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中國合作經濟中青年學者工作坊”發言摘編

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 教授

黃祖輝：解決農民分化和組織異化問題是農民合作組織健康發展的關鍵

農民分化特征是主體異質性顯著，利益訴求明顯不同；而組織異化特征是組織徒有虛名、名不副實，與特定的組織特征不相符合。農民分化源于個體內生特征差異和外生賦權差異，組織異化源于組織規制的滯后和主體行為的失控。在中國，組織異化往往與政府干預行為有關。同時，組織異化往往也是農民分化的重要成因。農民分化會導致農民組織化的困難，進而加大小農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的難度，滯緩農業現代化的進程。此外，在現行城鄉二元體制下，農民分化還會導致小農的長期存在和被邊緣化，這又會引發鄉村社會的不和諧、不穩定。產業組織的異化則往往會導致主體行為扭曲和市場失靈，進而逆選擇現象盛行和總體經濟效率降低。

解決農民分化和組織異化問題是農民合作組織健康發展的關鍵，可從以下方面改善：（1）加快破解城鄉二元制度，優化小農分工分業環境；（2）扭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培育偏差，惠農政策惠及普通農民；（3）制定產業組織分類與制度規范，強化組織登記和運行監管；（4）引導政府正確政績導向，強化市場配置資源功能。

農業農村部管理干部學院 研究員

朱守銀：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需要科學精神引領

黨的十九大作出重大決策部署，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這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重大歷史任務，也是新時代“三農”工作的總抓手。實施鄉村振興要按規律辦事。鄉村振興的總體要求、目標任務是長期性、整體性的戰略安排，要充分認識其復雜性和艱巨性，要統籌安排協調推進，不宜盲目冒進和急于求成。與新農村建設以及以往的“三農”工作安排相比較，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要求更高、任務更重、難度更大。既要見物更要見人；既要見樹木更要見森林；既要有數量，更要有質量；既要突出中國特色，也要遵循客觀規律。要抓緊時間制定能夠落地的、可執行的實施方案。沒有兩個一樣的鄉村，鄉村的發展階段、民俗、經濟實力不一樣，決定了不能用一樣的模式解決鄉村問題。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 教授

孔祥智：新中國成立70年來合作經濟研究可以分為2個階段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關于合作經濟的研究可以分成2個階段。

第一階段：集體經濟構建過程中的合作經濟研究（1949年—1978年）。這一階段的主要觀點涉及5個方面：其一在信用合作和資金支農問題上；其二是對農業合作化的理論闡釋；其三是關于農業合作社的管理問題；其四是“人民公社”產生的必然性問題；其五是針對其他合作社問題。

第二階段：兩種合作制交織過程中的合作經濟研究（1979年—2019年）。這一階段的主要觀點涉及5個方面：其一是對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組織的認識；其二是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立法問題的研究；其三是對農民專業合作社運行規則、運作機制等理論和實踐問題的深入研究，包括新制度經濟學理論和方法、計量經濟學方法；其四是對供銷合作社改革問題的研究；其五是對傳統合作經濟問題的研究。可以說，兩類模型交叉、融合，又形成了許多新的合作社類型。

未來要結合現實需要，豐富和發展馬克思主義合作經濟理論體系，并反過來指導合作經濟的實踐。一方面認真總結中國合作經濟發展的經驗，豐富和發展西方經典合作經濟理論，并在國際交流中把中國經驗推廣到其他條件相近國家；另一方面認真總結各類農民合作社的發展規律，為制定具有針對性的合作經濟政策服務。

中國農業大學人文與發展學院 教授

任大鵬：從司法看立法，《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還需進一步完善

截至2019年8月6日下午6點27分，裁判文書網上數據顯示，以《農民專業合作社法》為審理依據的案件數量達1054件，其中民事案945件、刑事案7件、行政案9件。從威科先行法律信息庫和裁判文書網來看，審理適用的法律依據排在前三的分別是第十九條成員退社條件和程序、第二十一條退社成員債務處理和第三條合作社原則。

從司法看立法，法律需要進一步完善。一是需要明確合作社與成員間的關系，包括出資與惠顧的關系、出資成員與非出資成員的關系、貨幣出資與其他出資方式形成的合作社資本結構關系以及出資成員與惠顧成員的表決權分配；二是現行法律關于合作社中的成員入社、退社等引起的財產權屬爭議的規定不夠明確；三是法律關于財政補助財產的規定存在著財產的法律屬性、財產處理等方面的缺陷；四是成員身份問題往往是引發糾紛、處理糾紛的焦點，因此需要進一步解決入社、退社等引發成員身份以及由此關聯的成員經濟利益問題；五是法律規定的惠顧額分配為主與實踐中的投資比例分配為主的差異性制度安排存在差距，立法應當進一步完善合作社的盈余分配制度。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 研究員

苑鵬：人力資本是合作社參與扶貧過程中的關鍵

扶貧、扶弱是合作社的天職。中國為扶貧設立合作社的歷史悠久，這與合作運動轉向合作政策關系密切。合作社可以說是弱勢群體的自救組織，通過互助實現自助。20世紀20年代，有過中國華洋義賑會、香河信用合作社；20世紀30年代，梁漱溟合作社以鄉建經濟為先，晏陽初定縣合作社實現信用、運輸、生產三位一體的發展模式，還有用于工人自救、支援前線軍需的中國工合的合作社。

改革開放以來，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扶貧合作社。合作社既要扶貧同時也要推動自我發展。未來實施扶貧戰略中，合作社功能會逐漸發揮出來。進入高質量發展轉型階段以后，合作社能力提升、帶動力增強；至于合作社與貧困人口，從小馬拉不了大車、走向“合作生金”經濟理性，實現互利共贏。在合作社參與扶貧過程中，人力資本是關鍵，需要對人力進行觀念、信息、技術等方面培訓；重點關注婦女合作社、勞務合作社、服務合作社、村社合一綜合型合作社。婦女合作社是減貧的重要載體。可以說在市場發生根本性變化下，合作社成為農民利益代言人是關鍵。

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 教授

徐旭初：規模化、產業化和創新化是聯合社功能邏輯的3個方面

聯合社是一種典型的社會經濟現象。已有的關于聯合社的研究視角多是從經濟學和社會學來研究，經濟學更多的是關注潛在利潤、利益一致性、合作穩定性、選擇性激勵、交易成本等；社會學主要關注組織合法性、關系產權等，以往的研究還不足以全面闡釋聯合社，這啟示我們應該有超越單一理論視角的、具有整體闡釋性的理論解釋：聯合社何以可能？借鑒Leavitt的鉆石結構組織模型、Schmid的SSP模型、伯恩斯的“社會系統分析”、奧斯特羅姆的“自主治理理論”，我們試圖提出一個對集體行動（或組織行為）的新的解釋框架：SAGP范式，也就是性狀（Situation）—行動者（Actor）—治理（Governance）—績效（Performance）。

以農業農村部推出的全國農民合作社典型案例中（聯合社類）的浙江省臺州市臺聯九生豬養殖專業合作社聯合社為例，從功能邏輯的角度來說，包含規模化、產業化和創新化3個方面。規模化的表現有：生產資料輸入的規模化、技術服務規模化、產品銷售規模化；產業化指的是產業鏈延伸，包括飼料供應、技術服務、產品銷售、生態循環農業、肉食加工業這些環節。最后是創新化，主要措施是新市場拓展、三位一體功能拓展、反向參股成員豬場，在本質上是一體化。從運行邏輯的角度來說，包含服務性業務的合作化、投資性業務的市場化、與政府關系的合法化。

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 研究員

張照新：“不會”“不愿”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合作社發展不規范

農民合作社作為農業農村領域數量最大的農民自組織，承載了產業發展、生態建設、脫貧攻堅等眾多任務和角色，成為推進鄉村振興的重要力量。現實中“掛牌社”“空殼社”大量存在，引起社會關注，甚至引發了對合作社發展前景的質疑。合作社發展不規范，一是參與合作社治理的那部分人不了解合作社基本原則，不知如何完善治理機制，不知如何健全財務制度，簡單講就是“不會”；二是他們更關注自身經營和投資回報，這是不愿。現行政策同樣也存在缺陷，更多是針對“不會”問題，對于“不愿”的問題仍束手無策；另外，政策重“政府”輕“社會”，更多強調政府部門的政策與指導服務，對社會組織與自組織不夠重視，覆蓋面小。為促進合作社規范發展，從政策角度來說，有如下3點建議：第一，以縣級為重點，培育合作社的社會化服務體系；第二，推動合作社自下而上組建聯合會強化行業自律；第三，簡化合作社支持政策。一方面減少特殊政策。對于小農戶服務、質量安全、產后加工流通設施的政策，不再區分主體類型，減少為獲取政策“戴帽子”。另一方面，對于合作社的支持更多要體現在服務上，包括制度建設、運行規劃、利益分配等方面的指導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