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康定斯基奠基的現代設計基礎課程體系

孫曉娜

(山東藝術學院公共課教學部，山東 濟南 250300)

作為“世界現代設計的搖籃”——包豪斯學院最重要的“形式大師”之一，康定斯基所開設的基礎課程是系統而獨具特色的。他的課程涉及基本形式元素分析，元素的構成問題，以及形式、構成與設計項目相結合的實際應用問題等。他奠基了現代設計基礎課程體系，在當代的現代設計基礎教學中依然遵循著這樣一種基本教學思路和模式。除了王受之將康定斯基的基礎課程評價為“最具有系統性”[1](P149)之外，李硯祖也認為：“康定斯基對包豪斯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其中重要的一點是設立了獨特的基礎課程，把這一課程的教學建立在科學、理性的基礎上，使其成為包豪斯最系統的基礎課程。”[2](P253)

一、康定斯基的現代設計教育理念和教學方式

康定斯基貫穿著“主體性”原則的抽象教育理念和教學方式成熟于包豪斯，同時又對包豪斯的教學體系產生了重要影響。“內在需要”是其抽象藝術和教學的緣起，也是它們的歸處。作為包豪斯學院重要而頗具影響力的教員之一，他所教授的課程與其抽象藝術美學思想關系密切，同時又促進了他抽象藝術品格和創作及其理論體系的成熟。可以說，他與包豪斯相生相成，與學生教學相長。這一時期既成就了他自己的抽象藝術及其大師的地位，又對包豪斯的基礎課程建設和現代主義進程產生了積極而有效的推進作用。總體把握康定斯基的基本教育理念和教學方式，將有助于正確理解和領會他的基礎課程教學方式及其藝術理念。

神智學賦予“教師”以“精神導師”“精神先知”的特殊含義，他在任教時所扮演的角色正演繹著他對此種含義的身體力行。教學中，他最主要的貢獻或許是找到了通往學生心靈的鑰匙。“他(康定斯基)是包豪斯的上帝”[3](P70)的說法，正是表明了他精神導師的特殊地位。他教授學生的不單純只是技法和方式，更重要的是通往藝術本質的途徑、理念和理論。

他主要的教學方式和方法，是運用分析與綜合、理性與直覺、視覺與心理相結合的教學方法，進行藝術的教學實驗。這凸顯著他極具個性特征的教學特色。例如，“他曾計劃借助1923年建立的心理學實驗室，通過藝術科學和實證科學的共同力量，來實現對藝術元素的研究”[4](P62)。他試圖借助科學的分析，研究形式與心理關系的基本規律，使形式成為主體性表達的媒介，為直覺表現提供可行的載體，從而改變了藝術美的存在方式和語義內容。而且，直覺和理性的不可相互替代論以及不可或缺性，始終貫穿于他的教學理念和活動之中。也就是說，法則和目的依然是藝術家創作的依據，直覺所帶來的創造力無法在教與學中得來，但是直覺可以在學說所提供的材料和方法的基礎上進行繁衍、生發。

基于以上思想，康定斯基一直秉持著藝術課程需要藝術家的“內在生命”(“內心世界”)和“客觀知識”共同在場[5](P67)的原則，即直覺和理性的共同在場。“內在生命”是一種天賦條件，而“客觀知識”是藝術家的后天經驗，它們是藝術家形成自己個性化的形式語言，并展現思想內涵的必要條件。客觀知識包括適合時代的知識和藝術家自身所接受、吸收的知識，這使得藝術家的個體藝術既具有時代的共性，還塑造著自身的個性，由此而得的藝術形式和精神，既體現共性又彰顯個性。這兩個必要條件也符合康定斯基一貫堅持的“內在精神”的藝術創作原則，并為后世的藝術課程提供了頗具可行性的教學理念和教育范式。

包豪斯的課程中設置了數學、物理、化學、力學等科學課程[6]，與康定斯基以上的教育理念密不可分。這些課程有助于對造型中比例與節奏、材料與形體、張力和運動等的科學把握，以及藝術與技術相結合的可能性的實現。它們是藝術與技術相結合的理論基礎。他曾談到：“對基本元素的本質研究，屬于物理和化學部分；研究它們對人產生的作用，屬于心理和生理學部分”[7](P64)。如此，關于基本元素對人生理和心理作用的研究要建立在物理、化學等科學知識的基礎之上，體現著直覺與理性的交織。可見，對于藝術家而言，綜合知識和跨學科的背景，是直覺得以更好地表達、并被賦予富有表現力的形式的重要內容和基礎。而他關于實驗藝術的觀點也被廣泛應用于現代設計領域，為新材料、新技術與藝術的聯姻，及其藝術性的運用提供了課程基礎，為科學與藝術的碰撞提供了教學新理路。可以說，康定斯基為祖國藝術科學的創建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同樣也深刻地影響著德國的藝術科學。

這種理念延伸到創造能力方面，康定斯基認為它并不能被“教”會。創造能力應該是在學校教授給學生的包括泛哲學理論教育在內的系統知識和“指尖”感覺培養的基礎上[8](P78)，通過科學的引導而獲得。而后學生才能借助自己所掌握的科學知識、思想和直覺，來進行個性化的藝術創造。即教會“看”的技能比“畫”的技能更重要。這種“看”是對思維、思考能力的鍛煉。他訓練學生以不同的藝術手法表達相同的主題，借助“對話”的教學方式來實現教學目的。

在教育教學方面，康定斯基采取了因材施教的方式，教學過程本身也激發了他極大的興趣。在作業集體討論課上，他會根據學生自身的特點和愿望，引導他們走向最適合自己的個性化藝術之路，前提是只要學生能夠自圓其說地證明自己的觀點。他還認為繪畫的形式可以通過整套的練習來儲備、獲得，內容包括藝術的普遍規律和關于材料、技術的知識。其目的在于以可“教”的“客觀知識”來激發并藝術化“內在生命”。他的教學訓練和實驗形式多樣，既有關于自然、靜物的練習，也有印象和構圖的作業，還有關于抽象形體的專業訓練。這是藝術家在直覺和科學理性的共同作用下思考出來的包羅萬象的教學法，并隨著教學的持續而不斷地作出改變、深化和系統化，以培養學生的藝術個性，訓練他們的形象思維和抽象思維。康定斯基還會將優秀的學生作業列入自己的展覽計劃中，以起到鼓勵、示范和宣傳的作用。他認可的藝術教育方式，是如何通過教育引導、促進學生藝術個性的發掘和培養，其教學目標則是培養出個性化的藝術家。他的學生馬克斯·比爾一語中的地指出了其鮮明的教學特色：“關鍵之處在于，整個班里的學生不是在單純地‘構圖’，而是在‘分析’事物，不是講授藝術，而是訓練看待事物的角度”[9](P194)。

簡言之，康定斯基的教育理念和教學方式是神學與科學、直覺與理性、抽象與自然、個性與共性、時代與歷史等諸多方面多學科、多維度的綜合而立體的交織。他顛覆了傳統藝術教育的固有模式，以抽象思維的方式將主體性和科學植入藝術的內核，以實驗的方式來豐富教學形式和內容。他試圖以科學理性和藝術直覺來共同完成設計基礎課程體系的建構，希望通過教學來培養學生的基本藝術能力，完成必備的“客觀知識”儲備，借助創新實驗來訓練學生的創新思維，然后以此來激發他們的藝術直覺和理性思辨，最終引導學生運用抽象的思維走向心靈的抽象創作。

二、康定斯基對現代設計基礎課程的系統建構

康定斯基在包豪斯開設了《圖形的基本元素》《色彩學課程和研討會》《自然的分析與研究》《分析性繪畫》《自由繪畫》等設計基礎課程[10](P27-28)。這些課程是包豪斯現代設計教育教學的基礎板塊，是他教學和創作中實踐和思考成果的結晶。其內容涵蓋形式基礎、形態造型基礎和構成基礎，更重要的則是提供了現代性、創造性的平面化抽象思維訓練方式和教學模式。現代設計的基礎課程體系基本承續了康定斯基的課程體系，形成了由形式元素到結構終至構成的系統訓練方式。

(一)解決造型元素問題的基礎課程

1.圖形元素的基本訓練

康定斯基開設的《圖形的基本元素》課程，是在他之前理論思想的基礎上發展而來，開始于1922年，目的在于“強化對繪畫獨立元素的分析性研究”[11](P66)。它的設置主要是源于包豪斯工作的綜合性質和工業化背景發展的需要，它們要求具有普適性特征的視覺語言應運而生。可以說，對圖形基本元素的研究，實際上是對設計基本語言形式的探索，為下一步對設計語匯、語法和構成法則的研究奠定了形式語言基礎。而且，他還于1923年在《魏瑪國立包豪斯1919—1923》[12](P53)一書中，發表了《圖形的基本元素》一文。

康定斯基將圖形的基本問題分為“狹義的圖形——平面和體積”以及“廣義的圖形——顏色以及顏色同狹義的圖形之間的關系”[13](P70)。該課程研究的方式：一是對圖形基本元素的個體、獨立研究；二是相互之間關系的研究，方法為分析與綜合并重。學生練習的邏輯為由簡單到復雜。此外，還要考慮到因為藝術表現目的和任務的不同，造成了材質特征、表現方法的差異，從而左右著基本元素的物理和心理屬性。藝術家需要借助具備恰當的材質特征和表現方法的基礎元素，來進行直覺地表達。

《圖形的基本元素》課程建立于“把不久前仍被嚴格劃分開來的領域統合起來”的藝術綜合的基礎之上，“這些現在滲透彼此的領域，包括藝術里主要的造型藝術(建筑、繪畫、雕塑)，科學(數學、物理、化學、生理學等)和工業里的技術可能性和經濟效應”。[14](P53)其貢獻在于以形式的普適性為基礎，進行了形式精神化、內容化和精神、內容形式化的基本規律的實驗與探索，為設計的主體性和自律性以及基本的平面化抽象思維模式作出了突出貢獻，奠基了設計基礎課程的教學方式及其授課內容。《點·線·面》一書則是康定斯基教學和創作實驗成果的結晶和系統化梳理。它是關于圖形基本元素的法則式美學論述，也為設計的基本元素與材料、功能、設計目的的結合提供了系統的理論支撐，更是成為了現代設計專業基礎教材的重要內容，被譽為現代藝術的經典論著。章利國將《點·線·面》一書認定為“最早的現代設計美學論著”[15](P13)，既肯定了它在設計史上光彩奪目的地位，又凸顯了其美學價值以及對現代設計美學的開創性貢獻。

2.色彩課程和研討會

康定斯基在《圖形的基本元素》一文中提出：“沒有一個面或空間是無色的。……兩者間的機能關系，一開始就必須確定：形對色、色對形的關系”[16](P54)，表明了他對形與色之間關系以及色彩重要性的關注程度。包豪斯的色彩課程最初是伊頓開設的。康定斯基初入包豪斯時，幫助伊頓教授色彩課程。英國的惠特福德認為：“幾乎可以肯定，這位未來的同仁的色彩理論，即發表于1912年的《論藝術之精神》里所闡述的理論，早就對伊頓產生了影響。康定斯基貢獻給初步課程的內容，與伊頓先前就已經交給學生們的內容十分契合”[17](P110)。可以看出，是他先影響了伊頓。伊頓走后，康定斯基便接手了他所教授的色彩課程。他在伊頓課程教學的基礎上，開設了《圖形和色彩》《色彩學》等色彩理論和研討課程，發展具有自身特色的抽象色彩語言，以傳達內在需要，并在大型繪畫工作室中踐行。但是，“康定斯基的理論比伊頓的理論更加精妙細致，他所關心的，也是如何才能建立起一套基本的視覺語言體系。”[18](P111)

康定斯基的色彩課程是建立在對圖形的基本元素進行分析的基礎上，將色彩和圖形相結合，進一步研究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并進而形成較為系統的色彩理論。因為色彩必然以圖形為載體。其主要內容涵蓋以下幾個方面：以抽象的色彩觀和色彩構成方式主導色彩教學；主張從不同的視角和方向甚至是跨學科的視域，運用“繪畫對位法”來具體化色彩與至簡的圖形之間的對位關系，進行抽象色彩與抽象形式的精神構成；將色彩的性質特征與內在、外在相結合，以不同的角度進行不同方式和途徑的綜合研究、分析，在對色彩的相對價值和絕對價值、單色和色彩組合的對比調和以及色彩對圖形的依附性中，探索色彩和諧的奧秘，研究色彩的空間塑造力；注重色彩與心理、精神之間的相互作用，探索色彩的心理特性，并將其作為重要的構成要素運用于創作之中；以精神啟智，色彩形式追隨精神內涵，訓練、激發學生的創造潛力；將色彩基礎理論與設計實踐的結合，置于“藝術與技術新的統一”的原則框架之下，推動著設計基礎理論課程向功能主義方向轉變，但又與純粹的功能主義相區分。色彩和形體成為設計表達和功能實現的有力手段。

課程的創新點在于對以下內容的系統研究，并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獨立色彩及其分類，“繪畫對位法”，色彩和諧，色彩張力，色彩心理和精神效果，色彩聯覺，色彩的功能主義轉向，等等。克利在《繪畫形式教學的貢獻》中曾提到，在自己最初展示色彩理論時：“毫無保留，毫無該領域及其他的專業想法的情況下接管了。若是要提及幾個名字，我會提歌德、菲利普·奧托·朗格，其色彩球形發表于1810年，德拉克羅瓦和康定斯基(《論藝術中的精神》……)”[19](P396)，這段話也顯示出康定斯基色彩理論的重要性及其影響。

康定斯基還談到了“在包豪斯，色彩和不同工作室的目標有關”[20](P57)，主張在色彩與作坊的創作目標之間建立對應關系，強化了色彩的設計化傾向，體現出他為“藝術與技術新的統一”作出的努力。他取代施萊莫，在壁畫作坊任“形式大師并教授初步課程”[21](P7)，在其原有課程教學的基礎上，實施著自己的教學方法和理念，形成了科學而理性的特色基礎課程，實現了建筑學與藝術的結合、統一。

諾伯特·施密茨曾說：“康定斯基在包豪斯大師委員會中始終保持著重要的地位，即使在包豪斯逐步向功能主義需求轉變的時候也是這樣，這與其他一些浪漫主義的抽象畫先驅形成強烈對比。”[22](P256)可以看出，康定斯基對設計轉向功能主義功不可沒，色彩設計更是其中的重要部分，色彩構成也發展成為了設計的基礎課程。

(二)訓練抽象思維和構成方式的基礎課程

1.以“分析”來訓練抽象思維

康定斯基還承擔了《自然的分析與研究》《分析性繪畫》兩門基礎課程。前者是他對自然和宇宙基本規律和法則的探索，后者則在遵循自然和宇宙法則的前提下，運用抽象的方式深入到物象的本質，以抽象的審美來展現精神的世界。兩門課程都重在“分析”，是繪畫視角和思維選擇的訓練。他訓練學生盡可能準確地簡化、概括圖形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通過練習和實驗，達到凝煉、提純出抽象的元素和圖形，從而走向純抽象的教學目的。它們培養的是學生在對自然的仔細觀察中進行抽象的能力，以抽取本質的基本元素和結構。

《自然的分析與研究》的課程，體現出了康定斯基熱愛生命和自然，注重自然法則以及自然與藝術的關系。“陶醉于自然”成為他放棄成為法律教授，并最終醉心于藝術的原始動力和精神支柱。在藝術實踐過程中，他將自然、科學并置于內在的藝術審美精神之中，嘗試以系統化、抽象化的形式語言，通過結構和構成來實現自己的藝術理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或許可以稱他為非理性主義的理性理論家。他直覺上認為藝術與宇宙法則關系密切。少年時代即有著對天文知識和題材的興趣，架設望遠鏡并請天文學家進行講解。后來的畫作中也有著遮蔽的宇宙天體的構圖和藝術表現，展現出試圖探索宇宙奧秘的渴望。這也成為他“內在精神”的重要內核之一。“‘逃離物體’并不等于逃離自然。任何真正的藝術必服從于自然的法則”[23](P120)，便是他真正的藝術宗旨，抽象藝術同樣要遵從于這個法則。他將設計的本源也定位為自然。對自然的分析與研究是康定斯基實現自己新的造型意識和設計意識的初期階段，他培養的是學生由外而內的觀察力、分析力和抽象的思維方式，幫助學生在對形式要素感悟和提純的基礎上，將客觀形態轉化為合乎規律和法則的主體性創造，最終以抽象的構成圖示進行內在精神世界的實體化藝術表達。

康定斯基在包豪斯所教授的《分析性繪畫》課程也并非純繪畫課，而是對物體結構和分析性構成的探索與實驗，是具有設計傾向的分析性繪畫課程。他在《分析性繪畫》一文中闡述了該課程的教學主旨：訓練學生的觀察能力，透過物體外觀，以抽象的語言和結構將物體本質及其相互關系概括、簡化為至簡而明確的抽象圖式，其結構元素、張力和構成均合乎基本的自然和宇宙的規律。[24](P43)他的繪畫課程實踐和理論主要圍繞以下幾組對應的主題：自然與藝術、物質與精神、形式與內容、形體與色彩等[25](P75)，而且還根據工業設計的需要，加入了藝術與技術、形體與功能的部分。這幾乎涵蓋了關于藝術的所有基礎課題，體現出康定斯基對藝術基本問題的思考和探索，也為抽象構成奠定了基礎。為了該課程的開設，他論證了繪畫課程在包豪斯學院(實質上當時已是工業設計學院)存在的適應性、必要性和合理性，認為“在包豪斯里，繪畫應該是最適當的導師”[26](P73)。《分析性繪畫》體現著設計意識，實際上是由繪畫向設計過渡的基礎性課程。它以繪畫為基礎和源泉，是實現藝術與技術相結合的設計方式的思考與實驗，對于包豪斯設計的工業化轉向作用匪淺，還奠基了當代設計基礎課程中設計素描的內容和形式。

康定斯基還在教學過程中揉進了對現代藝術家與古代藝術家作品的對照分析的內容，在鑒古通今中啟發和培養學生。周至禹對此持同樣的觀點：“傳統繪畫藝術總結出來的一些形式法則依然是有效的，可以成為融合現代設計構成法則的重要理論基礎。”[27](P104)基礎訓練、學生作品剖析和藝術家作品分析三個部分，共同構建了康定斯基的繪畫理論及其教育教學體系，同時也是他設計方法論的基礎。目的在于培養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幫助他們在掌握基本形式法則的基礎上搭建立體而全面的知識架構，增補其個性化創作所必需的的藝術思想和思維方式，最終達到引導學生進行個性化的獨立思考和創作的教學目的。可以說，“分析繪畫一次次地將抽象設計‘從對象到創作’逐步解放”[28](P387)。

2.“精神構成”中的“理性之聲”

1927年“自由繪畫課程”的開設及其課程實踐，再次證明了康定斯基堅持繪畫課程的論點的正確性和前瞻性。諾伯特·施密茨將該課程形容為“眾望所歸”[29](P257)。

“自由繪畫課程”實踐部分為初步課程的練習，理論部分主要是現代藝術獨特的歷史和理論，抽象藝術是其關注的焦點。課程方式為理論和實踐的交替進行。在康定斯基的“自由繪畫班”學習過的馬克斯·比爾曾經這樣評論到：“康定斯基知道，應該從哪些根本處著手，引導新生進入我們時代的藝術問題里，并將繪畫發展的意義作為造型的訓練，以不落俗套、不教條但卻很個人的、藝術家的觀點和經驗傳給學生。”[30](P2)這種影響更深刻地體現在他的抽象藝術教學理念、教學法、思維方式以及藝術觀點等諸多方面。“自由繪畫班”體現出康定斯基終其一生在自己的理論和作品中主張表現藝術家主體性、精神性的藝術主旨和追求，同時又在精神的自由中發出理性之聲。雖然外界的反對聲音不斷，但是他依然創作出許多具有自由、開放風格的作品，并對繪畫和設計產生了革命性的影響。究其原因，則與他的自由繪畫觀念關系密切。而分析性繪畫課程中關于點、線、面和色彩的普適性特征的研究，既適合于現代主義繪畫和設計形式表達的需要，也為它們的自由提供了形式語言要素。設計從自由繪畫中汲取了諸多養分，自由繪畫課程所主張的自由性、主體性和精神性成為了現代設計美的本質表達的內核。因此，“自由繪畫班”在學院中頑強地生存并發展了下來，甚至影響到整個學院的創作氛圍。

康定斯基所教授的課程是包豪斯學院重要的基礎課程，它們搭建起了藝術與設計之間的橋梁，為現代藝術和設計提供了抽象的思維方式以及教育教學理念，藝術跨界的媒介形式和路徑，基本的視覺語言體系，以及以該體系為基礎的抽象的精神結構和構成。“他在基礎教學和‘分析繪畫’課程中探索的同一建設性張力如今看來真可謂整個藝術史的美學精髓。”[31](P387)課程的系統性體現為他以對圖形基本元素的研究為基礎，進而延伸到圖形與色彩的關系，然后在對自然的分析與研究中探索合乎規律的美的法則和抽象的思維方式，最后將之前的課程成果運用于分析性繪畫和自由繪畫之中，追求著抽象而自由的精神世界的藝術化表達。這一系列課程最終幫助他完成了由設計語言、語匯到語法，終至構成的科學而理性的抽象設計理論體系的建構，更是對現代設計基礎課程的體系化建設。“康定斯基的基礎課程，從抽象的形態與色彩的理論研究分析出發，進而與設計的具體形式和內容相聯系，一下子切入藝術設計最本質最抽象的核心，然后再回到具象的或具體的設計中來。”[32](P251)他為世界設計貢獻的是自己獨樹一幟的抽象藝術理論體系和現代造型理念，其理論著作更是被奉為現代藝術的經典，成為了現代設計理論的教科書。他的基礎課程和教育理念、方式等成為現代設計的課程基礎，對當代設計基礎課程體系作用匪淺，其中《平面構成》《色彩構成》《立體構成》《設計素描》《形態與分析》等課程無不滲透著他的重要影響。而“強調基礎訓練，從現代抽象繪畫和雕塑發展而來的平面構成，立體構成和色彩構成等基礎課程成了包豪斯對現代工業設計作出的最大貢獻之一。”[33](P71)

總之，現代設計的基礎課程體系、教育教學模式、思維方式、審美方式、設計意識和思想、視覺語言和構成形式等諸多方面的變革都與康定斯基息息相關。時至今日，自然法則、抽象形式與構成仍然是設計基礎課程教學的核心范疇，基礎課程的設置也沒有脫離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理念和思維訓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