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睿 楊肖麗
隨著工業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農村勞動力大規模遷入城市,他們在城市的去留則決定著我國城鎮化進程的速度。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以城市群為主體構建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城鎮格局、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城鎮化是推進我國城鎮化進程的重要舉措。然而,對于農業流動人口來說,城市畢竟不是他們成長之地,村莊才是家鄉,他們對于家鄉的感情來自于最初的人生體驗,而對于城市的認知則來自于進城務工之后的經歷,所有經歷中與務工相關的經歷是最多,也最深刻。城市如果以冷漠或排斥的狀態對待農業流動人口,則他們很難將城市作為未來的留居之地,對家鄉的感情可能因城市的吸引力不足而變強,反之,城市務工經歷若很好,則有可能淡化他們的家鄉情結。現實來看,農業流動人口在為城市建設做出貢獻的同時,無法平等地享有城市基本公共服務、社會福利和城市現代文明,成為游離于城市和農村之間的“兩棲人”。他們的家鄉情結是否因為城市務工經歷變得更強或更弱了,有待于進行數據驗證。因此本文采用經驗實證的方式探討農業流動人口的城市務工經歷對農業流動人口家鄉情結的影響,并將城市務工經歷分解為職業類型、流動時間、流動范圍、月收入等維度,研究它們對其家鄉情結的影響,并為推動農業流動人口的城鎮化進程提供依據。
數據來源于國家衛計委組織的2014年全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中的“流動人口社會融合”部分。此次調查主要采取分層、多階段與規模成比例的PPS方法進行抽樣。樣本總量為15999個,分布于全國8個省市。調查對象包括流動人口和戶籍人口。流動人口指在流入地居住一個月以上,非本區(縣、市)戶口的15-59周歲流入人口。戶籍人口指擁有本區(縣、市)戶口的15-59周歲的人口。調查主要內容包括個人和家庭信息、就業、社會融合、心理健康狀況等。由于本文研究的是農業流動人口,因此剔除了其他戶口性質的樣本,剩余樣本為13656個。在刪除了相關變量的缺失值樣本后,樣本量為12620個。其中男性占比達到一半以上;已婚者占比為73.06%;從受教育程度來看,以初中為主,其次為高中;且多為低端職業和受雇。從農業流動人口流動范圍來看,跨省流動的占比達到50%以上;本次流動時間在3年以上的占比為50.70%。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為農業流動人口的家鄉情結,通過以下4個題項得到,分別為“是否同意遵守家鄉的風俗對我來說比較重要”、“是否同意按照家鄉的習慣辦事對我來說比較重要”、“是否同意我的孩子應該學會說家鄉話”、“是否同意保持家鄉的生活方式對我來說比較重要”。將上述4個題項的回答由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分別賦值為1-5分,并將4個題項的得分進行加總,得到每一個樣本家鄉情結的總分值,分值越高說明家鄉情結越重。
2.解釋變量。解釋變量為農業流動人口的城市務工經歷,通過以下幾項表達得到,分別為“本次流動范圍”“本次流動時間”“您現在的主要職業”“您現在的就業身份”“您個人上個月(或上次就業)收入是多少?”“您第一次離開戶籍地(縣級)是什么時候?”。其中流動范圍是指跨省流動還是省內流動,職業類型參照張鵬等(2014)的方法,將流動人口的職業分為兩大類,高端職業和低端職業,就業身份分為自雇與受雇兩個身份。
3.控制變量。根據已有的文獻研究和調查經驗,選取的控制變量主要為農業流動人口的個人特征及省份變量。個人特征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其中未婚包括未婚、離婚及喪偶,已婚包括初婚及再婚,還有民族、自評健康。
在以上分析的基礎上,由于因變量分別為連續變量、有序五分類變量及二分類變量,因此分別采用OLS、Ologit、二分類Logistic回歸模型檢驗城市務工經歷對家鄉情結的影響,回歸結果見表1所示。

表1 農業流動人口家鄉情結的回歸結果
模型一是農業流動人口家鄉情結總體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他們的城市務工經歷中本次流動時間與家鄉情結顯著負相關,說明相比于短時間流動,本次流動時間越長,他們的家鄉情結變淡。可能的原因是短時間流動時,農業流動人口不能更好的融入流入地,對家鄉的情結更重一些。流動時間越長,生活習慣、思維模式就越來越接近流入地的方式,家鄉情結較淡。農業流動人口的職業類型也會對其家鄉情結產生顯著影響。與高端職業相比,從事低端職業的農業流動人口的家鄉情結較重。農業流動人口的個體特征等控制變量也會對其家鄉情結產生影響。受教育程度越低的農業流動人口家鄉情結越濃。與自評健康較差的農業流動人口相比,自評健康較好的農業流動人口家鄉情結越重一些。相比于漢族的農業流動人口,少數民族的農業流動人口的家鄉情結更重。
模型二——模型五分別考察城市務工對家鄉情結的4個題項的影響。結果表明流動時間顯著負向影響“按照家鄉習慣辦事”、“孩子學家鄉話”、“保持家鄉生活方式”。表明隨著流動時間延長,農業流動人口按照家鄉習慣辦事,讓孩子學會家鄉話及保持家鄉生活方式的想法越淡。總外出務工時間僅對農業流動人口遵守家鄉風俗有顯著正向影響,這與一般認知不符,可能是由于農業流動人口中總外出務工時間很長的那群人是老一代打工者,他們與新生代有很大不同,看重經濟收入,能長期從事艱苦工作,他們對家鄉風俗的堅守要強于新生代。農業流動人口的職業類型會對“遵守家鄉風俗”、“按照家鄉習慣辦事”以及“孩子學家鄉話”產生顯著影響,從事低端職業的流動人口越會對這三個想法產生認同感。而農業流動人口的就業身份僅會對“保持家鄉生活方式”這一想法產生負向影響,與自雇相比,受雇者對這一想法的認同度較低。農業流動人口的月收入僅會對“孩子學家鄉話產生顯著正相關影響。控制變量中,受教育程度、自評健康、民族對這四個題項都產生影響,其中受教育程度與這四個想法均為顯著負相關,而自評健康與民族均對四個題項成顯著正相關。性別僅對“孩子學說家鄉話”與“保持家鄉生活方式”顯著負相關,表明女性的想法更重一些。年齡僅對“保持家鄉生活方式”產生影響,且存在拐點。而婚姻狀況會對“按照家鄉習慣辦事”、“保持家鄉生活方式”產生正相關影響。
模型六通過“認同自己是否為老家人”這一題項考察農業流動人口的家鄉情結。結果表明與前五個模型一致,本次流動時間顯著負向影響認同感,即流動時間越長,越不認為自己為老家人。總外出務工時間與認同自己為老家人的想法顯著負相關,即外出務工時間越長,越不認同自己為老家人。職業類型也會對其產生影響,從事低端職業的農業流動人口越認同自己為老家人,而非本地人。控制變量中,受教育程度越低,越認為自己是老家人。與其他家鄉情結的回歸結果不同的是,越不健康的農業流動人口越認同自己為老家人。漢族的老家人認同感較淡。
本研究從多個維度構建農業流動人口的家鄉情結,考察其外出務工經歷對家鄉情結的影響。結果表明,在控制相關變量情況下,城市務工經歷的不同維度對家鄉情結有不同影響。總體而言,流動時間較短、從事低端職業的農業流動人口其家鄉情結更濃厚。就分項回歸的家鄉情結來看,總外出務工時間對“遵守家鄉風俗”有顯著影響,而與認同自己為老家人呈顯著負相關。就業身份僅對保持家鄉生活方式這一想法產生顯著影響。月收入僅對農業流動人口認同孩子學會家鄉話有顯著影響。而流動范圍則對其家鄉情結未產生顯著性影響。
較為濃厚的家鄉情結可能會影響城鎮化進程,家鄉情結不僅是外出務工的流動人口對其家鄉的眷戀,也是他們對過去的傳統文化以及生活方式的留戀,更可能是他們對城市生活的不適應或難融入的情感表達。在物質條件達到了一定水平后,保留城鎮所帶來的便捷、高效與進步的同時,也能把中國農村曾經擁有的熟人社會的人情味、風俗習慣、語言多樣化保持下去,讓城鎮也變得更有人情味,更多樣化,使得未來的市民化不再以舍棄家鄉情結為條件,這將會使得更多農業流動人口真正融入城鎮,從而促進中國的城鎮化快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