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蹺脈治療癲癇機制探析

李牧月 芮靖琳 顏春妮 黎柳嬌 范郁山

（廣西中醫藥大學，廣西 南寧 530001）

癲癇是一種因大腦功能失調引起的慢性反復發作的神志異常疾病，現代醫學認為由腦神經元群過度放電引起［1］。有學者統計［2］，全球約有 7 000 萬癲癇患者，發病率僅次于腦血管病變。目前癲癇的治療主要以西藥控制為主，需長期服用，副作用大，患者用藥依從性也較差。針灸治療癲癇的療效已被廣大同道認可，臨床發現運用針灸治療癲癇具有獨特優勢，可減輕發病癥狀、減少發病次數［3］，且價格低廉，安全性高，臨床上患者更易于接受。前人針灸治療癲癇常取督任二脈、手少陰心經和足太陽膀胱經穴為主［4］，而從蹺脈著手治療卻鮮有運用于臨床，筆者推測，根據蹺脈“循行上通腦海，別出腎經，可固元養神，益腎氣；分行于陰陽，二脈共同維持人體陰陽平衡，為衛氣循行通道，可主持衛氣以調節睡眠”等生理特性，針灸對癲癇可起到積極治療作用。

1 理論與臨床基礎

癲癇是因氣機逆亂，元神失控所引起的突然昏仆、不省人事、肢體僵直抽搐、口角流涎或發出怪叫聲、后可自行蘇醒，并對發病過程無記憶為典型特征的一種病證。《千金方》中提到“陽蹺主百邪癲狂”。《奇經八脈考》中說明“陰蹺則發癲”“陽蹺則發癇”。《脈經·卷十》中“寸口脈前部左右彈者，陽蹺也，動苦腰背痛，又為癲癇，僵仆，羊鳴”。金代醫家張潔古還提出艾灸蹺脈治療癲癇的方法。“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經絡腧穴學》中提到蹺脈所主病候為：眼瞼開合失常、睡眠問題、肢體抽搐拘急。這些征象也可見于癲癇一類病中，故同主癇證。

1.1 癲癇與腦腎、陰陽及睡眠的關系

1.1.1 癲癇病位在腦 癲癇古稱癇證，亦稱“巔證”，古代醫家將本病定位“巔”，即頭部。《黃帝素問直解》高士宗注“巔，癲同”，中醫理論中，“腦”涵蓋的內容包括腦神、腦髓、腦絡。《靈樞·海論》曰“腦為髓之海”。李時珍在《錦囊秘錄》一書中提到“腦為元神之府，主持五神，以調節臟腑陰陽、四肢百骸之用”。清代名醫王清任認為本病病位在腦，為“元氣一時不能上傳入腦髓”，在病機上提出“腦髓元氣”的觀點，即元氣虧虛，血行無力，則瘀血阻滯腦絡，元神失養，并提出充養腦髓的治療原則。賴氏［5］認為，癲癇發病機制為清竅受阻，腦府失控，運用獨創“通元法”，從元神論治，固元養神。以上說明，癲癇發病總屬腦府失養或受阻，以致神亂癇發。

1.1.2 癲癇與腎相關 癲癇為神志病，故與精神因素關系密切，而七情中主要責之驚恐。古人有“積驚成癇”“驚風三發便為癇”的記載。《壽世保元·癇證》云“蓋癇疾之原……必因驚恐而致疾”。以上說明，癲癇發生多因驚恐氣下，氣機逆亂所致，腎在志為恐，驚恐傷腎耗散精氣，腎氣不足，發為本病。《素問·奇病論》曰“人生而有病癲疾者……病名為胎病，此得之在母腹中時，其母有所大驚，氣上而不下，精氣并居，故令子發為癲疾也”。指出胎兒于母親腹中受驚也可致胎兒癇證，與現代醫學中原發性癲癇表述一致［6］。

1.1.3 癲癇本為陰陽失衡 中醫辨病本于陰陽，癲癇發作時有陽癇、陰癇之分。全國中醫藥行業高等教育“十二五”規劃教材《中醫內科學》中指出：陽癇發作特征為發病突然、牙關緊閉、雙目上視，伴面紅、痰鳴聲粗、舌紅苔黃膩，脈數有力；面色萎黃晦暗、昏厥，肢冷、抽搐，口中無怪叫或聲音低微，舌淡紅，苔白厚膩者多為陰癇。《素問·生氣通天論》“陰平陽秘，精神乃至”，疾病的發生歸根結底是陰陽失衡，如不能及時糾正則會引發整個機體的失衡，出現一些偏頗的陰證或陽證。西醫學認為，癲癇發作與中樞神經內興奮性遞質與抑制性神經遞質的失衡相關，正是對中醫陰陽失衡的印證［7］。

1.1.4 癲癇與失眠互相影響 癲癇患者常伴有失眠，伴發失眠的患者因反復覺醒或睡眠剝奪會降低人體癇樣放電閾值，誘發癲癇并增加其發作頻率［8］。有學者研究發現［9］癲癇患者睡眠效率低、深睡眠時間少，睡眠結構紊亂。睡眠過程中腦干網狀結構上行激活系統在睡眠中對大腦皮質和邊緣系統激活作用減弱，使得腦部異常腦電發放活化，大腦皮質及邊緣系統得不到足夠的興奮性活動，使某些神經的異常活動擴散，形成癇性放電［10］。患者常夜間睡眠不足，大腦皮層得不到充分休息，在某些特定的睡眠時間段里，興奮神經遞質處于一種相對活躍狀態，從而更容易引起癲癇的發作。

1.2 蹺脈理論聯系腦腎、陰陽與睡眠

1.2.1 蹺脈上通腦海 陽蹺脈別出膀胱經，上入于腦。《靈樞·寒熱》曰“足太陽有通項如于腦者，正屬目本……在項中兩筋之間入腦，乃別于陰蹺陽蹺”。說明陽蹺脈與腦有著重要的聯系。《難經·二十八難》曰“陽蹺脈者，起于跟中，循外踝上行，入風池”。《奇經八脈考》說“陽蹺者，足太陽之別脈……從睛明上行入發際，下耳后，入風池而終”。以上經文表述一致，說明陽蹺脈作為足太陽膀胱經別脈，在頭部沿膀胱經分支經風池穴入腦中。陰蹺脈別出腎經，腎精可沿陰蹺脈上行充養腦髓，張紫陽《八脈經》謂陰蹺脈“上通泥丸，下透涌泉”，“泥丸”即為腦［11］。 綜上所述，蹺脈與腦在生理及病理上關聯緊密，并入腦中，故可治療腦部疾病及神志病。

1.2.2 陰蹺脈別出腎經 《靈樞·脈度》記載“（陰）蹺脈者，少陰之別，起于然骨之后，上內踝前，直上循陰股入陰，上循胸里入缺盆，上出人迎前，入頄屬目內眥，合太陽、陽蹺而上行”。《奇經八脈考》“陰蹺者，足少陰之別脈，其脈起于跟中足少陰然骨之后，同足少陰循內踝下照海穴，上內踝直上二寸，以交信為郗”，以上文獻記載陰蹺脈循行路徑大致相同，說明其為足少陰腎經之別脈。王帥等［12］認為蹺脈從足部至交信穴處幾乎與腎經并行。故可知陰蹺脈與腎關系緊密，用于治療腎經相關疾病，因驚恐氣下而腎氣不足發為癲癇者，陰蹺脈可取。

1.2.3 蹺脈分主陰陽 蹺本一脈，分行于陰陽。陰蹺脈下出與足少陰腎經，陽蹺脈下連足太陽膀胱經，上入腦，與陰蹺脈于睛明相交，陰升陽降，使人體陰陽和合，達到陰平陽秘的平衡狀態。《奇經八脈考》“陽蹺主一身左右之陽，陰蹺主一身左右之陰”，說明蹺脈是人體保持陰陽平穩正常的重要基礎。張潔古云“陽蹺在肌肉之上，陽脈所通，連貫六腑，主持諸表”“陰蹺在肌肉之下，陰脈所行，連貫五臟，主持諸里”，說明陽蹺脈行于表，聯系六腑，主持在表陽氣；陰蹺脈行于里，與五臟相連，調節在里之陰氣。陽蹺脈與陰蹺脈互為表里，二脈相互為用，共同維持人體的陰陽平衡。癲癇發作時患者處于陰陽失衡狀態，故可取蹺脈調和。

1.2.4 蹺脈調節睡眠 中醫理論認為睡眠與衛氣循行有關。《靈樞經》中指出“衛氣晝日行于陽，夜半行于陰……陽氣盡陰氣盛，則目瞑；陰氣盡而陽氣盛，則窹矣”。衛氣通過陰陽蹺脈從目內眥到足跟而散布周身，為衛氣運行的通道，對衛氣運行起特殊作用［13］。《雜病源流犀燭》中提到“蹺脈之剽悍，同于衛氣”“衛氣不得入于陰，常留于陽。留于陽則陽氣滿，陽氣滿則陽蹺脈盛，不得入于陰則陰氣虛，故目不瞑也”。由此說明，蹺脈在衛氣升降出入中起樞機作用，人體衛氣分晝夜出入于陰陽，若衛氣留于陽使陽蹺脈氣盛，則清醒而目張，導致失眠。因此，可以通過調節蹺脈陰陽盛衰來改善患者睡眠問題，協調機體功能，從而可減少癲癇患者因睡眠障礙引起的癲癇發作。

2 假說建立

1）陰陽蹺脈同入腦府，癲癇病位在腦，因元神失控致神亂癇發，可針灸蹺脈交會穴以主持腦中元神并攜精氣上行充養腦髓治療本病。2）陰蹺脈別出腎經，癲癇發生多因驚恐氣亂，腎在志為恐，可取針灸陰蹺脈交會穴以固腎益氣治療本病。3）蹺脈分行于陰陽，癲癇發生本于陰陽失衡，發作有陽癇、陰癇之分，故可通過針灸蹺脈交會穴維持人體陰陽平衡。4）蹺脈可調節人體睡眠，因癲癇患者常伴失眠，且失眠易引起癲癇發作，故可通過針灸蹺脈交會穴改善患者失眠問題，從而減少癲癇發作。

3 論證假說

3.1 建立合適的動物模型

癲癇由陰陽失調、氣機逆亂所致，選擇能夠體現癲癇核心病機的動物模型尤為重要。目前常用的動物模型制作方法為大鼠腹腔注射戊四氮誘導癲癇發作模擬人顳葉癲癇［14］，通過 Racine評分標準對癲癇大鼠模型的建立進行評價。

3.2 確定有效的穴位配伍

內關、照海、申脈穴為靳瑞教授治療癲癇的組穴，臨床取得良好療效［15］。其中照海、申脈皆為蹺脈交會穴。且此3穴合用可降低癲癇患兒腦部異常放電“癇樣放電”，同時具有增加“睡眠紡錘波”，較好穩定睡眠結構［16］。金代醫家張潔古提出“晝發灸陽蹺，夜發灸陰蹺”的治療方法，穴位選擇照海、申脈，緣何獨用艾灸治療癇證，張景岳認為癲癇多為陰盛陽衰的虛證［17］。《備急千金要方》也提到“癇之為病灸風府”。“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經絡腧穴學》中指出，風府為陽蹺脈交會穴，主治癲狂癇。

3.3 選擇客觀的評價指標

癲癇是一種涉及多方面的復雜的病理生理過程，目前關于針灸蹺脈治療癲癇的實驗研究甚少。在上述假說基礎上，可通過觀察治療后致癇大鼠機體狀態、發作的次數、發作持續時間、平均持續時間及癲癇大鼠腦組織病理形態學變化，采用HE染色和尼氏染色進行腦組織形態學檢測來論證此假說。

4 結 語

雖然古典醫籍中早有從蹺脈治療癲癇的記載，也有現代學者通過臨床實踐對其療效肯定，但目前仍少有運用于臨床，其局限性表現在以下3個方面。1）古代醫家對蹺脈循行、交會穴有多種記載，后世醫家對此又有諸多不同理解，這種情形下，使這一對人體極其重要的經脈逐漸被忽視。2）蹺脈屬“別道奇行”之奇經，經脈本身并無腧穴，只有與他經交會穴，其治療的特效性備受質疑。3）研究質量普遍不高，由于癲癇病情復雜，科學的隨機對照試驗在臨床中受到了癲癇發病“急、重、殘”特點等諸多因素的限制。

針灸蹺脈對癲癇的作用機制無論實驗研究或是臨床觀察都較少，有待進一步研究以獲得更多科學結論的支持，這樣才能使針灸治療癲癇的手段更具有先進性、多面性，同時更好地運用于臨床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