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紅
(西京學院,陜西西安710123)
2018年10月4日,美國副總統邁克·彭斯(Mike Pence)在美國保守派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發表了關于美中關系的演講,指責中國影響美國公眾輿論,企圖干涉美國中期選舉,并宣稱要針對中國的貿易和投資政策、竊取知識產權行為、工業發展計劃、債務外交、網絡攻擊、國家安全等方面,在堅持“美國放在第一位”的基礎上,重啟與中國的經濟和戰略關系[1]。這是美國政府首次用“冷戰思維”抨擊中國,因此被一些國內外專家學者解讀為新時代的“鐵幕演說”。彭斯的演講延續了特朗普對中國種種不符合事實的指責,這表明美國政府已不再將中國視為戰略伙伴,而是將中國作為戰略競爭對手,其外交政策的核心是全面抑制中國的崛起,針對中國的對抗行動,不只是貿易摩擦,更是涵括了政治、經濟、科技、軍事、文化等全方位各領域,其行動已經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
中美兩國正式建交于1979年,中美貿易關系發展主要經過了四個階段。第一階段(1979—1989年):友好交往階段。美國政府放寬對華技術的出口管制,包括商業性產品的出口、軍用物品出口的限制等,采用相對寬松的對華貿易政策,有效促進了中美貿易的快速發展。第二階段(1989—2001年):摩擦與合作共存階段。該階段前期,美國取消了中國的無條件最惠國待遇,停止對中國的一切軍售和商業性武器出口,挑起知識產權爭端和紡織品貿易摩擦等,后期又逐步恢復了以往的對華貿易政策,并與中國在多個領域開展合作。第三階段(2001—2016年):表面友好、實則歧視階段。奧巴馬執政期間,開始以貿易失衡為由對人民幣匯率問題施壓,多次對中國產品發起“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口頭上宣稱對華關系保持友好態勢,但實際上逐步實行強硬的歧視性貿易政策。第四階段(2017年至今)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加劇。美國通過征收高額關稅,試圖遏制中國的機械、航空、信息和通信技術等多個領域的發展,阻止《中國制造2025》強國戰略的推進,破壞中國走向技術超級大國的崛起之路[2]。
特朗普上任之初,曾把中美大國關系列為重要議題。2017年4月6日,兩國元首在海湖莊園會面,同年11月8日,特朗普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從表面來看,中美兩國領導人的兩次會晤達成多方面共識,為進一步促進友好的中美關系通力合作,為維護世界和平、穩定、繁榮共同承擔重要責任。但同年12月18日,形勢突然逆轉,特朗普政府公布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將中國確定為戰略競爭對手,以違反了美國限制向伊朗出售美國技術的制裁條款為由制裁中興,高調挑起中美貿易摩擦,且愈演愈烈。
2018年3月,特朗普批準對進口鋼鐵和鋁產品加征關稅,中國隨即擬定反制措施,自此拉開中美貿易摩擦序曲。2018年以來,美國相繼宣布對價值500億美元、2 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加征關稅,中國也給予了相應的反擊,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加劇、升級。中美貿易摩擦將是2018年及之后多年中國經濟所面臨的嚴峻挑戰之一。2018年6月15日,美國公布征收25%關稅的500億美元商品清單,主要集中在受益于《中國制造2025》產業政策的領域(高科技中間品),旨在精準打擊《中國制造2025》戰略的實施;2018年8月2日,美國提出對2 0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伴隨著征稅規模和范圍的擴大,消費品占比大幅上升,把對其國內消費者權益有損害的商品也加入征稅清單;“500億+2 000億”美元商品清單幾乎涵蓋中美貿易的全部類別[3]。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的過程如表1所示。
長期以來,在全球分工體系中,美國是最大的消費型經濟體,是提供需求方,中國是最大的生產型經濟體,是承攬需求方,中國以生產和出口終端產品為主,而德國、韓國、日本和東南亞等國則為中國提供生產所需的中間件,從而構成全球制造業產業鏈。由于角色分工的不同,在中美貿易往來中,中國長期順差,美國則處于逆差狀態,雙方之間貿易的差額相對較大(如表2所示)。
2017年1月21日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后,承諾重振美國制造業,實業興國,在10年內將美國的GDP平均年增長率從1.5%提升至3.5%~4%,增加2 500萬個就業機會。為了實現這一目標,特朗普采用“安內攘外”的策略,提出“美國優先”與“貿易平衡”原則,這是典型的貿易保護主義和狹隘的經濟民族主義思潮泛濫。
特朗普政府重雙邊輕多邊,已陸續退出多個重要的國際組織和貿易協定,如《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巴黎氣候協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伊核協定》,廢止原《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重簽《美國—墨西哥—加拿大三國協定》(USMCA),甚至多次威脅要退出世界貿易組織(WTO)。目的是力圖破壞多邊體系,在雙邊談判中極限施壓于貿易伙伴,現已重啟美韓、美日以及與其他國家之間的雙邊自由貿易談判,針對中國不斷加大單邊貿易制裁力度。尤其是2018年以來,美國加快推行貿易保護政策,縮減進口,力求不斷減少需求外溢,擴大對外產品出口,向世界“供應需求”。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全球經濟走勢,導致一部分生產型經濟體出口大幅度回落。
特朗普政府的對內政策可以歸納為“三減一加”:減少移民流入,將就業機會留給美國人;削減行政支出,去除公務冗余;大規模減稅,為企業松綁,吸引美國企業的對外投資回流;增加國防預算支出,讓美國更為強大。而特朗普外交政策的聚焦點則是中國,認為中國是真正的戰略對手和打擊對象,朝鮮、俄羅斯、伊朗只是細枝末節。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已從過去的“合作政策”轉為“封鎖政策”,中美關系已進入實質性的質變期。過去“合作政策”的核心是美國政府將中國視為國際社會中的合作伙伴和分擔美國國際責任的“利益攸關方”,而當前“封鎖政策”的核心是要限制中國行為,縮小中國經濟增長空間,把中國的發展方向和增長極限控制在無力威脅或挑戰美國世界主導權的范圍以內[4]。

表1 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過程

表2 2008—2017年中美進出口貿易數據統計
特朗普政府為什么會如此重視中國、敵視中國,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因素:
1.政治因素
美國認為,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推行人民幣國際化、開展人民幣計價的原油期貨和黃金期貨交易、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全球綜合治理”理念,是要塑造中國在區域和全球的影響力,挑戰美國的地緣政治優勢,并試圖打破世界秩序;中國正在利用政府力量擴大其在美國的影響和利益,并干預美國的內政。因此,美國將中國列為首要的戰略競爭對手,并加以強有力的遏制。
2.經濟因素
美國認為,中國實施“中國特色的國家資本主義”,與美國的“自由資本主義”具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美國一向都不承認中國具備市場經濟國家地位,認為美國企業無法與中國企業公平競爭,最終會導致美國企業或破產或被收購,之后由中國企業壟斷市場;《中國制造2025》被美國認為是中國在全球制造行業崛起的標志,中國通過提供有政府背景的金融、財稅支持,大力發展機器人、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等產業,試圖控制全球最先進的工業。在經濟上,中國逐步發展為美國“同生態位”的競爭對手。
3.軍事因素
美國認為,中國在軍事方面咄咄逼人,中國的軍費是亞洲其他國家的總和,中國意圖在海、陸、空甚至外太空抗衡美國軍力,希望將美國擠出西太平洋;中國正在通過合法或非法途徑將美國軍事與商業技術、知識產權轉移至中國,美國的軍事、高科技和工業技術正受到中國的威脅。于是美國在中國臺灣、南海以及軍事技術封鎖等方面有一系列的連環套路,宣稱要加強與臺灣的防務合作,支持臺灣維持足夠的防御能力;揚言美國海軍將在南海中國島嶼附近繼續飛行、航海和運作;美國采取措施對保障“國家安全”的軍事技術進行封鎖。
美國民主黨與共和黨在對中國問題上的負面看法高度一致,認為長期以來的中美貿易關系損害了部分美國工人的利益,中國對美國不僅是戰略挑戰,同時中國的崛起已經嚴重侵害了美國利益,當前的對華政策可能會在美國制度框架下長期持續下去[5]。
2018年6月6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一份報告披露,當前美國各項經濟指標良好,如私營消費、就業市場、商業信心等,預計2018年GDP增長率為2.9%,2019年增長率為2.8%;2018年5月失業率已降至3.8%,還有繼續下降趨勢,2018年美國經濟復蘇和擴張非常顯著,會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且在未來幾年中將保持健康運行狀態。2018年10月17日,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2018年全球競爭力報告》顯示,美國以85.6的成績居于榜首,其技術創新、金融體系、勞動力市場、商業活力等多項指標遙遙領先;美國的制度框架體系較為完善;美國間隔十年后再度成為全球最具競爭力和創新力的經濟體。
從美國2008年至2018年第三季度期間GDP(按2009價)環比變化趨勢分析,自2015年第四季度GDP(按2009價)環比為0.4%以來,美國經濟一直保持著緩慢復蘇態勢,但在2017年第二季度至2018年第三季度,美國經濟已連續5個季度增長率超過2%,2018年第二季度增長率高達4.2%,創三年多以來的最高紀錄,第三季度回落到3.5%(詳見表3);從美國2008年至2018年9月期間失業率變化趨勢來看,2015年第四季度的失業率為5%,之后略有下降,但仍徘徊在5%左右,但自2017年第二季度以來失業率持續下降,2018年9月達到最低點,為3.7%,10月和11月一直維持在這個水平(詳見表4);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發布的2008年至2018年10月間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顯示,2015年第四季度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為96.3,從2017年第一季度開始,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一路攀升,2018年第三季度的指數值為137.9(詳見表5);2008年至2018年第三季度對外貿易變化趨勢顯示,自2017年1月至今,美國對外出口額持續增長(詳見表6)。
以上統計數據顯示,特朗普執政的美國是當前在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的工業化國家,這主要得益于特朗普政府實施了重大稅收改革,提供了有利的金融條件,實現了失業率下降與就業率上漲,由于消費者信心強勁,使得收入和消費持續增長,預計商業投資也會持續增加,這一切說明特朗普的內政外交對美國的經濟振興是行之有效的。在美國中期選舉中,特朗普政府雖然喪失了眾議院,但其決策環境仍然優越,造成的實質威脅也不大,只是在邊際上使得特朗普的基建支出計劃和對外政策需要考慮更多的平衡,立法效率會有所降低而已[6]。

表3 2008—2018年9月間美國GDP:現價:環比折年率 %
在對外貿易方面,減少貿易壁壘才能促進全球經濟,但美國部署范圍廣泛的限制和關稅報復政策,將對全球性貿易產生重大的不利影響,其中新興生產型國家受到的影響最為嚴重,中國則首當其沖。截至2018年10月31日,美國已對從中國進口的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關稅,對另外進口自中國的2 000億美元商品加征10%的關稅。中方的應對措施:對進口自美國的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關稅,對另外進口自美國的600億美元商品加征10%、5%不等的關稅。美方更進一步宣稱:從2019年1月1日開始,將對另外進口自中國的2 0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如果這一政策付諸實施,將是中美貿易摩擦更為嚴重的升級,中國將如何應對?
首先,了解中美貿易摩擦主要針對的是哪些領域。500億美元的商品征稅清單(如表7所示)所涉及領域主要包括現代信息技術、高端數控機床、工業機器人,還有新能源汽車、新材料、生物醫藥及高性能醫療器械,以及航空航天、海洋工程、先進軌道交通、電力、農機、高技術船舶等智能裝備,完全覆蓋了《中國制造2025》相關領域,旨在利用中美貿易摩擦為《中國制造2025》發展計劃推進設置障礙。
其次,分析美國對從中國進口的2 000億美元商品加征關稅的清單構成。加征關稅商品清單的結構為:消費品占23%,資本品占29%,中間品占47%,其他占1%(如表7所示)。此次征稅范圍是將勞動密集型產品也納入其中,特朗普政府增加中美貿易關稅范圍,會對美國國內生產和消費形成一定的沖擊。
再次,分析中國應對貿易摩擦的抗沖擊能力。“500億+2000億美元征稅清單”商品約占中國對美國出口總額的一半,涉及36個行業,其中,機械及其相關制造業和通信設備制造業是征稅重點(如表8所示)。中國抗沖擊能力大于美國抗沖擊能力的商品有11類,涉及征稅金額452億美元,僅占“500億+2 000億美元清單”征稅金額的19%,因此從雙方對貿易摩擦的抗沖擊能力看,美國勝中國一籌[3]。
然后,分析美國征稅范圍的擴大對中國出口影響的行業。我國外貿出口業的利潤率較低,基本維持在3%左右甚至更低,美國提高中國商品的進口關稅后,中國商品價格會隨之提升。根據阿齊茲和李(Aziz&Li)的研究,中國出口價格彈性大致在1.3到2.0之間,即中國出口產品價格提高1%,將導致出口需求下降1.3%~2.0%[7]。這勢必會降低美國對中國商品的進口需求,征稅行業出口下降后,連帶其上游和下游行業需求亦會隨之減少。其中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化學工業和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的出口受影響最大,對各行各業的完全影響合計為2 129億~3 276億美元(詳見表9)。
最后,分析美國的征稅清單對中國出口的影響。2017年中國對美國出口總額為4 297億美元,占到中國總出口量的18.5%,因此,“500億+2000億美元征稅清單”將會嚴重影響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可能使得中國對美國的出口下降42%~65%,使得中國對外出口下降8%~12%。中美貿易摩擦會給中國經濟帶來一定的影響,其負面影響會有所延遲,將在2019年逐漸凸顯。

表4 2008—2018年11月間美國失業率

表5 2008—2018年11月間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

表6 2008—2018年9月間美國出口貿易額 百萬美元
特朗普政府正在對中國實施經濟、政治、軍事等全方位對抗行為,中美貿易通過談判來消除分歧似乎是不可能的。美國已經通過強力施壓墨西哥和加拿大,達成了新的三國協議(USMCA協議),初步形成針對中國的“核心小圈子”雛形,導致中國的地緣政治環境有繼續惡化趨勢[8]。2018年12月1日,美國唆使加拿大政府逮捕了過境轉機的華為首席財務官(CFO)孟晚舟,并動員盟友聯手將中國的5G崛起扼殺在萌芽狀態,澳大利亞、新西蘭、韓國、英國等多國發布聲明,將華為和中興的設備剔除出各自的5G核心網絡,日媒報道安倍內閣也計劃修改采購規則,禁止購買華為和中興產品。
當前,美國與中國之間的雙邊貿易逆差,使得特朗普關于中國以犧牲美國工人利益為代價進行不公平競爭的言論極具煽動性[9]。與此相似的是20世紀80年代,由于美日兩國存在較大的貿易逆差,當時的里根政府支持貿易保護主義,認為日本通過“不平衡的貿易關系”,在多個行業取代了美國企業的領先地位,因此針對日本實施了一系列廣泛的貿易報復措施。

表7 500億+2 000億美元征稅清單的商品結構

表8 500億+2 000億美元征稅清單的行業分布 萬美元

表9 500億+2000億美元征稅清單對中國各行業出口的完全影響 億美元
二戰后的日本在軍事和外交上幾乎完全依附于美國,在經濟上對美國的依賴程度也較高,日本經濟是出口導向型,出口貿易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大約為30%,向美國出口商品價值占到出口總額的1/3以上。自1965年起,美日貿易逆差數額持續大幅上升。1968年,日本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經濟大國,GDP總量峰值達到美國GDP總量的70%左右。20世紀70年代后美國成為世界最大貿易赤字國,美國對日本貿易赤字長期占據美國貿易赤字的最大比例[10]。其中日本的汽車出口是美日貿易戰升級的導火索,由于受到石油價格的沖擊,以性能優良和節油著稱的日本汽車在美國迅速擠占了美國汽車制造商的市場份額。1979年,美國最大的汽車制造商之一克萊斯勒即將倒閉,為避免破產,要求政府提供15億美元的救助貸款。一時之間,里根政府向本國民眾宣稱,日本的不公平貿易行為危及美國的國家安全,并導致美國工人失去就業機會,促使美國失業率上升,等等。
1976—1989年間,美國根據1974年《美國貿易法》第301條(即特朗普政府現在援引的“301條款”)對日本出口至美國的商品進行了20次調查,除了汽車出口產業外,還包括鋼鐵、電信、制藥、半導體等。要求日本實行自愿出口限制,開展反傾銷調查,通過國會議案限制從日本進口,對日本眾多企業開展“337調查”,要求日本開放貿易市場,甚至迫使日元升值,干預日本國內產業政策,要求消除結構性障礙。
20世紀90年代初,通過美日貿易戰,美國成功壓制了日本快速發展的趨勢,導致日本經濟陷入長期低迷,日本的平均年經濟增長率長期徘徊在1%以下,近30年內美國沒有了競爭對手。從經濟層面來看,特朗普政府挑起中美貿易摩擦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想如法炮制當年“美日貿易戰”做法來遏制中國崛起。中美貿易摩擦是一把雙刃劍,它必然會成為影響中國經濟發展的轉折點,也可能成為促使中國產業轉型的利器。由于中國與美國政治經濟體制不同,美國對中國會更加戒備與防范,甚至是嚴重敵視,因此,預計未來中美貿易摩擦涉及的范圍更廣,持續的時間可能會較長。
“美蘇冷戰”是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集團與以蘇聯為首的東歐集團1944—1991年的長期對抗,主要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和與斗”轉折期(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初),50年代初,蘇聯主動與西方國家合作,協商解決二戰的遺留問題,但到了60年代初,修筑柏林墻、古巴導彈危機等事件發生,美蘇走上了全球爭霸的道路。在這期間,中國與美蘇兩國都處于敵對狀態,中國所面臨的國際關系形勢相當嚴峻。第二階段是“攻與守”對峙期(20世紀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末),蘇聯處于攻勢,美國處于守勢,蘇聯與美國的經濟實力差距縮小,其工業總產值達到美國的80%以上,美蘇展開了激烈的軍備競賽,蘇聯受美國的誤導,實施“導彈制勝”戰略,美國則部署其全球戰略,大力推進航母計劃。在這期間,中蘇關系緊張,中美建立外交關系。第三階段是“勝負”決戰期(20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美國以“星球大戰計劃”為誘餌,引導經濟實力遠不如美國的蘇聯開展新一輪以高技術為核心的軍備競賽,實現了拖垮蘇聯的目標,最終東歐顏色政變,蘇聯解體。在這期間,中蘇關系緩和,并逐步正常化。
回顧“美蘇冷戰”,分析蘇聯解體的主要原因,是20世紀80年代里根政府實施的“以軍備競賽為幌子,以經濟戰斷送蘇聯”秘密戰略發揮了重要作用,即美國對蘇聯實施了長期的經濟封鎖、聯盟對抗、軍備競賽,但這場戰爭的戰場不在兩國境內,而在全球地緣熱點、交通要塞以及資源分布集中地區,是爭奪全球資源和軍事與經濟地位的戰爭。
特朗普基本沿襲了里根時期的冷戰思維與零和博弈觀念,其主導思想是“美國優先”“美國重獲優勢地位”,上臺后宣布強化軍事硬實力,大幅度增加軍事預算,先是授權增強在網絡世界的能力,后又啟動建立美國太空軍,拓展太平洋戰區為“印度洋—太平洋”戰區,退出《中程導彈條約》,打造現代化核武庫,等等,同時將矛頭轉向中國。2018年9月26日,特朗普政府在聯合國大會上嚴厲抨擊社會主義,聲稱要聯合全部國家一致抵制,妄圖掀起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對立,更是把中國臺灣作為對抗大陸的籌碼,屢屢派軍艦侵犯中國領海。這正是美國“冷戰思維”下“強權政治”的充分體現,特朗普政府對華戰略已有較為明顯的傾向,從貿易戰到經濟戰再升級為全面冷戰可能是其真實意圖。
2018年11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出席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峰會并發表主旨演講《同舟共濟創造美好未來》,首次提出“亞太命運共同體”的概念,并強調世界經濟發展要堅持開放、發展、包容、創新、規則導向,指出人為設置壁壘,切斷各國經濟上的密切聯系是不會成功的,科技創新成果不應該被封鎖起來,不應該成為只為少數人謀利的工具,規則應該由國際社會共同制定,遇到分歧應該通過協商解決[11],為籠罩在“逆全球化”陰影下的中國與世界經濟發展指明了方向。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9月30日,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出口總額為6.08萬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3.2%,高出同期中國外貿整體增速3.3個百分點;2018年1—10月,我國企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非金融類直接投資119億美元,同比增長6.4%,新簽對外承包工程項目合同額809.1億美元,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貿合作持續升溫。因此,中國將進一步凝聚國際國內兩大合力共建“一帶一路”,發展開放型世界經濟,攜手推動全球經濟增長,攜手推動共贏共享發展,攜手推動全球治理變革[12]。
中美貿易摩擦不利于中國的經濟發展,隨著美國懲罰性進口關稅的提高,中國的出口和進口都會受到較大的負面沖擊,其中對出口影響最大,其次是制造業,特別是對高科技創新企業的影響很大,相關企業會出現成本增加、訂單減少等問題,繼而可能會面臨減產、停產、歇業,從而造成就業率下降,會較大程度地影響中國的經濟增長。對于美國來說,短期內會受益但是受益非常有限,從長期來看,額外的關稅負擔將會轉嫁給美國國內中下游的供應商與生產商,對美國農業、科技產業的發展也會造成較大的負面影響。由于貿易的轉移效應,歐盟、日本、韓國、巴西等其他經濟體則會從中美貿易摩擦中獲利。
當前中美貿易摩擦陷入僵持階段,特朗普政府并不急于同中國達成協議,試圖持續施壓,逼迫中國做出更多讓步,那么,只有讓美國意識到在中美貿易摩擦中美國也是受損方,且在重負之下中國可以通過對外經濟另辟蹊徑、對內經濟結構調整有效降低中美貿易摩擦的負面影響,中美談判才有望取得實質性進展,中美貿易關系才可能從僵持走向緩和。第一,中方可向美方展示友好的姿態,以減少美國國內對中國的敵視,避開中西方意識形態、政治制度的差異,單從經濟層面強調“和平與合作”符合中美兩國共同利益,美中雙方存在競爭,但更重要的是合作,雙方對外經濟領域存在的問題,應本著公平、平等的原則協商解決,共同利益遠大于分歧;第二,堅持以市場為主導,推動競爭政策改革,健全反壟斷的法律法規,適當減少產業政策,降低某些行業的準入門檻,維護公平、自由競爭的營商環境,準許外國企業、國內民營企業在公平的競爭環境中與國有企業按商業規則進行競爭;第三,逐步實施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提出的“競爭中性”原則,依據其八個組成部分主動提出具體的落實項目和時間表,在稅收中性、融資中性和約束補貼、政府采購等方面進行改革,努力爭取在中短期達到國際標準[13];第四,修補關于技術轉移方面的規則漏洞,鼓勵中外企業開展正常技術交流合作,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壯大執法力量,加大執法力度,引入懲罰性的賠償措施,提高其違法成本,充分發揮法律威懾作用。中美貿易談判可能是一個中長期的過程,其談判模式應該是邊談邊簽、邊談邊生效、邊談邊升級,中國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特朗普政府“閉關鎖國”的關稅政策,會限制投資,提升商品價格,擾亂全球供應鏈,阻礙新技術傳播,導致全球出口貿易額減少,不僅給中國經濟發展帶來較大的負面影響,同時也會損害美國盟國的利益。招商證券公布的2018年9月全球經濟數據顯示,2018年以來,只有美國經濟有所改善,歐、英、日發達經濟體以及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印尼、金磚五國、墨西哥、阿根廷等新興經濟體全面走弱,且2018年第三季度是自2016年二季度發達經濟體與新興經濟體全面改善以來全球經濟第一次走弱[14]。中國正好利用這一時機,在“一帶一路”倡議指引下,加強與發達經濟體的合作,共同建立與維護以自由規則為基礎的多邊貿易體制,發展平等均衡的全球伙伴關系,營造穩定健康的經貿環境。
一是重構中日經濟合作關系。中日兩國長期以來在經濟上存在著較大的依賴性。2017年,中日貿易總額同比增長9.8%,達到2 968億美元,中國成為日本最大的貿易伙伴,日本是中國的第二大貿易伙伴,2017年訪日中國游客再創歷史新高,達736萬人次。中日兩國應構建符合新時代發展的合作方式,從競爭走向協調,雙方攜手共同維護多邊主義、發展自由公平的貿易體制[15]。二是與歐盟深入合作,促進全球經濟可持續性發展。歐盟是中國最大的貿易伙伴,中國又是歐盟第二大出口市場和主要進口來源地,當前歐盟內部存在“英國退歐”與“意大利預算”兩大困境,最近法國又出現大規模騷亂,外部面臨美歐經貿談判、新興市場危機、中東局勢日益緊張等多個問題,經濟出現下行走勢。因此,全面深化中歐經濟合作,增加中歐之間以及針對第三方開展的貿易和投資活動,促進中歐互聯互通,推動完善全球經濟治理,共同維護國際秩序與規則,使美國企圖拉攏日本及歐洲、北美與亞洲部分國家達到“孤立”中國的目的難以達到。
發展中國家是中國外交的根基。同廣大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是中國對外關系幾十年始終如一的方針政策。共建“一帶一路”,發展開放型世界經濟,旨在中國與世界各國共享發展成果,實現共同富裕。五年多來,“一帶一路”建設成效顯著,中國與發展中國家的合作關系穩固且持續升溫。中國始終堅持“五不”原則,即不干預別國探索符合國情的發展道路,不干涉別國內政,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不在對外援助中附加任何政治條件,不在對外投資融資中謀取政治私利[16],“一帶一路”倡議得到沿線國家的積極支持和響應。
第一,構建新的中拉合作框架和模式,全面提升拉美的軟實力。拉美是全球中高收入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經濟體最為集中的地區,是發展中國家的第二大經濟板塊[17],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自然延伸,是“一帶一路”建設必不可少的重要參與方。中國是拉美第二大貿易伙伴,2017年中拉進出口總額接近2 600億美元,同比增長18.8%,遏制了2015年和2016年連續兩年的下滑趨勢,恢復上揚勢頭,中國對拉美的非金融類直接投資存量超過2 000億美元。共建“一帶一路”是中拉合作的基礎與平臺,是引領中拉經濟合作關系發展的強大動力。進一步加強中拉之間政治和安全、基礎設施和交通、貿易、投資、金融、農業、工業、科技、環境、人文交流等多領域的合作,有效促進中拉之間的互聯互通,既有助于中國實現優勢產能的規模效應,也有益于拉美改善基礎設施,進而改變單一的經濟結構,全面提升拉美的軟實力[18]。第二,同非洲加強全方位對接,共筑更加緊密的中非命運共同體。非洲經濟保持較高增速,通脹水平不高。從中非貿易的八大貿易伙伴國來看,2017年其實際GDP增速均穩定在2%~8%的水平。非洲開發銀行發布的《2018年非洲經濟展望報告》預計2018年和2019年非洲經濟增長率會提升到4.1%,且大部分非洲貿易伙伴國人均收入已達到中國2000年以來的水平,從長遠分析,非洲的經濟有較大的發展空間。2017年中國對非洲的進出口總額為1 700億美元,2018年1—7月的中非進出口總額為1 162億美元,同比增長16%,是所有海外地區上升最快的,據南非標準銀行預計,到2025年中非貿易額預計將增加到4 000億美元。中非攜手合作共建“一帶一路”,將有效突破非洲基礎設施落后、人才不足和資金短缺等經濟發展的瓶頸。鑒于非洲的經濟、軍事與安全形勢,應加強非洲軍事力量保障,提高非洲基礎設施水平,加快中國企業對外拓展步伐,增強海上運輸能力,從而推進產能合作、設施聯通,擴大中非經貿往來,攜手構建更加緊密的中非命運共同體。
亞洲是全球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洲,也是全球開放程度最高、經濟增長最具活力的地區,但是亞洲沒有統一的、覆蓋主要國家的區域貿易協定。縱觀其發展歷程,存在著一定的失衡問題:亞洲區域貿易協定的數量與質量失衡,制度安排與市場動力失衡,大國與小國地位失衡,區域外國家與區域內國家作用失衡,不發達國家與發達國家參與區域經濟一體化的能力失衡[19]。亞洲地區盡管缺少統一的區域貿易協定,但區域內貿易投資自由化程度較高,在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進程中,美國一直充當主導者,其他國家則是美國的追隨者。特朗普政府的“逆全球化”思潮和“美國優先”的政策導向,必將阻礙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
“一帶一路”所倡導的“開放包容”“互聯互通”“多元化合作”理念將有助于彌補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方面的失衡,有效地推動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進程。在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導向下,中國作為亞洲最具影響力的大國,將以“開放創新的亞洲,繁榮發展的世界”為主題,致力于在亞洲構筑“區域命運共同體”,與亞洲各國一起樹立“亞洲命運共同體”意識,并達成共識;在“和平合作、互利共贏、共擔責任、規則平衡”基礎上,繼續推進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加速形成亞洲區域統一的大市場,打破貿易保護主義的各種壁壘,提升亞洲整體競爭力。
中、日、韓三國是亞洲經濟體量最大的國家,其GDP總額占到全球的兩成以上,三國之間地理位置接近,交通運輸便利,經貿往來緊密。中國是日本、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日、韓分別是中國第二和第三大貿易伙伴國、第一和第二大投資來源國。中、日、韓三國之間經濟互補性強,合作前景廣闊,因此,三國之間要把準方向、深化合作,管控分歧,合力打造高質量、互惠互利的中日韓自貿區,重塑《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即東盟十國、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加坡、印度,10+6)和全面進步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即澳大利亞、新西蘭、智利、秘魯、墨西哥、加拿大、文萊、馬來西亞、新加坡、越南和日本),雙輪驅動,對世界經濟和世界貿易的復蘇將會產生巨大推動作用和示范效應,加速實現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目標。
從生產與消費的關系來看,擴大消費需求,將有利于減少外部沖擊,保持經濟增長,提升經濟增長質量和促進經濟可持續發展。經濟大國必須以消費為導向,依賴內需驅動經濟增長,才能保持經濟長期健康穩步運行。中國是生產大國,但從人均消費水平、居民消費率、消費結構和消費環境看,還不是消費導向型大國[20]。
《2018年全球競爭力報告》在主要新興經濟體金磚國家中,中國競爭力最突出,分值為72.6,排名第28位,其中“市場規模”指標排名第一。龐大的市場規模是中國經濟發展最強大的動力,也是中美貿易摩擦中制勝的法寶。通過經濟結構性改革將消費需求牢固吸附在國內市場,構筑穩健的經濟環境,以保持良好的國際競爭力。
在經濟增長的格局中,內需是關鍵,內需中消費又是核心因素。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8年上半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78.5%,比上年同期提高了14.2個百分點。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要進一步完善促進消費的體制與機制,進一步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因此,中國經濟結構轉型,要加快實現由過去的投資、出口導向轉向消費導向。根據影響消費的深層次原因,要進行稅收制度改革、產業結構調整、政府支出轉型,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等。
一是在下調個稅的既定政策基礎上繼續下調消費稅,從而刺激消費,穩定宏觀經濟;二是調整產業結構,發展與消費需求密切關聯的現代服務業,培育新的消費增長點;三是減少政府的投資性支出,將投資轉向教育培訓、醫療健康、文化娛樂、鄉村振興等方面,實現消費市場從量到質、從產品到服務的迭代升級;四是建立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實現統一的、多層次的養老保險制度,建立失業保險與最低生活保障及促進就業的聯動機制,保障低收入群體的消費水平[21]。積極促進中國經濟轉向消費導向型,使消費成為經濟增長的最大驅動力,從而有效降低中國對于投資與出口的依賴性。
2018年11月5日,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在上海開幕,參展企業不僅有G20全部成員,還有超過50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這不是一般性的會展,而是中國主動開放市場的重大政策宣言和行動,是世界各國展示國家形象、開展國際貿易的開放型合作平臺,成為推進經濟全球化的公共產品。在本屆進口博覽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向世界發出創新的最強音:“只有敢于創新、勇于變革,才能突破世界經濟發展瓶頸。”創新意味著獲得先機,占據市場,信息技術的創新將引領消費升級,數字化、智能化進程將加速產業轉型升級[22]。
在市場需求驅動下,中國高新技術產業發展迅速,整體科技創新實力有了明顯進步。但在芯片設計、高科技創新、高端制造業和頂尖科技人才隊伍等方面與發達國家還存在一定差距,應全方面、多方位分析中國在高科技領域的發展瓶頸,探索快速發展的路徑。中國要繼續擴大開放,加強國際合作,利用好國際國內兩方面科技資源,在與世界的互聯互通中實現自主創新;加大科技創新板塊的財政投入,用于支持科技基礎、前沿技術、重大共性關鍵技術研究;深化科技體制改革,促進科技和經濟結合,聚焦產業發展需求,加快科技成果的轉化和產業化,促進創新鏈、產業鏈、市場需求有機銜接[23]。
2001—2017年間,中國貨物貿易進口額年均增長率為13.5%,高出全球平均水平6.9%;中國服務貿易進口額年均增長率為16.7%,占全球總額的比重接近10%,中國引進的外商直接投資1979—1983年間僅為22億美元,2001年為468.8億美元,2017年為1 363.2億美元。改革開放讓中國融入全球價值鏈,中國通過嵌入發達國家價值鏈吸收、消化高端技術,并升華至自我創新。中國在融入發達國家價值鏈的同時,更要引領發展中國家價值鏈,通過國際良性互動發展實現“雙輪驅動”,讓更多的新興經濟體融入并受益于全球價值鏈。中國要主動參與國際規則的制定,積極推進制定友好型國際貿易新規則。
中美貿易摩擦從表面上看,是美國利用提高關稅縮小中美貿易逆差,實質上是美國要遏制中國經濟產業轉型與結構調整,是國際競爭日趨加劇背景下國家利益沖突對抗的必然結果,也是美國這類傳統大國試圖阻止新興經濟體崛起的手段。由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建設是促進全球經濟發展與世界和平之路,中國愿與友好的世界各國一道推動共建“一帶一路”,促進世界經濟可持續發展,共同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推進“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