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聽風云（三）

文/王語颯 圖/漫畫老K

小得首先搶過了出奇手中的傳單，仔細地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猛然他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今天上午在中心廣場那個推小吃車的女人嗎？”

“難道就是那個往播放羅德競選廣告屏幕上丟雞蛋的女人？”酒窩問。

“就是她，你們看照片上她還是推著那個招牌是麗莎煎餅的小吃車，穿著白色的工作服。”小得說。

“這個宣傳單上的標題是羅德市長慰問城市低收入家庭，鼓勵他們積極就業呢，這二三十張照片都是羅德跟低收入家庭的合影。”出奇說。

乖老大也接過了傳單仔細看了起來，“這些照片應該是羅德這四年任期內，慰問過的低收入家庭的照片集合，你看人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羅德的容貌也有一點逐漸滄桑的感覺，肯定不是一兩年內的照片，這算是個政績宣傳片了。”

“那既然被市長親自慰問了，即使不感恩戴德，也不至于往市長臉上砸雞蛋啊？”酒窩不解地說。

“是啊，這的確很反常，”乖老大又指了指照片說，“你們看，這個女人身邊的男人是誰，也穿了一件白色的工作服。”

“我早就注意到了，應該是伙計，幫忙的吧。”出奇說。

“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啊，出奇，你是技術流沒錯，但推理能力能不能適當提高一點啊！怎么說也是跟著美貌智慧的乖狐貍偵探多年啊！”乖老大狠狠地拍了一下出奇的腦袋，“一個賣煎餅的小商小販還雇一個伙計，那還能賺錢嗎？”

“哦，是啊！”出奇才反應過來，“老大，那你說這男的是誰啊？”

“我知道了，這個男人肯定是這個女人的家人，或者就是她的丈夫，你看看這標題，是慰問低收入家庭的，那兩個人肯定是一個家庭的吧。”小得說。

“還是小得孺子可教。”乖老大對小得很滿意。

“那今天上午好像就那個女人一個人賣煎餅。”小得說。

“就不許人家丈夫在家睡個懶覺啊！”出奇說。

乖老大對出奇無奈地搖搖頭。

大家酒足飯飽之后來到了中心廣場散步，廣場的巨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M市市長競選的最新民意調查結果。在五位候選人中，民調第一的是現任市長羅德，支持率為42%，緊隨其后的是副市長本達明，支持率為35%，而今天他們遇見的金杰是突然崛起的黑馬，從宣布參選到現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就已經得到了21%的選民支持。

“咦，我怎么不記得看到過這個本達明的傳單呢？”酒窩又翻了翻包里的傳單。

“看來這位副市長著實低調得很啊！”乖老大笑笑說。

出奇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指著左前方喊道：“老大，你看，那個賣煎餅的女人還在那里呢！”

果然，在距離眾小偵不遠的位置，上午那個賣煎餅的女人還守著小吃車等生意，但現在已經10點多了，廣場上的行人已經很稀少了，但那個女人還是守在那里。

“都這么晚了，那女人怎么還不走啊？”考拉說。

“是啊，這時間也不會有什么生意了吧。”酒窩說。

“主要剛才實在吃得太撐了，不然我們每人買一個煎餅，也好讓她早點回家。”出奇說。

“是啊，實在是有點吃多了，回頭又要減肥了。”乖老大也摸了摸自己吃得鼓鼓的肚子，“真不應該后來每人又加一份菲力牛排。”

“那還不是您聽說金杰買單才又點了一大堆啊！”考拉撇撇嘴說。

“切，好像你們沒吃似的，我不也是為了解解你們的饞蟲，像我這樣的老大你們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眾小偵只好違心地表示了對乖老大的無盡感激之情。

就在眾小偵說笑的時候，那個女人可能也覺得不會再有人買她的煎餅了，就把東西收好，推著小車慢慢走出廣場的中心地帶。

“看來她要走了。”出奇說。

可出奇話音還沒落，那女人卻突然捂著肚子，彎下身子，頭抵在了小車的扶手上。

“快去看看她怎么了！”乖老大喊道。

小得最先跑到了那女人的身邊，扶起她問：“大姐，你怎么了？”

那女人抬頭看了看眾人，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沒事，胃病又犯了。”

“大姐，要不要我們送你去醫院？”乖老大關切地問。

女人喘了幾口粗氣，蒼白的臉上汗珠涔涔而下，她緩了緩說：“不用去醫院，去了也沒用，謝謝你們了。”說完便又掙扎地站起來，推著小車要走。

“大姐，我們送你回家吧。”乖狐貍很不放心這個女人。

女人點點頭說：“謝謝，麻煩你們了。”

小得推著女人的小車，酒窩和考拉扶著女人，大家在女人的指引下，離開中心廣場，又走了半個多小時，最后七拐八拐地進入了一片棚戶區，大家開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沒有路燈的小巷子里，小得雖然身強體壯，但推著這小車行進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也覺得有點吃力。

終于，女人在一個破敗的小院門前停住了，她在口袋里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小院的門。

乖老大借著院里小屋里昏暗的燈光，勉強打量了一下小院里的情況，小院不大，地上散落著幾個盆子，晾衣繩上掛著幾件看不清顏色和款色的衣服。

小得也把小車推進了小院，放在了一邊。

女人有些局促，似乎想讓眾人進屋，但又在顧慮著什么。

乖老大看出女人的為難，就想領著眾小偵離開。

就在這時，小屋里傳出來一陣男人急促而劇烈的咳嗽聲，感覺那人的肺都要咳破了。

女人聽到屋里的咳嗽聲，立刻把之前被酒窩挽住的胳膊抽了出來，趕緊跑進了小屋，嘴里還喊著：“都怪我回來晚了。”

乖狐貍一行也跟著女人走了進去，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大家還是被這屋里的簡陋嚇了一跳，屋里沒有什么像樣的家具家電，墻壁上都是返潮留下的青綠痕跡，里屋就一張床和一個衣柜，床上躺著一個面色灰暗的男人，還在不斷地咳嗽，女人正拿著一杯水想讓男人喝下，但男人咳嗽得似乎連喝水的間隙都沒有。

出奇拉了拉乖老大，讓她看掛在墻上的一張照片，那照片里是一對幸福的情侶在桃花樹下的合影，他們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那照片上的女孩正是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多了幾分憔悴，但依舊看得出是她，但那個男人，實在無法跟眼前這個臥病在床的男人聯系在一起，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男人終于在咳嗽的間隙喝下了水，咳嗽緩解了不少，然后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女人松了口氣，繼而不好意思地對眾人說：“真對不起，家里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連杯水都沒給你們倒。”

“大姐，他是你的丈夫嗎？他怎么了？”乖狐貍問。

女人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他是我的丈夫，他得了很嚴重的肺病，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支撐，可惜賣煎餅實在賺不了多少。”

出奇從包里拿出了那張標題為羅德市長慰問低收入家庭的照片集合傳單，指著上面一張照片對女人說：“大姐，照片上你們夫妻嗎？”

女人接到傳單一看，頓時漲紅了臉，動手將傳單撕得粉碎，憤怒地喊道：“騙子，都是騙子！”

“大姐，你別這樣，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么嗎？”乖狐貍安撫著女人坐下。

女人努力地平復了情緒，開始回憶往事：“我叫麗莎，我丈夫叫塞西，那是一年前，一個自稱羅德市長秘書的人找到了我們，告訴我們市長要慰問我們這些低收入家庭，并且還會為我們這些人尋找更好的工作。當時我和我的丈夫兩人一起在中心廣場賣煎餅，收入的確不高，就像這樣的好機會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的，就答應了。”

“那后來呢？”乖狐貍問。

“后來羅德真的來到我們的煎餅攤慰問了，并且告訴我們，M市一座新建的塑料加工廠缺工人，說可以讓我丈夫去那里上班，工資比賣煎餅收入要高很多。”

“那你們應該感謝羅德啊？”出奇不解地問，乖老大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斷女人的講話，出奇趕緊閉了嘴。

“起初我們當然對羅德很感激，覺得這是市政府給我們天大的恩惠，要知道像我們這種沒有什么手藝的人，在外面是很難找到好工作的。我丈夫就去了那個金雄塑料加工廠，可……”

“大姐，你剛才說什么？那個塑料加工廠的名字叫金雄？”乖狐貍打斷了那女人的話，眾小偵也都露出驚訝的神情，乖老大跟眾小偵交換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先不要說話。

“是，就是金雄，我怎么會記錯？后來我們才知道金雄是一個大集團，不但有各種工廠，還有什么房地產，哼！”麗莎眼中充滿了憤恨。

“哦，好，那您接著說吧。”乖狐貍說。

“后來不到半年他就開始咳嗽，起初我們沒在意，因為其他工人也有咳嗽的，但后來咳嗽越來越重，甚至開始咯血了，后來我丈夫被診斷出得了很嚴重的肺病……”說到這里麗莎已經開始抽泣了。

“一定是那個塑料加工廠里有什么有害物質，你們沒去找金雄索賠嗎？”出奇問。

麗莎凄然一笑，“索賠？我們無權無勢，工廠會給我們賠償？像我丈夫這樣的工人有上百個，沒有一個人得到賠償。”

“那市政府也不管嗎？或者去法院告他們！”小得義憤填膺。

“市政府？哼！差不多四個月前，我們這些受害者家屬決定去找羅德市長，當初可是他推薦我們去的啊！可他卻避而不見，只派了他的秘書來當傳聲筒。”說到這里，麗莎又憤怒起來，站起來用腳狠狠地踩剛才被她撕碎的羅德的傳單，“你們說我怎么可能不恨羅德！要不是他，我丈夫也不會變成這樣，可是他現在卻在四處演講，到處做廣告!”

乖狐貍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她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麗莎，“大姐，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你說的那個羅德市長的秘書？”

麗莎接過乖狐貍遞過來的戴夫的照片看了一眼說：“沒錯，是他，好像叫什么夫來著。”

“戴夫。”乖狐貍說。

“對，叫戴夫。”

“你為什么說這個戴夫是傳聲筒？”乖老大繼續問。

“哼，他以為我們看不懂，他耳朵上掛著一個黑色的小耳塞，有時候鬼鬼祟祟地對著領口小聲說話，我們這些人是沒文化，但電視還是看過的，這不是能跟別人秘密通話的東西嗎？估計是跟羅德通話，羅德讓他怎么敷衍我們就怎么敷衍我們，”

乖狐貍不禁一笑，“大姐，你們還挺細心啊！戴夫這把戲沒騙過你們！”

“可不是，后來我們里面一個男人直接把他的那個耳塞摳了下來，然后對著戴夫說讓羅德下樓見我們！”

“后來呢？”眾小偵問。

“后來那個戴夫突然特別慌張，趕忙要去撿那個耳塞，但都被踩碎了，正在混亂的時候，羅德從市政大樓的外面進來了，我們這些人看到羅德終于出現了，趕緊一擁而上，把他團團圍住，要他幫我們要賠償！”

“羅德出現了？”乖老大忙問。

“是啊，那次真奇怪，我們去了好幾次都見不到他，而那次他卻出現了，估計是通過耳機聽到戴夫應付不了了，所以才不得不出現吧。”

乖狐貍突然問了一句：“你確定那次羅德是從市政大樓外面進來的？”

“確定！”

“那你記不記得那天是幾號？”

麗莎思索了一會說：“我們四個月前開始找工廠找政府，那次去遇到羅德是三個月前，好像是3月初，具體哪一天真的不記得了，只記得好像是個周一，天還下了雨，很冷。其實我們每次挑周一去市政府的，聽說周一有例會，見到大人物的機會多。”

“哦，”乖狐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說：“那羅德那次承諾給你們解決問題了嗎？”

“羅德真是個老狐貍，裝出什么毫不知情的樣子！”麗莎說。

“毫不知情？羅德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要去找他嗎？”乖狐貍有些詫異。

“我覺得不可能，戴夫怎么會不告訴羅德我們找過他，肯定就是不想管我們，怕我們影響他競選！他在推卸責任！”麗莎冷笑著。

乖狐貍思索了一會，收起了照片，然后把包里所有的鈔票都掏了出來，一股腦都塞給了女人，“大姐，我手里現金就這些，你先拿著。”

“這不行，我們非親非故的，這錢我不能要。”麗莎推脫著。

“大姐，拿著吧，還有，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給我打電話，”乖狐貍又把一張自己的名片塞到了麗莎的手中。

麗莎看了看名片，驚訝地說：“你們是偵探？”

從麗莎家離開后，眾小偵的心情都很沉重，沒人說話，都默默地往回走，畢竟女人一家的遭遇實在讓人難過。

還是小得首先忍不住地說：“看著道貌岸然的，沒想到羅德怎么可惡！”

“是啊，是啊，居然不管這些可憐的工人！”酒窩也附和到。

“還一本正經地到處競選，謀求連任，我呸！”考拉往地下啐了一口。

乖狐貍一直沒有說話，她腦袋還在不停地思考剛才跟麗莎的談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不禁停住了腳步。

走在前面的乖老大突然停住腳步，搞得后面緊跟著的出奇直接踩掉了乖老大的高跟鞋。

“哎呦！”乖老大驚叫一聲，“我兩千塊錢的鞋啊！”

眾小偵不敢怠慢，酒窩考拉左右兩邊攙扶著，出奇趕緊跑出去拿那只飛出去的高跟鞋，拿到鞋之后翻來覆去地看，還不住地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乖老大一只腳還抬著呢，卻見出奇拿著鞋看不肯過來，就知道出奇的呆病又犯了，氣得大吼一聲：“出奇，你看什么呢？還不過來！”

“哦，”出奇趕緊跑過來幫老大把鞋穿好，然后委屈地說，“老大，真不能怪我啊，你剛才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住了？”

乖老大說：“我還沒說你呢，你竟然先怪我！”說完就給出奇的腦袋上狠狠拍了一下。

出奇捂著吃痛的腦袋說，“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反應慢，以后我不走在你身后就是了！以后離您老人家三丈開外！”

乖老大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高跟鞋，后跟有了一道擦痕，氣得大叫：“出奇，兩千塊從你的工資里面扣！”

“不是吧，老大，你這鞋子也沒讓我踩壞啊！我這一腳就把自己的兩千塊踩沒了啊！”出奇急得跺腳。

“都出劃痕了！必須賠！”

“老大，你可憐可憐我吧！”出奇霎時敏捷如小得，飛身一撲，抱住了乖老大的大腿。

“那好吧，我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能夠答對我一個問題，這兩千塊就算了。”乖老大實在受不出奇的哭嚎，提出了替代方案。

“那好吧。”出奇只好答應。

“我問你，你說羅德每次都躲過了這些工人和家屬，為什么那次會自投羅網呢？”

“麗莎大姐不都說了嘛，那次他們發現了戴夫用耳機跟羅德聯系，做傳聲筒敷衍他們，他們群情激奮，然后羅德肯定是聽到現場情況混亂怕事情鬧大，才不得已出現的。”出奇說。

乖老大微微一笑說：“出奇，這兩千塊錢啊......”

“不用賠了是不是？”出奇露出喜色。

“你賠定了!”

“為什么啊，老大，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