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毒新識?

劉蕊蕊，岳仁宋,2△，趙雯雯，王 晶，陳 鑫

(1. 成都中醫藥大學臨床醫學院,成都 610072； 2. 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成都 610072；3. 成都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成都 610072)

糖尿病是一組常見的以葡萄糖和脂肪代謝紊亂、血漿葡萄糖水平增高為特征的代謝內分泌疾病，屬于中醫學“脾癉”“消渴”“消癉”等范疇。導師岳仁宋教授針對該病曾提出“糖毒致損”“離經之精便是濁”等病機學說，主張將“截斷糖毒致損”“挽精逐濁”法作為消渴早期證治關鍵[1]。近年來，對于糖毒理解比比皆是，筆者試從五臟六腑所生之精角度重識“糖毒”，現將其闡釋如下。

1 何謂糖毒

《金匱要略心典》云:“毒，邪氣蘊結不解之謂。”《素問·六微旨大論》云“亢則害”“物之能害人者，謂之毒”。糖毒可理解為在糖尿病病程中產生的一系列對機體生理功能有不良影響的物質。然云其形，亦云其功，似乎難下定論。仔細斟酌，《素問· 經脈別論》曾云:“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靈樞·營氣》曰：“谷入于胃，乃傳之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精專者，行于經隧。”進入人體的飲食物需經過胃的腐熟，脾的輸布，肺的布散，各臟腑生理功能協調，才能將水谷精微轉化成人體所需的氣血津液，灌注血脈營養全身，周而復始，維持人體生命生生不息。然營運至血脈的精微物質，其產生、疏布、質量存在異常，不能保證人體正常的生理功能，即不能為五臟六腑所用，反而成為血脈負擔，澀滯于脈絡，不僅需五臟六腑氣化代謝，亦需消耗臟腑本身氣血，此時之“精”就已變質，而成為一種導致臟腑受損、功能失調壅滯脈絡之“精”，亦即“濁”。正所謂“精亦濁，濁亦精”[2]是也。《素問·五運行大論》曰：“五氣更立，各有所先，非其位則邪，當其位則正”。正如四時氣候，當位便為正，若氣候不應時而至，便是不當位之邪。此精濁變化即是“離經之精便是濁”[2]，也即筆者所謂之“糖毒”。糖毒一旦產生，勢必貫穿于糖尿病的始終，影響糖尿病的發生發展及并發癥的產生，故糖尿病早期認清糖毒致損尤為重要。

2 糖毒形成病機

2.1 精生難成

《靈樞·五變》云：“五臟皆柔弱者,善病消癉。[3]”人體之精(氣血津液)是臟腑組織器官生理功能活動的物質基礎，在其互生互化的過程中，維持生命生生不息。正如《景岳全書·脾胃》曰：“非精血無以立形體之基，非水谷無以成形體之狀。[4]”然飲食水谷轉化為人體精微，需賴五臟六腑功能協調配合，而功能的正常發揮需建立在臟腑精氣充盛之上。先天稟賦不足、后天飲食失調、起居無常，抑或情志內傷皆可導致臟腑受損，功能失調，影響精微物質的正常生成。或失肝之調達，或棄肺之宣散，或舍腎之氣化，使血脈之精生成受限，所成之氣血津液達不到人體所需之量，臟腑組織得不到充養，功能無法恢復，更無以保證精之生成，惡性循環，周而復始，經絡之精衰憊不已，生命活動怠惰難行。正如清·馮兆張《錦囊秘錄》所云：“足于精者，百病不生；窮于精者，萬邪峰起”[5]，此時之“精”即成為一種糖毒。因此,糖毒的產生總不離五臟柔弱失養這個根本。

2.2 精運難行

氣行精，精載氣，氣精相隨，營運血脈，臟腑功能得以激發、促進，組織器官得以滋潤、濡養，生命活動得以維持、蓄發。血脈之精既成，必須流利地營運于脈絡，才能不斷地灌注于五臟六腑，在此過程中氣的作用尤為重要。精靜氣動，氣推精行，氣虛精滯，氣停精澀，岳仁宋認為此過程與脾氣虧虛的關系最為密切[6]。《靈樞·本臟》指出:“脾脆則善病消癉。”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生存環境的變化，現代人嗜食膏粱厚味易致脾胃受損。《素問·厥論》云：“脾主為胃行其津液者也。”脾氣虧虛、布精無力、精行澀滯、聚化為濁、濁毒泛溢遂成糖毒，損臟侵腑，故可出現糖尿病諸癥。

2.3 精質難估

血脈所行之精亦需達到氣血、津液充沛調和，保證精微純正、醇和，才能為人體所用。《素問·調經論》說：“血氣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若因臟腑功能失調，或邪氣內襲使得所行之精或夾熱、夾痰或夾濕、夾瘀，必然無法保證精質醇和，影響精微輸布，清者難行、濁者難瀉、膏脂痰濁、蘊郁膠結遂成“糖毒”，停滯于三焦、經絡，最終導致臟腑器官、四肢百骸、五體五竅皆為其損、精微耗竭，這亦是糖尿病難于治愈的根本原因。

3 如何截斷糖毒致損

3.1 助精化生

助精化生即補益氣血、調和臟腑，使得臟腑得旺，精氣得生，適用于素體脾胃虛弱、飲食不足、勞作過度、產孕過多等臟腑柔弱、氣血虧虛之人。癥見面色淡白或萎黃、少氣懶言，神疲乏力，心悸失眠，肢體麻木，肌膚干燥，舌淡紅，苔薄白。治以補益氣血，助精化生，可選用“舉元煎合四物湯加減”，藥用黨參、黃芪、升麻、白術、熟地、當歸等。

3.2 援精行運

糖尿病高血糖狀態是水谷不能正化的表象之一，關鍵在于恢復脾的散精功能，加強臟腑組織利用，使得精歸正化、精盡其用[6]、援精行運正是其治療大法。適用于平素急躁易怒或優柔寡斷之人。癥見心煩易怒，或情緒低落，胸脅脹滿，喜嘆息，肢體麻木疼痛，舌暗或舌淡紅苔薄，舌底絡脈迂曲，脈澀，治以行氣活血，或補氣活血、援精行運。可選用“越鞠丸合當歸四逆湯加味”，藥用牡丹皮、梔子、川芎、香附、蒼術、當歸、桂枝等，情緒急躁明顯者，加用龍膽草、黃芩、柴胡；若氣虛明顯者，可選用六君子湯加味。

3.3 協精散邪

痰脂膏濁，精質摻雜，難解難分，精微難布，清者難行，濁者難瀉，五臟無精可用，此時協精散邪勢為必須。適用于過度肥胖、喜食肥甘、脂毒蘊結之人。癥見形體肥胖，素體痰盛，口渴煩躁，脘腹痞滿，小便黃，大便燥結或黏膩，舌紅絳，苔黃燥或黃膩，脈滑數。多用“蒼附導痰湯合大柴胡湯加減”，藥用蒼術、茯苓、枳殼、膽南星、神曲、半夏、柴胡、大黃、枳實、法半夏、白芍等。若熱甚者改用黃連解毒湯或白虎湯加味。

4 總結

“糖毒”所生總不離五臟柔弱失養這個根本，無論精成受限、精行滯澀、精質難估皆因臟腑功能失調，而所成之“精”蘊結體內，黏著難祛，損臟耗腑，產生更多糖毒，惡性循環，最終導致臟腑枯槁、精微枯竭，故早期“截斷糖毒致損”成為治療糖尿病的關鍵。糖毒初生臟腑受損較輕，正氣尚盛，及時理糖泄毒，采用助精化生、援精行運、協精散邪之法，截斷糖毒致損，打破這個惡性循環，阻止其進一步發展，將有利于糖毒的消除和臟腑功能的恢復，對糖尿病的治療意義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