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的自我世界
——偉大詩人屈原和《楚辭》

□ 蔡 燕

內容概要

楚辭,就其本義來說,是指楚地的歌辭,一般被認為是以屈原為代表的詩人所創作的一種文體,它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自劉向將屈原、宋玉等人的作品選輯成集并命名為《楚辭》,楚辭又成為一部詩歌總集的名稱。

《楚辭》一書既非出于一人之手,也不出于一個時代,它是不同的時代人們逐漸纂輯增補而成的,自戰國至東漢,歷三四百年。

屈原是楚辭的靈魂人物,《離騷》是屈原創作的重要作品,也是楚辭的靈魂詩篇。對《離騷》題意的解釋極其紛紜,有兩種最通行,一為“遭受憂愁”,一為“離別的憂愁”。

《離騷》是我國古代最長的政治抒情詩,充滿愛國激情和憂愁憤懣。全詩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詩人對往事的回顧,抒寫了家世出身、政治抱負、忠而被疏的痛苦困惑和堅持理想的執著精神;第二部分以女媭之勸為遠行的契機,寫詩人先后經歷重華之證、帝閽之拒、求女之敗,作為人間的象征,勾勒了詩人不懈追求美政理想的艱辛足跡以及理想破滅的殘酷現實;第三部分表現詩人在艱苦的環境中仍然沒有完全放棄希望,他問卜靈氛,求疑巫咸,并聽從二者的建議決計遠行,但就在他升騰遠游之時,對故國的強烈眷戀使他不忍離開,展現了詩人內心去與留的復雜矛盾。

屈原作品體現出的思想包括：

1. 忠君愛國。他對楚國懷有“深固難徙”的鐘愛,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深沉眷戀之情,本國沒有希望,甚至可能遭禍殞身,但他仍然希望存君興國;受到疏遠、流放之后,他戀君更忠君,將“俗之一改”寄希望于“君之一悟”,因而有戀闕思君、表白陳情的傾訴,有抨擊群小、以顯己美的對比。但他的“忠君”是為了“興國”,可謂君臣相融為一,君臣契合為一。

2. 獨立不遷。屈原廓其無求,頭腦清醒,獨立于世,橫而不流,追求正直、光明,鄙視佞曲,即使備受摧殘,窮困煢獨,無人支持,也不改弦更張。為了美好人格、操節的保持,他犧牲了歡樂、升擢,也犧牲了自己的寶貴生命,更犧牲了比生命還看重的“修名”。

3. 上下求索。對理想、真理、美政的追求,執著不懈,不屈不撓。

4. 好修為常。屈原說過,“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好修以為常”,他志行高潔,卻仍想著不斷磨煉、提高、完善。

宋玉是繼屈原之后戰國時期的楚辭作家,其代表作品為《九辯》。《九辯》以衰敗的楚國社會現實為背景,借悲秋為契機,以思君為主題,通過敘述自己的經歷、感嘆不平的遭遇、抒發郁悶的情志等方法,闡述對楚國社會狀況的悲嘆與自己懷才不遇的惆悵,表現了詩人憂國忠君的情感和堅守節操的品格。

漢代楚辭作家大多有過不愉快的人生經歷,例如賈誼、東方朔、淮南小山、劉向等。他們抒發的幽怨情緒,與屈原之騷怨是一脈相通的,他們創作的擬騷作品實際上糅合了對屈原的同情、理解和對自身經歷的失意感嘆。

作者簡介

屈原,名平,字原,戰國時楚人,是楚王同姓貴族,曾任左徒、三閭大夫等官職。他學識豐富,具有遠大的政治理想,主張任用賢能,修明法度,抵抗秦國侵略,曾輔助懷王圖議國事,處理內政,應對諸侯,甚得信任。后為同僚上官大夫所讒,被懷王疏遠,頃襄王時,更因令尹子蘭之忌被流放。最后他因為國家政事日益混亂,為秦國凌迫,迫近危亡,悲憤憂郁,自投汨羅江而死。屈原是我國最早的偉大詩人,騷體”的創始者,作有《離騷》《九歌》《九章》《天問》等。

宋玉,戰國時期楚國人,早年曾師事屈原。宋玉出身低微,有才能而不能從俗,受到同輩的嫉恨,僅得到了一個十分不重要的官職。宋玉曾在頃襄王面前陳說利害,出謀劃策,勸襄王舉賢授能,以挽救國家之危敗。但好樂愛賦的襄王只賞識他的好音和善屬文,并不重視他的意見。晚年,在政治風波中,宋玉受到奸佞的讒害,被逐出宮廷,四處流浪,生活十分困頓。

藝術特點

《楚辭》作為中國文學的兩大源頭之一,在藝術上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其中,《離騷》就達到了屈原藝術的最高成就：

1. 強烈而集中的抒情,塑造了一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楚辭出現之前,中國詩歌基本還屬于集體創作,因而缺少全面反映詩人性格的作品。屈原的《離騷》使我們看到一個充滿愛國激情,具有崇高政治理想和俊杰人格的莊嚴而偉大的詩人塑像。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屈原被看作我國文學史上第一個偉大詩人。

2. 大量使用象征手法。詩人在詩篇中不是直接陳述事實,而是大量采用象征手法,篇中出現秋蘭、惠茝、杜若等多種香草來象征自己潔身自好,出現臭艾等惡草象征奸佞小人。用遠游求女象征對賢者的渴望,反復求女不成象征自己人生之坎坷、志向難以實現。大量象征手法的運用,形成了文學史上著名的“香草”“美人”意象群。不僅被以后的楚辭作家大量運用,在后世的詩文作品中亦得到廣泛運用,如阮籍的五言《詠懷詩》八十二首,陳子昂的《感遇詩》三十八首。每當文人失意而仍欲表達高潔情志時,莫不用此手法。

3. 浪漫想象思維的運用。詩人為涵養自己的美好品行,以芙蓉花為衣裳、以秋蘭為佩,飲墜露、夕餐落英,這于通篇結構而言是一種象征手法。從詩人的思維來說則是充滿了神奇而又浪漫的想象。在求女的過程中,詩人讓馬在太陽神洗澡的咸池里洗澡,將馬拴在太陽神每日升拂的扶桑樹上,讓日神在前帶路,讓風神作隨從,讓鸞鳥鳳凰在前開道,讓雷神駕云去尋求洛水女神宓妃。神話與想象的結合,使原本艱辛的求女帶上極為浪漫的色彩,令人神往。

4. 騷體的開創性運用。在《離騷》,詩人沒有使用中原一帶以《詩經》為典型的四言詩體,而是使用楚地長短不一的句式。楚地的這種句式常帶“兮”字,相當于語氣詞“啊”,每句必“兮”,表現了詩人內心的沉痛,極大地增強了詩篇的感染力,增強了詩篇的抒情性,而長短不齊的句式也比四言句式更利于詩人靈活自如地抒情。

名句解讀

1.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屈原《離騷》)

【譯文】長長地嘆息我掩面拭淚啊,哀嘆百姓生活是多么艱難。

【解讀】詩人“忠而見疑,信而被謗”,滿腔的辛酸由這句話直接表現出來。一說理解為哀嘆老百姓生活的艱難。

2.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屈原《離騷》)

【譯文】它們都是我心頭之好啊,為此即使萬死我也不后悔。

【解讀】詩人誓死捍衛自己的理想、信念和人格操守。即使忍尤攘詬、溘死流亡,即使郁悒佗傺、窮困失路,即使失去生命,也絕不半途而廢、改弦更張。他的信念是多么堅定,他的形象是多么剛正。這種認定目標、蹈厲向前、堅定不移的卓絕精神,永遠激勵著一代又一代有識之士。

3.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屈原《離騷》)

【譯文】前途漫長遙遠無邊啊,我將上天入地尋求出路。

【解讀】在追尋理想、真理的過程中,要行進的道路很漫長,但詩人表現出了百折不撓的勇毅精神,這也是屈原留給后世的偉大精神財富。

4.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屈原《哀郢》)

【譯文】鳥兒遠飛,終究要返回故林啊,狐貍死時頭必朝著故土山丘。

【解讀】這是當時流行的成語。比喻對故土深厚而熾熱的愛戀情懷。鳥兒、狐貍尚能回歸故土,人何以堪?在《離騷》末段,詩人曾表現出行而復止的戀楚情懷,那僅僅是藝術虛構。而詩人創作《哀郢》是在被流放九年之后,眼看國事日非,歸郢無望,思鄉戀闕的情緒就表現得更加實在、感人。

5.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屈原《卜居》)

【譯文】這世道混濁,是非不清,薄薄的蟬翼被認為很重,千鈞之物卻被認為太輕;音響洪亮的黃鐘被毀壞拋棄,鄙俗的瓦釜卻作樂器雷鳴震天;讒佞小人囂張跋扈,賢能之士則默默無名。

【解讀】詩人用兩個比興來突出“讒人高張,賢士無名”。高張則高官尊顯,自多壓人;無名則默默無聞,老死溝壑,無人問津。蟬翼、千鈞,這相反方向的夸張構成極其鮮明的對比,令人觸目驚心。黃鐘、瓦釜,雅俗之別,可擬天壤;現在竟至黑白顛倒如此,社會還有什么公理、天理存在?從全詩來看,這句話交代了詩人悲憤的根源。

6.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宋玉《九辯》)

【譯文】悲涼啊秋天!大地蕭瑟啊草木在凋零隕落而衰黃。

【解讀】這句秋景的描繪膾炙人口,成為后世學習的典范。歐陽修的《秋聲賦》中有相關語句可以參照理解。“宋玉悲秋”也是中國文學史上的著名典故。

鏈接考場

《離騷》表達了詩人激情的自我世界,使讀者無法不被其強烈熾熱的抒情所感染。寫作時,可以運用與屈原以及《離騷》相關的內容。例如,寫作“愛國”“中國夢”“堅持”有關的話題時,就可引用“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作家汪曾祺也有相關的名篇敘述：

楚辭班人不多。聞先生點燃煙斗,我們能抽煙的也點著了煙(聞先生的課可以抽煙的),聞先生打開筆記,開講：“痛飲酒,熟讀《離騷》,乃可以為名士。”……我跟聞先生讀一年楚辭,真讀懂的只有兩句“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也許還可加上幾句：“成禮兮會鼓,傳葩兮代舞,春蘭兮秋菊,長毋絕兮終古。”

(《聞一多先生上課》)

另外,《離騷(節選)》是江蘇高考要求背誦的篇目,在名句名篇默寫中考到的頻率比較高。例如：

(1)(2011年江蘇卷)_______________,來吾道夫先路!(屈原《離騷》)

(2)(2009年江蘇卷)紛吾既有此內美兮,_______________。(屈原《離騷》)

(3)(2006年江蘇卷)惟草木之零落兮,_______________。(屈原《離騷》)

參考答案

(1)乘騏驥以馳騁兮

(2)又重之以修能

(3)恐美人之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