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獻研究看嶺南園林藝術風格的認知

李敏 童勻曦

（華南農業大學熱帶園林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642）

1 研究概念與意義

風景園林是綜合性實用藝術，通過運用真實的自然材料來表現自然美和人在自然里的生活之美。按照美學的基本原理，美是一種特殊的社會價值。審美價值來源于人的社會實踐，具備了客觀屬性，與審美主體（人）共同存在[1]。美的創造，也受到不同審美觀念主體的影響，具有一定的差異性。不同門類藝術表現的體系和手法具有一定的共性，受藝術思想內容的統一性制約。

藝術作品所共有的特征稱為“藝術風格”，既有統一性又有差異性。德國美學大師黑格爾在論述藝術美時曾指出：“風格就是服從所用材料的各種條件的一種表現方式，而且它還要適應一定藝術種類的要求和從主題概念生出的規律”[2]。我國著名學者蔡儀在《美學原理提綱》中指出：“如果說意境是內容形式有機統一的藝術整體中偏重于內在意蘊的方面，那么風格則是其偏重于外在形態的方面。風格是什么？簡單地說，就是藝術作品因于內而賦予外的風貌。”[3]

園林藝術和其他藝術門類一樣，具有時代、民族、地方及個人風格。其中，園林的地方風格受到當地文化、社會背景、自然風貌及園主個人因素（思想、修養、情趣）等交叉融合的影響，表現出某些共同的特色。園林風格是園林藝術美的概括，也是當地的社會生活內容與園林藝術形式的統一。受其觸發，審美者憑借自身積累的審美經驗去想象、體會和再創造，完成審美體驗。園林藝術風格的確切表達，有利于欣賞者把握園林藝術的整體風貌特征。其中，地方園林風格是園林藝術家對地方現實生活的審美反映和創造總結，也是一系列當地園林信息的綜合概念，包含了植被面貌、氣候因素、風景資源、地理狀況、歷史文化、地方民俗、造園材料等，為清晰認知風景園林文化遺產的核心價值提供索引。

2 研究內容與方法

“詞”是中國漢文語言中最小的基本單位。在多數情況下，漢語計算機處理的基本單位是以“詞”為主。因此，漢語理解、漢字編碼、機器翻譯等實際工作，都將“詞”的出現頻度作為分析語言內容的統計依據，構成計量語言學的基礎[4]。

詞頻分析（Word Frequency Analysis）是一種對詞匯分析研究的統計方法。它通過對一定長度文本的詞頻進行統計、分析，進而描繪出詞頻規律，是挖掘文本內容潛在規律的重要手段[5]。由于漢語不像英語擁有明顯的形態界限作為分詞依據來表達語義，因而進行漢語言詞頻統計首先要進行分詞[6]。早在1982年，北京航空學院計算機科學與工程系就對人工分詞與機器分詞做過實驗，證明了計算機自動分詞的實際意義。

本文主要采用文獻計量學中的詞頻分析法對嶺南園林藝術風格的表述進行詞頻分詞與統計，相關分析由武漢大學開發的ROST CM6軟件處理。該軟件在詞頻分詞統計方面被廣泛應用，具有較高的可行性。研究對象選取的文獻資料包括學術著作和高引用量的學術論文。通過分析相關數據的統計學特點，對近60年來闡述嶺南園林風格的主要學術文獻進行分析，以期歸納對嶺南園林風格要點的趨同認識。

3 關于嶺南園林風格的認知

3.1 嶺南園林風格的認知表述

有關嶺南園林風格的認知，最早于1950年代由夏昌世和莫伯治兩位前輩學者提出。他們在《漫談嶺南庭園》一文中寫道：“北方園林具有‘穩重雄偉’的特點，江南園林具有‘明秀典雅’的特色，嶺南園林則稱得上‘暢朗輕盈’”[7]。自古以來，由于沿海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園主人“商賈、文人、官宦”的復雜性，使嶺南園林營造受到了較多外來文化的影響，并善于將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相融合，形成兼收并蓄的特點。古典庭院布局“清定平遠、清空疏朗”，庭園建筑“輕快通透、玲瓏多彩”，石景造型“剔透玲瓏、曲拳飛舞”。現代嶺南園林在對古典造園藝術精髓的繼承上延續了這一特征。

據統計，迄今為止有關嶺南園林風格的相關研究文獻數量，在嶺南園林所有類型的學術研究中占比僅4.7%，在這些文獻中，對于嶺南園林風格特征選用的描述詞匯數量、類型不一，使人較難判斷其明確的風格特征。不過，有許多學者在提出自己的觀點時都繼承了“暢朗輕盈”的表述。為更好地了解嶺南園林的風格特征，僅將迄今為止提出明確定義并具有較高影響力的期刊論著文獻中的相關表述進行整理（表1）。

3.2 嶺南園林風格的認同分析

將表1相關的“嶺南園林風格特征表述”運用ROST CM6軟件進行分詞處理，形成詞組表（表2），再對詞組表進行詞頻分析和近義詞合并，得到有關“嶺南園林風格”高頻出現的詞組。

統計結果顯示（圖1），在上述專家學者對于嶺南園林風格特征描述的詞匯中，“暢朗、兼容、艷麗、求實”為使用度最高，可視為嶺南園林風格最顯著的特征。此外，“輕盈、精巧、世俗”的形容詞進一步豐富了風格特征的描述。這些詞匯從造園文化背景、空間布局、園林要素等方面精準描述了嶺南園林的風格特征。其中，對于嶺南園林在形態方面的描述為“暢郎、輕盈”；色彩方面表述為“艷麗”；文化方面為“兼容、世俗”；功能方面為“求實”。在有關論述嶺南園林風格的研究文獻中，這7類形容詞占所有描述詞匯的75.60%，說明它們具有較高的認同度。由此，可以將目前學術界定義嶺南園林風格特征的主要詞匯歸納為“暢朗、兼容、艷麗、求實、輕盈、精巧、世俗”。其他有關嶺南園林風格特征詞匯的選用，與之相關范圍內的近義詞均可，并無對錯之分。這些詞匯對嶺南園林的要素、形態、色彩、文化和功能等方面作了概括，明晰地反映了嶺南園林的地域風貌和園林營造特征。

表1 迄今為止較有影響力的學術論著對嶺南園林風格特征表述

圖1 基于詞頻分析合并的嶺南園林風格特征歸納

4 結語

綜上所述，可將迄今為止學術界對嶺南園林藝術風格的主流表述提煉為12個字：暢朗輕盈、兼容實用、精巧艷麗。其中，“實用”是對“求實”和“世俗”兩個形容詞的概括，能更好地體現嶺南園林的營造特色。

縱觀歷史，中國園林營造所追求的藝術境界可歸納為“雖由人作，宛自天開”[8]。在此造園精神的指導下，中國北方園林、江南園林、嶺南園林、徽派園林、川西園林等地方流派都積淀了深厚的藝術傳統，在“自然山水園”的總體格局下因地制宜地展現出不同的地方風格，形成生動的綜合性藝術和“一法多式”的營造作法[9]。以園林疊山理水的風格為例，北方園林、江南園林與嶺南園林都繼承了中國傳統園林“一池三山”的范式[10]。在追求“自然的人化”造景過程中，又因社會背景、地方文化和園主審美情趣等的綜合影響呈現出不同的風格特征（圖2～5）。其中，北方園林講求真山真水，可觀可游，藝術風格渾厚粗獷。江南園林空間狹小，山水營造重在寫意，講究小中見大、“一峰則太華千尋，一勺則江湖萬里”的“神游”和“神似”風格。嶺南園林追求空間畫意和生活美感，求實兼蓄，精巧艷麗；其山石造景突出的觀賞性，工藝精細、剔透玲瓏，正所謂“不看真山看假山”。嶺南園林水景營造更是兼容了中西文化風格，注重“經世致用”，多為規則的幾何式水池。拓展一步，還可以從山水要素的造園風格對比推及地域園林風格的區分，體驗不同園林風格明晰表述的重要性。

表2 基于ROST CM6軟件處理的“嶺南園林風格”分詞前后表述

圖2 北京頤和園

圖3 蘇州網師園

圖4 東莞可園

圖5 順德清暉園

注：本文圖表均為作者自攝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