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話語視域下中醫典籍英譯中主體間性意識的建構?
——以《黃帝內經》英譯為例

張 淼，潘玥宏，李 莉

(南京中醫藥大學外國語學院，南京 210023)

中醫典籍的翻譯是中醫對外交流與傳播的主要內容和表現形式，也是中醫翻譯難點之一。元話語作為語篇的重要組成部分，側重語篇的組織與作者態度、立場和風格等傳遞，是為語篇的人際功能和篇章功能服務的[1]。主體間性理論認為，中醫典籍的翻譯不只是譯者的活動，也是原文、原作者與讀者等多個主體共同參與的翻譯活動。本文擬從元話語角度研究中醫典籍英譯中主體間性意識，以期為中醫典籍英譯提供參考及指導，促進譯文質量的提升。

1 元話語

1.1 元話語概念

Zelling Harris于1959年提出元話語(metadiscourse)，是指語篇中能標示話語結構、提醒對方注意或表明態度的語言手段，其功能是傳遞語用信息，闡釋語篇，獲取作者意圖和觀點，并將話語的基本信息和使用話語語境聯系起來[2]。長期研究元話語的學者Hyland將其分為語篇元話語(textual metadiscourse)和人際元話語(interpersonal metadiscourse), 其中語篇元話語主要是標示語篇的結構，幫助讀者領會作者所要表達的內涵，而人際元話語則通過與讀者對話建立一種協商合作的關系，體現的是作者與讀者的關系。

1.2 元話語翻譯的重要性

元話語由一系列詞、語和標記組成，不論在原文中還是譯文中都是重要部分，同時在翻譯活動中也發揮著重要作用。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對于元話語的使用反映了譯者的思維方式及語篇意識，通過全面審視原文，合理、恰當地翻譯原文中的元話語結構，并運用這些結構和手段幫助組織譯文語篇，創造出符合目的語語篇特點的譯文，順利實現原文作者、譯者以及譯文讀者之間的交際[3]。正確合理地使用元話語有助于譯者忠實傳達原文內涵，標示譯文語篇組織結構并符合目的語語篇特點，傳達原作和譯者的思想立場，同時還有助于讀者對原文的理解。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元話語使用是否妥當，直接關系到譯文的質量。

2 譯者的主體間性意識

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即交互主體性，指主體與主體間相互交往的特性，是人的主體性的組成部分[4]。主體間性強調主體既要面對主體與主體間的關系，也有主體和客體之間的關系。各主體間應互相了解、互相溝通，以使實現認同，達成共識。翻譯活動涉及譯者、原作者和譯文讀者3種不同性質且平等的主體，其中譯者是三者主體中的最關鍵因素，也是翻譯鏈條中最關鍵一環。譯者需要在翻譯活動中處理好各個主體之間關系，同時還要把握全局和細節。一方面譯者要充當好自身的角色，掌握原作者所處時代、知識水平和生活環境等背景，站在原作者立場思考，與原作者進行交流和溝通。另一方面譯者還需充當讀者的角色，考慮自己的觀點和態度融合在譯文中能否被讀者接受，達到譯者和讀者二者的融合。

3 元話語視域下譯者的主體間性意識建構

元話語可以為分析和評價語篇中的譯者主體間性意識的建構提供參考標準，也可以為語篇是否能表達原作的語篇意圖和讀者的需求提供評價依據，同時通過分析和解釋作者語篇特點，將譯者的觀點表達在譯文中，向讀者傳遞自己的觀點，也有助于譯者對原文有正確的語篇命題理解，正確解讀交際雙方的真實意圖。作為譯者應通過分析原作者元話語的使用，與原文作者建立起溝通的平臺進行交流，正確把握和處理元話語的不同表達形式，使原文與譯文、作者與譯者、譯者與讀者各方的間性充分體現，從而完成主體間的對話與交流[5]。

4 元話語視域下《黃帝內經》英譯版本中譯者的主體間性意識的體現

《黃帝內經》(以下簡稱《內經》)作為中醫典籍的代表之作，其英譯本已多達到15部。本文以漢語為母語的譯者李照國和英語為母語的譯者威斯的譯本作為分析對象。兩位譯者對《內經》原文都有自己的見解，在翻譯過程中都運用元話語標記表達自己的觀點，但由于所處年代、知識水平、生活背景的不同，兩位譯者元話語標記運用也不完全相同。

4.1 交互式元話語

交互式元話語指能把語篇內部命題聯系起來，或者同其他語篇聯系起來，從而形成連貫語篇的語言成分，其功能主要是引導讀者對語篇的理解，涉及作者對讀者的意識，以及作者對讀者知識的評估，調整其組織篇章的方式，滿足讀者的需求[6]。

4.1.1 篇章連接詞 指用來標記段落與段落、句子與句子之間的銜接連貫關系[7]，其中過渡標記表明主要小句之間的各種語義關系如追加、對比等，如 in addition, but, thus, furthermore等。

例1：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欲竭其精[8]《素問·上古天真論》)。

李本: That is why [they could maintain a desirable] harmony between the Shen (mind or spirit) and the body, enjoying good health and a long life. People nowadays, on the contrary, just behave oppositely…… [As a result,] their Jingqi (Essence-Qi) is exhausted[9].

威本：By these means the ancients kept their bodies united with their souls, so as to fulfill their allotted span completely. "Nowadays people are not like this…… their passions exhaust their vital forces[10].

《內經》大多為文言文形式，話語簡潔，內容豐富且復雜，漢語重視意合，很多句子的聯系并不會通過元話語標記顯示出來，在翻譯時如若不將句子的聯系表示出來，會造成讀者閱讀困惑。李照國和威斯在翻譯時都注意到這一點，通過靈活運用篇章連接詞，將語篇進行聯系，并引導讀者對語篇的理解。如That is why, by these means作為因果連接詞，用來解釋說明上文提到的內容。and作為過渡標記，用以標示語句之間的并列及連接語篇。on the contrary 則用以表示話語的轉折，as a result, so as to表示篇章之間的界限及順序，暗示語篇的轉變，幫助讀者掌握語篇內部的組織。正確運用元話語語篇連接詞，有助于引導讀者閱讀與理解，同時注重組織話語，調整組織篇章的方式，也可以正確反映原作者所表達的含義。

4.1.2 解釋標記語 用以幫助讀者解釋和更好地理解作者的意圖和寫作策略[11]，包括語碼注釋語、言據標記(證源標記)等。

(1)語碼注釋語：指對概念信息的重述、解釋和詳述來進一步加強表達，幫助讀者掌握概念成分功能的詞匯，如namely, such as, i.e.等。

例2: 反此三時，形乃困薄[8]《素問·生氣通天論篇》。

李本：Violation of [the movement of Yangqi] at these three stages [i. e. morning, noon and afternoon] will eventually weaken the body”[9].

威本：If one acts contrary to theses three divisions of time, one’s body will be exhausted and weekended[10].

李照國譯者采用語碼注釋詞對文章內容進行進一步解釋與補充，既可以保證原文含義的完整性，也有助于讀者掌握其內涵。威本雖然沒有在文本中運用語碼注釋，但是對于專業詞匯則采用該譯法，如圣人譯為sages(圣人)，道譯為Tao, the right way.李照國中譯本中也有體現，如將任脈譯為Renmai(Conception Vessel)。兩位譯者都靈活運用拼音、英文解釋及漢字，不僅完整準確的表達了原文內涵，同時以漢字為媒介，拉近原文與讀者之間的距離。

(2)言據標記：指來自其他語篇的信息，如according to, Z states等，為其英譯提供了解釋的客觀依據，為譯者正確解讀原文、傳遞原文內涵起到一定作用。此方法在李本中尤其是注釋中有明顯體現，而在威本中卻較少見。

例3：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謂之虛邪賊風[8](《素問·上古天真論篇》)。

李本:When the sages in ancient times taught the people, they emphasized [the importance of] avoiding Xuxie (Deficiency-Evil) and Zeifeng (Thief-Wind) in good time and keep the mind free from avarice[9].

Notes: Gao Shizong(高士宗)said, “all the abnormal Qi in the four seasons can be called Xuxie(虛邪) and Zeifeng(賊風)。[9]”

李照國在翻譯“虛邪賊風”一詞時采用了音譯+直譯的方法，但對于西方讀者而言，此詞是陌生的，因此譯者對詞匯進行注釋，并運用言據標記，引用其他語篇的信息，如高士宗與王冰對該詞的解釋與理解，進行了進一步的解釋，也為讀者提供了正確解讀的依據，使讀者更易理解其內涵，并具有說服力。

4.2 互動型元話語

互動型元話語指可以表明作者對命題信息或讀者的態度或觀點的語言成分，其主要功能在于吸引讀者的注意力，使讀者參與到文本中，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語篇由作者和讀者一起構建[6]，包括人際元語、模糊語、增強語、態度標記和介入標記等。

4.2.1 人際元語

例4: 黃帝問曰：“愿聞十二臟之相使，貴賤何如？”

岐伯對曰：“悉乎哉問也！請遂言之[8](《素問·靈蘭秘典論篇》)。”

李本: Huangdi asked, “I'd like to know the functions of the twelve Zang-Organs and their positions. Could you explain it for me?”

Qibo answered, “[Your Majesty's] question is a genus one. Please let me say something about it[9].

威本:The Yellow Emperor said: "I desire to hear how it is possible that the twelve viscera send each other that which is precious and that which is worthless."

Ch'i Po answered: "How can I best answer this question? May I ask you to follow these words[10].

譯文中兩位都運用了人際元語，即I, their, you, me等人稱代詞，使譯文完整化。運用互動式對話，能夠讓讀者更容易接受原文作者的觀點，從而強調原文作者的主體性。此外，譯者將其自身帶入原文面對讀者，使讀者主動進入帶動的語篇情景中，從而發揮讀者的主體性意識，使讀者更好地融入到原文本內涵當中。因此，此類人際元語的運用不僅能強調原文作者和讀者的主體性，也發揮了譯者的主觀能動性，體現譯者的主體性。

4.2.2 評價、態度語 表達作者對命題的態度。除了較為明顯的評價、態度詞匯如should、agree等，譯者還會通過運用相關標點符號表達其態度和觀點。

例5：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緩行，以使志生[8](《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

李本： [People should] sleep late in the night and get up early in the morning, taking a walk in the courtyard with hair running free to relax the body and enliven the mind[9].

威本：After a night of sleep people should get up early(in the morning); they should walk briskly around the yard; they should loosen their hair and slow down their movements(body); by these means they can (fulfill) their wish to live healthfully[10].

例6：材力盡邪，將天數然也[8](《素問·上古天真論篇》)。

李本: Is it due to the exhaustion of Caili (Essence-Qi) or the natural development of the body?”[9]

威本: Is it because they have exhausted their strength in depravity or is it because of natural fate?"[10]

例5中，兩位譯者都使用了should一詞表示譯者贊同原文作者的觀點，認為人們應聽從原作者的建議，強化自己的觀點和立場，相對比，李本采用補充方法，而威本連續使用評價和態度語，觀點較為強烈。例6中還運用Is it due to, Is it because以及與原文對應的標點符號”，來加強語氣，使譯文的語篇語氣同原文相一致，譯者將作者欲意表達的內涵和語氣傳遞給讀者，同時強化自己的主體性作用。

4.2.3 模糊語 指說話人對要表達的觀點的推測或不確信，如may, maybe, perhaps, possible等，這一標記語手法在威本中體現較多。

例7：故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8](《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

威本：For, although a disease may be light it can nevertheless spread; and although a disease may be grave it can nevertheless be improved[10].

原作者并沒有標記出觀點的態度，譯者采用模糊語may來表達出自己的觀點，表示推測或者不確定。一方面可以表達自己的觀點，強調自己的立

場，發揮譯者的主體性意識。另一方面讀者也發揮其主體性，進行觀點的選擇和理解。

5 結束語

從以上分析來看，李照國和威斯在翻譯《黃帝內經》的過程中，都靈活地運用元話語標記。但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對于元話語標記使用手段也不同，李本側重運用交互式元話語準確有效地表達了原文的意圖，而威本則側重運用互動式元話語與讀者進行互動，表達自己的觀點，呼吁讀者的參與。二者雖側重不一樣，但都使原作者、譯者和讀者的主體間性得到充分發揮。

翻譯中醫典籍時，譯者應與作者進行精神上的交流，實現對原文的理解，包含字、詞、短語、句子、段落以及篇章之間的復雜關系，通過靈活運用元話語標示手段，正確表達原文的真實意圖。同時充分發揮譯者主觀能動性，在譯文中也表達自己的觀點，使作者和譯者融為一體。此外，與讀者進行互動，力求實現讀者的期待，達到譯者與讀者視界的融合，使原作者、譯者和讀者不同主體間達到融合的狀態，如此才有助于譯文的質量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