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推拿特定穴
——內八卦穴位考

孫 琪，邵 瑛

(廣州中醫藥大學針灸康復臨床醫學院,廣州 510000)

內八卦是小兒推拿特定穴之一，其形狀特殊為一環形的封閉圓圈，圈中含八卦的定位，操作分有順逆之向及各卦分運的不同，結合不同操作又有功效之別且升降寒熱迥異，其復雜性常常為從事小兒推拿的同道臨證應用時帶來迷惘。為了更好地認識該穴，筆者全面查閱了相關文獻，從古代文獻定位、操作、功效整理，至現代文獻療效觀察、配伍、機理的研究作一淺析，以期更全面深入地認識內八卦穴，為同道臨證應用起指導作用。

1 古代文獻研究

1.1 定位

以手掌中心(內勞宮)為圓心，圓心至中指根距離2/3為半徑所形成的圓圈。對小天心為坎，對中指為離，離坎中點靠拇指側為震，靠小指側中點為兌，震坎中點靠近大拇指側為艮，離震中點靠近食指側為巽，離兌中點靠近無名指側為坤，兌坎中點靠近小指側為乾，共8個方位。《保赤推拿法》[1]載：“掌中離南、坎北、震東、兌西、乾西北、艮東北、巽東南、坤西南，男女皆推左手。”《幼科推拿秘書》[2]載“坎宮緊與離宮相對，在小天心之上，屬腎水”“乾宮名天門，一名神門。在坎宮之右”。

1.2 操作

本穴的主要操作方法以運為主，即醫者以左手拿小兒左手，使小兒掌心朝上，用右手拇指螺紋面或外側緣推運。具體的操作方法為順運內八卦：醫者用左手按住患兒左手，使小兒掌心朝上，拇指按住其離火，右手的拇指面沿著乾-坎-艮-震-巽-離-坤-兌的圓周方向進行推運；逆運內八卦：醫者用左手按住患兒左手的離火，右手的拇指面沿著兌-坤-離-巽-震-艮-坎-乾-的圓周方向推運。行運法尤其注意不可妄動心火，《幼科推拿秘書》[3]曰：“八卦，將指根下是離宮，屬心火。運八卦必用大指掩掌，不可運，恐動心火。”這里明確說明內八卦在操作時，須用大拇指將離火掩住，恐動心火。

此外，內八卦還有各卦的分運操作。《保赤推拿法》[4]記載：乾震順運：自乾經坎、艮掐運至震，能安魂；巽兌順運：自巽經離、坤掐運至兌，能定魄；離乾順運：自離經坤、兌掐運至乾，能止咳；坤坎順運：自坤經兌、乾掐運至坎，能清熱；坎巽順運：自坎經艮、震掐運至巽，能止瀉；巽坎逆運：自巽經震、艮掐運至坎，能止嘔；艮離順運：自艮經震、巽掐運至離，能發汗；水火既濟：自坎至離、自離至坎來回推運，調濟水火，平衡陰陽。

1.3 功效

運內八卦為小兒推拿中消法的代表[5]，重在調暢氣機。《推拿抉微》[6]載:“運之能通一身之氣血，開五臟六腑之閉結。”又有《推拿三字經》[7]載：“……胸悶，八卦祥(八卦主運動，調和五臟之氣)，運八卦，離宮輕。”又如《小兒推拿廣意》[8]云：“運八卦，開胸化痰除氣悶。”《小兒推拿方脈活嬰秘旨全書，掌面推拿歌》[9]云：“運八卦開胸膈，氣喘痰多即便輕。”若氣的升降出入失常，五臟六腑就會閉結，出現上不通、下不降、脾不運、氣不暢等癥狀，運內八卦可一穴而通三焦，達上通下降、脾氣健運之效。操作時因順逆方向的不同，其功效也有區別，但古籍未見相關記載。各卦的分運操作的功效可見于《保赤推拿法》[4]，乾震順運：……能安魂；巽兌順運：……能定魄；離乾順運：……能止咳；坤坎順運：……能清熱；坎巽順運：……能止瀉；巽坎逆運：……能止嘔；艮離順運：……能發汗；水火既濟：……調濟水火，平衡陰陽。

運內八卦除調暢氣機外還能夠平衡陰陽，治療氣滯導致的皖腹脹悶、痰喘咳嗽、氣促嘔逆，陰陽失衡導致的上吐下瀉。正如《推拿仙術》云：“運八卦，胸滿腹脹，嘔喘噫，飲食不進用之。”《小兒按摩經》：“運八卦，除胸肚膨悶，嘔逆氣吼噫，飲食不進用之。”“運八卦，以大拇指運之，男左女右，開胸化痰。”《小兒推拿方脈活嬰秘旨全書》[10]載:“運八卦，開胸膈之痰結，左轉止吐，右轉止瀉。”

運內八卦常與補脾土組合而為“運脾術”，治療脾虛不運導致的不思飲食、消化不良，濕熱困脾導致的泄瀉等。如《推拿仙術》載：“頭向上，運八卦，補脾土為主。”《幼科鐵鏡》[11]載“病在脾家食不進，重揉艮宮……再加大指面旋推，脾若初傷推即應。”《推拿仙術·看五臟六腑定推訣歌》：“胃經有病食不消，脾土大腸八卦調。”若小兒脾陽不足，形成脫肛、寒瀉，則旋推從艮入坎；若小兒胃熱嘔吐或外感發熱，則旋推從坎入艮。如《幼科鐵鏡》[12]載：“寒則旋推從艮入坎，熱則旋推從坎入艮。”《保赤推拿法》[13]載：“運內八卦法：從坎到艮左旋推，治熱，亦治吐。從艮到坎右旋推，治涼亦治瀉。”

2 現代文獻研究

2.1 內八卦的現代臨床應用

現代醫家應用內八卦時多從順運、逆運著手。張漢臣[14]對內八卦進行總結，認為順運可使胃氣上升，固斂中氣，治療中氣下陷、脫肛、久瀉等疾病，逆運可使胃氣下降，開胸利膈，治療宿食不消、食欲不振等疾病。廖品東[5]則認為順運內八卦治寒，可寬胸理氣、化痰止咳，逆運內八卦治熱，可降氣平喘、發汗退熱，由此可見內八卦在治療脾胃、肺系疾病時療效更佳。

小兒脾常不足，脾不運化，消化吸收弱，導致營養不良。萬松源[15]等對206例厭食癥患兒進行補脾經200～600次，補胃經200～600次，順運內八卦200次，揉四橫紋30～50次，摩腹5～10 min，捏脊5遍，按揉足三里治療30次，治愈率達84.62%，總有效率96.15%，其中順運內八卦能夠運脾氣，脾氣健運胃口自然大開。丁松[16]等用消食導滯推拿法治療88例小兒乳食內積，采用推胃經100～500次，揉板門100～300次，推四橫紋100～300次補脾運脾，逆運內八卦100～300次寬胸利膈、理氣化痰、行滯消食，再加揉中脘100～300次，分腹陰陽100～200次，總有效率達97.7%。李逵九[17]等在推拿治療小兒濕熱瀉30例中，采用清補脾經100次，清補大腸200次，揉板門100次，運內八卦200次，退六腑200次，摩腹200次，捏脊6遍，推上七節骨100次，揉龜尾100次，總有效率93.6%，治療組明顯優于對照組。其中運內八卦先逆后順，逆運內八卦使濕熱之邪先下，待邪排盡再順運內八卦以止瀉。羅菲[18]等對78例便秘患兒進行清大腸30 min,退六腑20次，清補脾土150次，逆運內八卦3 min,摩腹3nin,按揉足三里2 min，推下七節骨2 min，73例痊愈，顯效5例，總有效率100%，效果顯著，其中順運內八卦能夠寬胸利膈、行氣消食。土生金，小兒脾土不足時肺金也會弱。肺表不足，衛外功能差，易外感、咳嗽、有痰甚至虛喘，運內八卦能調補肺氣，平衡陰陽。嚴雙嵐[19]等用推拿治療37例小兒反復呼吸道感染，其中采用補脾肺之氣為基礎方，補脾經、肺經各200次，順運內八卦 200 次以化痰止咳，加按足三里 100 次，捏脊 6 遍，隔天 1次，總療程 60 d，總有效率 83.7%。李旗[20]等運用小兒推拿手法對 80 例哮喘患兒緩解期進行干預，達到預防和治療哮喘的目的。具體操作為補脾、肺、腎經，清肺經和肝經各 15 min，逆運內八卦 15 min，推三關和六腑各 100 次，揉天突50 次，揉定喘 150 次，分推膻中和開天門各 20 次；按揉乳根、乳旁和肺俞各 150 次，推太陽和坎宮各20 次，結果發現小兒推拿可有效改善哮喘患兒體質，提高臨床療效，其中逆運內八卦有降氣平喘的作用。付杰娜[21]等運用小兒推拿手法對64例感冒后咳嗽的患兒進行干預，其基礎方為補脾經300次，清肺經300次，順運內八卦300次，若出現食滯加清大腸200次，虛寒加推上三關100次，每天1次，1周1個療程共2個療程，總有效率84.3%，效果滿意。

2.2 運內八卦的經驗配穴

內八卦作用廣泛，可平衡陰陽、調暢氣機，與其他穴位配伍使用可達相得益彰之功效。

張漢臣[22]提出，補脾經、逆運內八卦、清四橫紋組成運脾術組，穴少而效專，對于因脾失健運、消化吸收功能失調而出現的腹脹、泄瀉、倦怠、乏力等一系列癥狀，以及水液代謝障礙導致的水腫、小便不利、大便溏泄等，都可通過其運脾術來治療。張氏的運脾術以補脾經為首，強調后天之本，加逆運內八卦和清四橫紋，旨在加強水谷精微和水液的運化，以促進營養物質的吸收和水液的環流排泄。

張漢臣[23]認為如患兒痰多，喉有痰鳴音的逆運本穴3 min，再配點氣海穴10～15次，其中氣海補氣，內八卦降氣，小兒痰多咳嗽必定耗傷肺氣，張氏攻補兼施，降痰同時不忘補氣，兩穴配伍共奏寬胸利膈、降痰之作用。如胸滿脹悶，食欲不振，逆運本穴2 min，推四橫紋4 min，揉合谷1 min，四橫紋消食化積，合谷為胃經的原穴可以促進大腸的運動，三穴配用具有和中健胃、消食消脹作用；又如嬰兒吐奶溢奶等，用以上配穴再加捏委中一穴，其效更好。委中穴是膀胱經的原穴，匯集天地人三部之氣血，而胃經又屬于多氣多血之臟，胃氣上逆嘔奶溢奶可通過委中穴治療，寓意上病下治。邵瑛[24]認為，治療咳嗽有痰，主穴用清肺平肝、掐揉掌小橫紋及板門，先順后逆運內八卦、理肺八步、抱肚，其中內八卦先順運以消痰再逆運以排痰。

2.3 理論研究，機制探討

八卦具有五行的屬性，它以五行相生之序，把天下萬事萬物都按五行的分類納入八卦中。而人與天地相應,人體本身就是一個小天地,手作為人體的代表,具有獨立的體系功能,也可反映人體這個小天地,即作為天地間萬物及其關系代表的八卦,在手上也有相應的位置配屬[25]。其中乾兌屬金，坤艮屬土，震巽屬木，坎為水，離為火。金應肺，土應脾，木應肝，火應心，水應腎。小兒脾常不足肝常有余，肝火旺，脾土虛，肝木就會反克脾土導致飧瀉嘔吐，治療時補土瀉脾；脾土虛，母不生子，土不生金，肺氣虛、肺表不固導致自汗，肺金不鳴導致喑啞咳嗽，治療時應培土生金。小兒腎常不足心常有余，心火旺，腎水虛，水火不濟導致夜啼失眠，治療時可以水火既濟。張素芳[26]診治疾病時常運用五行理論指導八卦穴的應用，并主張“八卦為體，五行為用”。如臨床見咳嗽不止、面色黃、目浮腫、食后作悶、大便溏而微覺后重患兒，認為面色黃而浮腫是因為脾虛不能制水；食后作悶是因脾虛不能運化精微；便溏后重是因脾虛不能升清、濁氣降滯，故治宜補脾，可順運內八卦加揉艮卦，配合補脾經即可收效。又如治療小兒咳嗽時經常用運內八卦配掐震卦以平肝息風，多揉艮卦、乾卦培土生金以防木再克土。而這里的補法是用手法較輕的揉法，瀉法是用手法較重的掐法，五行八卦都揉和進去，補土生金、平肝清肺、交通心腎等都可以通過這些手法操作進行，真正做到網羅天下萬物。但這種理論是否成立還有待于后輩們進一步的探索和研究。

2.4 現代機制研究

運內八卦臨床療效已得到肯定，其作用機制的研究也日趨深入。張漢臣[27]研究提示，無論是在推拿時還是推拿后，對胃的運動均有作用，主要表現在3個方面，即頻率增加、收縮力加大以及緊張性增加。在運內八卦55次中，使胃的運動和抑制各占25次，即在胃興奮時推運內八卦多趨向抑制作用，相反在胃進入抑制或者平穩狀態時，推運內八卦可使其進入興奮狀態。胃酸的分泌與運動有關，因此推運內八卦，促進胃運動，可能與調節胃酸的分泌有關。田福玲[28]等運用小兒推拿手法治療慢性持續期哮喘患兒，通過觀察治療組和對照組患兒外周血組胺、白三烯(leukotriene，LT)C4、LTD4、LTE4 及淋巴細胞組胺受體1組胺受體2的水平變化，發現小兒推拿能夠有效降低外周血中組胺、LTC4、LTD4、LTE4 水平，同時糾正組胺受體，舒張呼吸道平滑肌，降低呼吸道炎癥反應，明顯減輕哮喘癥狀。田福玲[29]等將小兒推拿手法應用于慢性持續期哮喘患兒的治療，發現小兒推拿能夠有效降低血小板活化因子、前列腺素 D2水平，并可提高血小板活化因子乙酰水解酶和前列腺素DP1受體水平，推測小兒推拿可能通過有效控制炎性介質來降低呼吸道炎癥反應，減少黏液分泌，舒張呼吸道平滑肌，從而減輕哮喘癥狀。但這些都是對小兒推拿總作用的探討，至于細化到某個穴位的現代作用機制研究又少之又少，故內八卦穴是否具有這些作用還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4 結語

內八卦最早出自《小兒按摩經》，后收錄于《針灸大成》第十卷。通過古今文獻研究探討得知內八卦應用廣泛，順運可以行氣消積、化痰、平喘，逆運可以降逆止嘔，順逆同運可以平衡陰陽、寒熱并調、調暢氣機、調和氣血。分運則根據五行配屬及補瀉手法的不同，作用更是多樣。病有不同，貴在辨證，對于醫者在臨床中必須抓住疾病的根源，治其標本，視其陰陽，酌其補瀉，才能真正地發揮最佳的臨床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