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臂”民警

張吉成

令人仰止的王起和同志

初戰

1992年8月，干了三年交警的王起和鼓起勇氣主動申請調到懷柔縣局刑警隊。那一年，他24歲。當隊長問起他為什么要調到那里時，他說：干交警的時候，有幾次被安排開車協助刑警接送法醫，和刑警接觸多了，就慢慢對刑偵工作產生了興趣，覺得這輩子如果不干刑警，將來一定會后悔。

初干刑警，王起和每天和同事們一起跑案子，無比興奮。直到1993年6月發生的一起案子，才讓他第一次體會到刑警這個職業的危險。

這天，懷柔縣寶山寺鄉轉山村發生了一起傷害致死案，嫌疑人扎傷了和他有感情糾葛的一名女子后跑到了山里，傷者被家人送往醫院后，經搶救無效死亡。懷柔縣局組織了數支搜查隊進山搜索，王起和也帶著兩個村民參加了這次行動，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面對未知的危險。

他們在山上搜索了一夜，在快天亮的時候，王起和發現了一個山洞，這是一個理想的藏身之所。果然，嫌疑人就躲在這里！看到嫌疑人的第一眼，王起和就發現對方手里拿著刀。嫌疑人喘息著，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王起和與他對視著，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來。這時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同伴們這時還在山的另一邊，這里只有他一個人，王起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竟然離自己如此之近。

在令人窒息的氣氛中，王起和掃到嫌疑人微微發抖的手。他忽然明白過來，嫌疑人同樣高度緊張，而且他還不知道被他扎傷的女子已經死亡的事實。于是，王起和試著與嫌疑人對話，舒緩他的情緒，并告訴他醫院正在全力搶救傷者，切勿沖動。一番安撫后，嫌疑人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并向王起和要煙抽。王起和拿出煙，勸嫌疑人出山洞。嫌疑人慢慢走了出來，在點煙的一剎那，王起和猛地打掉嫌疑人手里的刀，將其撲倒在地。因為身后不遠處就是懸崖，王起和害怕嫌疑人情緒激動之下跳崖自盡，只能死死壓著嫌疑人不敢起身，同時大聲呼喊同伴。

當同伴趕來的時候，王起和的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親手抓獲犯罪嫌疑人，讓王起和有了極大的成就感，也讓他對刑警這個職業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此后在工作中，他總是愿意沖在最前面。

負傷

1998年，因為工作需要，王起和六年的刑警生涯告一段落，他先后到長哨營、慕田峪、紅螺寺、龍山派出所工作。直到2007年8月，他又一次回到了刑偵支隊。

2011年1月中旬，懷柔分局接到九渡河鎮杏樹臺村防火巡查隊的報警電話，稱在附近的山溝里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尸。死者年齡40歲左右，頸部有勒痕。經警方偵查，死者是一名黑車司機，從密云拉兩名男乘客到懷柔后，被殺害拋尸。循線追蹤，警方很快確定了懷柔區的謝某和程某有重大嫌疑，隨即對兩名犯罪嫌疑人實施抓捕。

從傷處取出的彈渣

到醫院檢查

2011年1月25日下午1點左右，在順義區牛欄山鎮的一處停車場內，警方駕車逼停了犯罪嫌疑人謝某和程某駕駛的轎車。“警察，不許動！”面對十幾名警察的圍捕，謝某和程某不但未聽從命令，反而加速撞向前方攔路的警車。車外的十多名警察幾次想拉開車門，但車門在里面鎖著。這時，有人用警棍在車窗上砸開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王起和剛好就在司機門旁邊，他馬上將左手伸進窟窿，試圖拔起中控鎖。

“起和，小心！有槍！”戰友話音未落，就聽見“砰——”的一聲悶響，王起和伸進車窗的左手瞬間沒有了知覺。與此同時，三聲示警的槍聲隨即響起，嫌疑車輛右側的前后輪胎相繼被打爆。兩名窮兇極惡的犯罪嫌疑人卻更加瘋狂起來，他們開著爆胎的汽車撞開前方的警車奪路而逃。千鈞一發之際，王起和硬生生將已無知覺的左臂從車窗里拽了出來，只見肘關節處，一個黑乎乎的窟窿正汩汩地冒著鮮血。

身負重傷的王起和馬上被送往順義區第一醫院救治。但由于他左臂的傷勢嚴重，迅速將其緊急轉往北京積水潭醫院。北京積水潭醫院的診斷結果為：左肘毀損性骨折、肌腱斷裂。在隨后3個多小時的手術中，醫生從王起和的左臂傷口里取出了衣服碎片、玻璃碴、骨頭碎屑近百件，大小形狀不一的鐵砂56粒。術后，連醫生都心有余悸地說：“這槍口要是再偏一厘米，打的就是左前胸了，估計都來不及搶救?！?/p>

另一邊，謝某和程某兩名嫌疑人在駕車撞開警車后瘋狂逃竄。逃跑路上，嫌疑車輛右側的前后輪胎脫落，無法繼續行駛，兩名嫌疑人就在沿途先后搶得兩輛停在路邊的轎車，繼續逃竄。

最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1月26日，程某在懷柔區被抓獲歸案;翌日，謝某在承德市被抓獲。

兩名犯罪嫌疑人落網后，經過民警訊問才知道：嫌疑人謝某與程某是發小，都有前科，而且他倆早有了厭世情緒，就決定在死之前瘋狂一把。他們事先買了假牌照，拿了親戚沒有上交的獵槍，自制了彈藥，然后打黑車殺人搶車，再開著車去銀行，尾隨大額取款的事主搶錢。他們兩人決定，一旦搶到20萬元以上，就一人一半拿去揮霍，然后繼續開車一路向南，錢花完了就繼續搶，只要沒有落網，就一直作案。在警方抓捕前，這兩人已經尾隨了三名事主，但這三人的取款數額都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因而作罷。在警察趕到時，他們已經鎖定了最后一名取款者準備動手了。如果不是抓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肯定會有無辜者遭殃。

事后，據開槍的謝某交代，當時他的槍口就沖著車門，誰先開車門他就打誰。王起和剛好就撞在了他的槍口上，但如果沒有王起和的挺身而出，那圍車的六七人恐怕都會有危險。而對于王起和自己，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手臂擋在胸前，那他十有八九是要有生命危險了。

追逃

術后，王起和的醫生告訴他：雖然手術很成功，但他的左上肢功能已基本喪失。也就是說，王起和將終身殘疾。

王起和什么也沒說，靜了一會兒后，問了醫生一個問題：“我還能當刑警嗎？”醫生沒有說話，因為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之后，又經過了4次手術，但仍有40多顆鋼珠留在王起和的手臂里無法取出。肌肉萎縮，關節變形，左臂只要自然下垂五分鐘就會腫痛。而且，帶著護具的肘關節僵直得已經不能自然伸展了，左手的力量也僅夠拿起一個空啤酒瓶。傷勢幾乎奪走了他的睡眠，自從受傷后，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受傷后，領導想讓他離開外勤崗位，給他安排點兒輕松的工作，可王起和不愿意。“我一只手也能干！上手抓人我可能干不了了，但是摸線索、查資料、跟梢兒，這些我都行！”他是鐵了心要繼續當刑警，對于隨時會出現的危險，他完全不在意。

2013年，王起和重返刑偵崗位。作為一名刑偵尖兵，他在近幾年多起重大案件的偵破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先后抓獲了幾十名網上在逃人員。

2001年，趙某伙同他人竄至懷柔區盜竊農用車輛，價值人民幣兩萬余元。趙某的多名同伙相繼被抓獲判刑，可趙某一直在逃。2017年，在紛雜的線索中，王起和發現了逃犯趙某的蹤跡。他立即與同事前往河北省沽源縣展開調查摸排工作。案發已經快16年了，抓捕工作困難重重。王起和多次深入趙某可能活動的場所開展摸排。60多天后，終于在一家民辦幼兒園接送孩子的人員中發現了趙某的身影。經過48小時的雪中蹲守，2017年3月24日16時許，在河北省沽源縣某小區，王起和與民警將剛走出樓門的趙某成功抓獲。這一天是趙某逃亡的第16年零一天。

2001年，赫某某駕車竄至懷柔某山村殺人并拋尸后潛逃。案件發生后，懷柔分局堅持案件不破、專案組不撤的方針。雖然專案組人員不斷變換，但要把嫌疑人赫某某抓捕歸案的信念，一刻也沒有動搖過。

近幾年分局連續開展清網、追逃等專項行動，王起和不斷收集整理匯總案件線索，每年兩次深入犯罪嫌疑人赫某某的老家黑龍江雞西開展摸排工作，并對犯罪嫌疑人老家和在京的重點關系人積極開展工作，進行重點布控。在市局相關部門的支持下，王起和與隊友們克服了蚊蟲叮咬、雨淋日曬的惡劣環境，連續6天24小時不間斷，在犯罪嫌疑人安徽住地進行蹲守、摸排、化裝偵查。

2017年8月26日13時許，涉嫌故意殺人的犯罪嫌疑人赫某某被抓獲，并對殺人拋尸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8月28日，犯罪嫌疑人赫某某被隊友押解回京。而王起和又直奔福建，全力投入到另一案件的追逃工作中。

從警29年了，凡是被王起和盯上的犯罪嫌疑人，沒有一個跑得了。

助學、救災

抓捕破案，王起和總是一馬當先，工作之余他又會默默地關愛那些貧困學生。哪怕自己的生活并不寬裕，他也要用省下來的錢幫助別人。從單身一人到后來結婚生子，王起和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他人的幫助?？梢哉f，他用真誠和博愛詮釋著一名普通警察的人生價值。

與同志們在一起

2002年，王起和調至長哨營派出所工作。在一次走訪中，長哨營村一個特殊的家庭引起了他的關注。這家有姐弟兩人，姐姐讀技校，弟弟在村里讀小學，由于家境困難，交不起兩人的學費。因此，姐姐面臨輟學的危險，欲離家出走?？吹竭@樣的事情，王起和的心底泛起波瀾，他回單位拿了錢又返回去，給了姐姐300元做生活費，并承諾每月資助弟弟50元錢。他告訴孩子的家長：“就是再困難，也不能耽誤孩子的學業，學習會改變孩子一生的命運?！钡艿苌铣踔泻?，王起和每月的資助費用增加到了100元。

后來，王起和又四處奔波、多方協調，幫助孩子們申請了困難助學金，讓他們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全身心投入于學業之中。除了在經濟上的資助外，他還不間斷了解孩子們的學習情況，開導他們放下思想負擔，樹立遠大理想，將來回報父母和社會。

2005年5月26日，懷柔分局領導收到了一封來自河南省平頂山的一名大一學生小汪的來信。信中說，由于家庭困難，她曾一度產生了放棄學業外出打工的想法。但從自己上高一開始，分局就有一名民警每月給她寄100元錢作為學費和生活費，讓自己放棄了不上學外出打工的想法。后來，為了讓自己更好地學習英語，對方還寄來一臺“小霸王”復讀機。高考前更是特意給自己多寄了300元，激勵她好好考試。考上大學后，自己每月收到的錢更是增加到了200元。就是這樣一封感謝信，才讓同事和領導們知道，原來身邊有這樣一位默默無聞捐資助學、播灑愛心的戰友。

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發生后，王起和果斷拿出家里僅有的一萬元積蓄，匯給了四川省公安廳。直到四川省公安廳寄來感謝信，單位才知道王起和在積極參加單位組織的捐款外，還額外奉獻了一份愛心。

這些錢，對于家境并不殷實的王起和來說不是個小數目，但他依然沒有半點猶豫地捐了出去。在他因公負傷期間，曾接到社會慈善家捐助的10萬元善款，但這些錢他也原封未動地轉捐給了北京市公安局民警撫助基金會。他說：“希望這些錢能幫助到那些比我更需要幫助的民警。”

29年的從警歲月，多少驚心動魄的生死對抗，多少感人肺腑的動人時刻，多少不眠不休的忘我付出！王起和從一個意氣風發的新警，磨煉成了一位身經百戰的刑偵尖兵。傷殘病痛，從未改變他對工作的執著;家庭苦難，也從未讓他的愛心有所動搖。可以說，王起和用熱血捍衛著自己的使命，用他的愛心在世間播灑著真情。

（編輯·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