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臘八日雪為魏伯亮賦

〔元〕虞集

官橋柳外雪飛綿，客舍樽前急管弦a。

僧粥曉分驚臘日，獵圍晨出憶殘年b。

白頭長與青山對，華屋誰為翠黛憐c。

惟有寒梅能老大，獨將清艷向江天。

（《元詩選·初集》）

注釋：

a 樽：酒具，此處代指酒宴。

b 獵圍：打獵。漢代應劭《風俗通義》：“臘者，獵也，言田獵取禽獸，以祭祀其先祖也。” 殘年：歲暮，一年將盡的

時候。

c 翠黛：美麗的眉毛，代指美人。

【評析】

虞集，元代著名詩人，與揭傒斯、柳貫、黃溍并稱為“元儒四家”，與揭傒斯、范梈、楊載并稱為“元詩四家”。虞集自幼飽讀詩書，擔任過大都路儒學教授、太常博士、翰林編修、集賢修撰、國子祭酒等職。

這首詩作于至元五年（1339），這一年臘八，大雪紛飛。詩題中的魏伯亮時任洪城（今江西南昌）縣令。這一天，詩人賦詩二首贈予魏伯亮，此為其一。魏縣令在臘八這一天拜訪客居洪城的詩人，詩人賦詩以表酬謝。

首聯(lián)開篇寫雪景，扣題并交代天氣情況，其中的“綿”字，說明雪下得久。在古詩詞中，“橋”與“柳”皆具有客旅他鄉(xiāng)的意象，與下文的“客舍”二字相互照應。室外是綿綿雪景，室內(nèi)則推杯換盞，樂聲歡騰。“急”字熱烈，寫出了與客人宴飲時的歡快場面。頷聯(lián)“僧粥”“獵圍”，都是古時臘八節(jié)標志性的節(jié)日禮俗，與“臘日”一起扣詩題中的“臘八”。“驚”字表明詩人悠然閑居，似乎忘記了今天是臘八。“獵圍”當是他人的行為，詩人時年六十八歲，看到早出圍獵的人，記起一年又要過去了，感慨時間過得太快。頸聯(lián)由“殘年”之嘆引起，白發(fā)老人感嘆人生易老。“白頭”當是詩人自指;而“青山”常比喻歸隱之所，暗含歸隱之意，寫出了詩人當下的狀態(tài)。尾聯(lián)以“寒梅”比喻友人魏伯亮，自己已經(jīng)閑居鄉(xiāng)里，而友人正在擔任公職，如同耐寒的梅花，不以年華老大而自傷，卻以清香與花色面對江河藍天。

（選自陳樹千《節(jié)日里的詩歌盛宴》，中華書局）

【知識鏈接】

臘八節(jié)

蘭 玲

農(nóng)歷十二月稱臘月，古代，“臘、蠟、獵”為同一個字，是一個祭祀名。《禮記·郊特牲》說蠟祭是“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人們每年用獵獲的禽獸舉行春、夏、秋、冬四次大祀，祭祀祖先和天地神靈，感恩一年的賜予，也祈求來年的豐收和吉祥。其中冬祀的規(guī)模最大，也最隆重。人們將冬祀稱為“臘祭”，舉行臘祭之月，稱為臘月，將舉行冬祭的這一天稱為“臘日”。臘日當時并不固定在哪一天，《說文解字》釋“臘”：“冬至后三戌，臘祭百神。”即從冬至過后的第三個戌日為“臘日”。將“臘日”定為每年的“臘月初八”始于南北朝時代，南朝梁代宗懔的《荊楚歲時記》中有載：“十二月八日為臘日。”

臘八節(jié)的主要習俗是食臘八粥，這一習俗的由來有多種傳說，最為盛行的一個與佛教有關。據(jù)說，釋迦牟尼從十九歲修行至三十歲，一天，他來到尼連河邊，因勞累饑餓，昏倒在地。有牧女用泉水把野果雜糧煮成粥喂他。釋迦牟尼吃了粥，頓覺精神振奮，就在河里洗了個澡，然后靜坐在菩提樹下沉思，在十二月初八這天得道成佛，所以這一天也叫“成道節(jié)”。此后，為了紀念釋迦牟尼，佛寺于臘八舉行誦經(jīng)活動，用香谷和果實做成粥贈送給門徒和善男信女們。傳說喝了這種粥以后，就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因此，臘八粥也叫“福壽粥”“福德粥”和“佛粥”。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載：是日“諸大寺作浴佛會，并送七寶五味粥與門徒，謂之‘臘八粥。都人是日各家亦以果子雜料煮粥而食也”。周密《武林舊事》卷三：“八日，則寺院及人家用胡桃、松子、乳蕈、梅、栗之類作粥，謂之‘臘八粥。”而《燕京歲時記》中記載得更詳細：“臘八粥者，用黃米、白米、紅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仁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瓤、松子及白糖、紅糖、葡萄，以作點染。”后來，冰心在散文《臘八粥》中回憶她兒時看母親煮臘八粥，說臘八粥是用糯米、紅糖和十八種干果摻在一起煮成的，其中，十八種干果象征著十八羅漢。

古時，除了各大寺廟在這天舉行浴佛會，做臘八粥外，朝廷也做臘八粥，以贈百官。民間過臘八節(jié)喝臘八粥的習俗也極為普遍。民間雖不似宮廷那般講究，但為了應“八”的數(shù)字，臘八粥須用八種糧食和果品制作，有的人家的臘八粥中必定有棗和栗子，寓意“早立子”，以求吉祥。煮粥需煮到火候才好喝，所以一般稱“熬臘八粥”，主料是各種米，有高粱米，取其“高”意，還因為高粱米粘度高，口感潤滑，再加上花生、紅小豆等八樣食材，此外最關鍵的是打上生地瓜絲，粥熬好了，地瓜絲也化進了粥中，用勺子攪勻的臘八粥里幾乎看不見地瓜絲的蹤跡，卻有地瓜的甘甜。這樣的臘八粥又香又甜，營養(yǎng)豐富。因有地瓜，因此也叫“地瓜飯”。熬臘八粥講究樣數(shù)多，但每家每戶不一定都能齊全地找到八樣粥料，因而在準備食材的過程中，誰家如果缺了幾樣料，鄰里鄰居還會互通有無，你一捧我一把，從而增進了人們之間的交往與感情。

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臘八節(jié)期與小寒或大寒挨得較近，正值隆冬季節(jié)，天氣寒冷，喝一碗熱乎乎的臘八粥就能給人帶來周身的溫暖。如今人們喝的粥品類繁多，粥里的食材豐富，比古時的臘八粥還要講究，是人們不可或缺的日常食品。但無論古時今朝，由于與臘八節(jié)的節(jié)期相合，對煮粥材料有了特殊要求，那些傳說又為它增添了一些附加值，這臘八粥就顯得與平日的粥不同，成了粥里面最為獨特的一款，可以喝出節(jié)日的氣息。

除此之外，臘八節(jié)前后，還有做臘八蒜的習俗。將大蒜去皮后放入醋中，密封在容器里，到過年時拿出來吃，此時蒜已去掉了辣味，變得翠綠酥脆，清爽可口，成為佐餐的美味小菜。時間上，臘八節(jié)還是一個標志，那就是年關的臨近，有俗語說：“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節(jié)是春節(jié)的序幕，從這天起，年的腳步就快了，人們開始有過年的感覺了。

（選自《走向世界》2018年第4期，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