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心態比你還年輕的老媽，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袁一湛

Part?1

別人家的老媽心態是怎樣的我不是很了解，但我曉得，我有一個心態比我年輕得多得多的媽。

我從小就喜歡殺生丸大人，就是《犬夜叉》里頭那個銀發冷臉，扛了一大條毛茸茸的白毛，戰斗力爆表，只有面對玲的時候才會無限溫柔的犬妖。

每當片子里頭邪見爺爺激動地喊著殺生丸大人時，同我一起在屏幕前狂命尖叫的還有我媽。她迷了殺生丸大人將近有15個年頭，自個兒的少女幻想盛不下了，就推薦給自家女兒一同少女幻想。

是的，《犬夜叉》這部動漫，就是她推薦給我看的。

除了這個，我從小就喜歡的宮崎駿系列動畫片、《盜墓筆記》《鬼吹燈》《海賊王》《鏡》系列，甚至還有稍稍長大了才看的《微微一笑很傾城》《啞舍》《浮生物語》等等，全是她推薦給我看的。

當我迷迷糊糊覺得悶油瓶超帥的時候，她已經為了小哥看《盜墓筆記》看得日夜顛倒了。

所以當我的同學后知后覺地把這些推薦給我，或是一臉興奮地給我安利時，我總是擺出一副不耐且囂張的神情，咂咂嘴道：“你們活得太老了！”

Part?2

我媽長得也特青春，大眼睛挺鼻子，皮膚白皙長發秀麗，端的是一副地地道道的“水光瀲滟晴方好”的模樣，隨隨便便扯幾株茉莉或月季在她身邊，我分分鐘就可以給她拍幾幅美照當屏保。

話說遠了，再提回我媽這兒。我媽呀，長得是真好看。

她小時候那會兒因為性子野，天天跑外邊玩，曬得一身泥巴般的黑。后來長大了要談對象，姑娘家家的曉得要保養了，就一天天白了下來。白下來的我媽，長得那叫一個標致。標致的我媽一瞧見書生氣十足的我爸……家里的豐富藏書，就移不開眼了。她愛金庸，愛古龍，也愛梁羽生，陷在江湖的字句里一陷就是一輩子。

所以后來我媽在QQ游戲的五子棋里縱橫殺伐的時候，還狂野地建了個門派——“笑傲紅塵”（我寫這篇我媽應該是不曉得的，她要知道我把她中二時期取的名諱抖了出來，估計得一棒子打死我）。

那會兒QQ游戲興盛，五子棋區里玩家眾多，五湖四海的都有，曉得我媽門派的十有八九，她一到夜晚的休閑時間，便在游戲大廳里和各種各樣的人嘮嗑談江湖。

這些都是后來她自己和我聊起的，她提起這些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就像我談起寫文章一樣。因為這些于我于她，都是心尖尖上的一塊肉，愛得瘋了的。

可惜，后來隨著年頭一點點地流走，曾經無比熱鬧的QQ游戲五子棋區漸漸地就沒人了，和我媽嘮嗑的那一批老玩家，也都慢慢地一個個結婚生子，為了生活不停奔波忙碌去了。

偌大一個江湖，過了10年還是江湖，可人走了，江湖好像就不是從前那個江湖了。唯有我媽，還總是閑著沒事去下兩盤棋。無奈年歲漸長，五子棋下得時間久了，眼睛就發疼發紅，昔日那雙如剝了皮的葡萄般剔透的眼睛，現在到底也有些渾濁了。

我瞧著，總是心疼。

Part?3

我媽這幾年心態一直都很好。她一如既往地擺弄著她的那些印花裙、小皮包、在我看來不怎么實用的花瓶裝飾品。每到一處地方，她就去瞧好看的團扇和折扇，時不時搬來幾盆花花草草，把家里的陽臺搗鼓得特別江南，特別閑情。

這兩年她眼睛不行，就下了APP聽書，聽烽火戲諸侯寫的《雪中悍刀行》，依舊是快意人生。

前陣子《陳情令》特別火，她就歡歡樂樂地去看，然后歡歡樂樂地喜歡上小帥哥王一博。有一天，她嘟著嘴和我聊起她的煩惱，她說：“這個男孩子的年紀怎么這么小，1997年的娃，我怎么好意思對著他發花癡？”

于是我就苦口婆心地給她普及“媽媽粉”的概念。

“這樣還是不行，總感覺怪怪的，拉不下臉皮來。”

我說：“好吧，那你咋對著殺生丸大人就拉下臉皮了呢？”

“殺生丸大人不一樣，我喜歡他的時候他就長這么年輕，我老了他還是這么年輕，這不一樣！”

Part?4

我不是沒和我媽吵過架。

小時候開家長會，有幾次是我媽去的，我媽一心想著給我長臉，就拼命搗鼓，長發飄飄衣衫翩翩地就去了。

結果第二天我一到學校，別的同學就圍著我：“你媽媽長得可真好看啊！”起初我沾沾自喜，覺得很是受用，可聽著聽著，心里就不怎么痛快了，“你怎么和你媽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呢？”

我臉皮薄，多聽了幾句心里就憋了氣，不知道往哪兒發作，又隱隱覺得同學說的還的確有那么幾分道理，于是一放學回家就對著我媽冷臉。我媽瞧見我冷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覺得還挺樂呵，哼著歌就澆花去了。這把我給氣得，留在原地狂命跺腳。

Part?5

但我一貫是很喜歡很喜歡我媽的，覺得她漂亮且自由，活得隨性又坦蕩。但更多的時候，她于我而言，是一個默默地站在我身后替我支撐風雨的小姑娘。

這位小姑娘的心里邊有一片快活恣意的江湖人生，飛花與飄雨在其中留下無數翩然過痕。

我覺得，就算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那時候就連我也老了，她活得一定還是如往昔一般，無比快樂，無比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