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楨浩
(鄭州大學歷史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墨子名翟,是魯國濫邑人,自稱“賤人”,曾經學受孔儒思想,但后來又自成學術體系,是一位典型的平民哲學家。墨子的哲學思想主要體現在其著作《墨子》(也稱《墨經》)中,如其提倡“兼相愛,交相利”的社會政治思想;“天志明鬼”,“非命”的宗教天人觀;“三表法”的認識方法論等。至秦漢以后,墨家學派分化消亡,失傳中絕,不少淪為游俠之流,飽受不齒輕視,此后其地位在歷朝歷代并無較大改變,這種情況甚至可以說一直延續到近代。
關于墨家哲學思想,不少前人著作已經對其進行了整理討論,如清代孫詒讓先生的《墨子間詁》開考據《墨子》之先河。之后又先后出現蔣維喬先生的《楊墨哲學》,曹勝強、孫卓彩先生的《墨子研究》,胡子宗先生的《墨子思想研究》,周才珠,齊瑞端先生譯注的《墨子全譯》等,在此不必多加贅述。但是墨子的哲學思想仍大有研究之處,特別是討論墨子哲學思想在近代的復興,近年來也出現不少研究此問題的文章。但墨家學派在近代的復興仍大有可述,其思想中不少被忽略的細節值得重新探究。
晚清中國政局可謂是更迭不斷,從封建皇政到仿西方憲政,然后資產階級登上歷史舞臺,隨后社會主義思潮興起,倒正是李鴻章所言“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于此同時,西方的諸多文化思想也傳入我國,特別是法國大革命以來在西方盛行的“自由民主,平等博愛”傳入我國,一時間“愛博愛”思潮興起,從北洋軍閥提倡博愛始,之后的政府軍閥幾乎都紛紛效仿之,乃至蔣介石抬出三民主義,孫傳芳也標榜三愛(愛國、愛民、愛敵),當然如果說前者還是繼承孫中山先生的衣缽,那么后者便有些盲頭跟風的傾向了。雖然如此,但也反應“博愛”思想的確影響深遠。而不少國人也發現,墨子的“兼愛”思想與之極為相近相似,還是“本國的”、“傳統的”、“固有的”,由此便轉向對墨子的大加贊揚,主要體現如下:
1905年,同盟會出版的《民報》創刊號把墨子捧為“平等博愛”的中國宗師。
梁啟超在《新民眾報》上呼喊“楊學遂亡中國,今欲救亡,厥唯學墨”。
被譽稱中國共產黨的“墨者杜老”的孫詒讓先生也撰寫《墨子閑詁》。
基于此,墨家的“平等兼愛”思想在晚清近代得以大加流傳,深入人心。
關于墨家“天志明鬼”,墨子曾經這樣論述:
我有天志,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圜。
天之意,不欲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亂小家也。強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傲賤,此天之所不欲也。
鬼神之所賞,無小必賞之;鬼神之所罰,無大必罰之。
鬼神之明智于圣人,猶聰耳明目之與聾瞽也。
這些思想流傳到晚清近代,大部分內容顯得不合時宜,畢竟墨家的“天志”實則隱含著多神論的觀點,這一點在近代無疑是應該批判的;至于“明鬼”,更是體現出明顯的鬼神論傾向。但是墨子的“非命”思想,便在當時具有很強的推廣性了。我們常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用西方的話講,便是“先驗論”“命定論”了。但這些到了近代,紛紛成了批判的對象。一方面,興起于19C50年代的進化論直接推翻了“神造說”,既然人不是神造的,那么何來天命之說?另一方面,墨子的“非命”思想更伴隨著信賴人力、重視人力,這一點和孔子所言的“人能宏道,非道宏人”極為相似,而這實際上也恰恰正是中國近代各階層的正在努力的。面對近代的民族危機,社會危機,各階級都在積極的尋找出路,發揮著各自的主觀能動性,這實際上便是墨子“非命”思想的反映與體現,那么對墨子的“天志明鬼”的批判反省和對其“非命”哲學思想的提倡推行便不足為奇了。
墨家哲學思想的“三表法”,與之其他哲學思想相比,很容易被忽略,但這一哲學思想實則格外重要。在其“三表論”中,說到了“取實予名”,而名實問題一直是個大問題。名實關系是先秦哲學的中心論題,至于名實關系的討論,則發端于孔子。墨家則對此有更深的敘述,提出了“察類明故”的認識論,“言有三表”的方法論等,如墨子提出“言必立儀”的說法,就是想要確立一個檢驗認識、言論是非的標準,而墨子真正地做到了。而這種“三表法”實則也頗受晚清各階級青睞倡導,因為“三表法”體現了對真理的追求,強調要通過明確概念在內涵和外延上的確定性和固定性,來辨明理解不同概念的異同與區別,故墨子的這一思想在晚清也得到了一定的發展提倡。
綜上,盡管墨子的許多哲學思想在近代是“背離的不合時宜的”而被否定,但在墨子的諸多思想中,更有一些突出哲學思想由于西學東漸的影響,加之其本身學說的特性,使其在晚清近代得到很大程度發揚與提倡,墨學也在近代中國“出彩”了一次。
關于墨家在近代的復潮,原因很多,不少前人圍繞西學東漸展開論述,認為墨家諸多哲學思想都與西方當時所倡思想很有相似之處,這種觀點很有見的。但在晚清近代風雨飄搖的中國,儒家早已被人為地與封建腐朽畫上了等號,特別是明清以來理學的僵化更使儒家為人所惡;法家、道教及諸家也不被人看好,而本身即代表小農階層、勞動人民的墨家便登上了歷史舞臺。從這個角度來說,墨家在近代的復興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