角”》,載黃達遠、袁劍編:《拉鐵摩爾與邊疆中國》,15-17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即對于多民族政權中來自內亞和中原傳統的諸因素共同作用表現出來的特點,可以用“中國性”概括之。

其四, 充分闡釋“中國性”概念的意義和價值或可成為新歷史觀的努力方向。20世紀以來,學界為探索中國多民族國家歷史形成的規律,多著眼于種族或文化差異,先后提出漢化、胡化、華化、涵化等概念和研究視角,今天“內亞視角”的提出和受到重視,無疑是學術不斷推進的結果,亦是全球化和區域一體化趨勢在史學領域的反映,但因其關注點在于區域的特征、差異和影響,解決的仍然是局部問題。筆者認為“中國性”概念,兼具地理、歷史、政治和文明內涵,是當下解釋中國歷史發展邏輯的恰當表達,但對“中國性”概念的強調并不是要所取代或否定“內亞性”,而是對其難以解釋的晚期中華帝國多元性統治的特點進行補充或糾正。袁本罡在《追尋、重構與批判:對“中國性”之本質的三種不同理解》一文中,介紹了近現代以來國內外學者對“中國性”概念的不同認識,“海內外學者對‘中國性’的闡述,盡管觀點不同,卻又都指向了同一個問題:當中國從帝國體制中走出邁向民族國家時,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又靠什么來獲得內在的一致性,從而使他們能接受作為‘中華民族’一員的身份? 事實上對這個問題的回應也折射出人們對‘中國性’這一概念的態度”。作者從中華文明源流的爭辯、“文化中國說”、后現代理論的解構這三種針對“中國性”的不同論述,說明了人們對現代中國與其傳統的關系的不同認識。[注]袁本罡:《追尋、重構與批判:對“中國性”之本質的三種不同理解》,載《安慶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4)。作者所強調的關于“中國性”的論述應“都是以歷史以及文化的積淀作為根基”的指向,正是本文所謂“中國性”的研究目標,即通過“中國性”的概念探討中國多民族政權下內亞與中原因素共同對歷史的塑造表現。正如鐘焓所言:“從更高的要求來說,我們亟須一種能夠將內亞史與中國史合二為一的歷史觀,而不能僅僅止步于從中國史中發現‘內亞性’。”[注]鐘焓:《重釋內亞史:以研究方法論的檢視為中心》,16頁,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這種新的歷史觀,既能擺脫過去以王朝史為敘事主體的舊路,又能避免陷入單一研究視角的極端路徑。總之,如何在既有核心的敘事主體又兼具多元化的研究視角上展開系統性的理論研究,仍然是學界需要探索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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