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效保護

芥子康

恐嚇信

西虹市某家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內，葉警官盯著桌子上的A4紙一言不發，他在思考這件事到底是一次對警方的挑釁行為，還是對章柯的報復預警。章柯是國內有名的羽毛球明星，并且在國際上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這一次來西虹市參加友誼賽，沒想到會收到一封恐嚇信。

葉警官面前的這張紙就是恐嚇信，不過信上的字都是從各種雜志、報紙、圖書上剪下來的，連一枚可疑人的指紋都沒有找到，紙上歪歪扭扭地拼湊出一句話：“章柯，三天之內，死。”章柯雙腿搭在沙發上，雙手抱著后腦勺，打著哈欠說：“怎么樣，葉警官，你們是不是該回自己家睡覺了，這都快十二點了。”

“你這個人什么態度？”小李有些惱火，本來就是被上級從刑事案中抽調過來做安保，沒想到章柯這個人非但不領情，居然還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覺。葉警官擺擺手示意小李不要喧嘩，然后起身說道：“那今天就先這樣了，時間還剩下兩天，到時候你離開西虹市，我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章柯不屑地站起身，理了理睡衣，就推開客廳的大門往內屋走去。葉警官也示意小李趕快動身回家，畢竟現在已經很晚了。

突然，內屋傳來一陣驚叫聲。

葉警官和小李兩人覺察到情況不對，連忙沖了進去。

在臥室豪華的大床上，雪白的被子已經被鮮血浸染成了紅色，一個人驚恐地睜著大眼睛，背上插著一把匕首。章柯顯然是被嚇得不輕，胸口急速起伏著：“小……小花，怎么死了！”

張小花是章柯的經紀人。之前章柯說她去安排自己在西虹市后面的商業活動了，沒想到卻死在了章柯的總統套房內。

法醫隨后趕來對死者進行了尸檢，確認張小花的死亡原因是器官破損導致的大出血，死亡時間是在下午2點到3點之間。這個時間，葉警官和小李正在保護著章柯在奢侈品商場購物。

“門口的監控有拍到可疑人員嗎？”小李問前去調查的警員。

警員搖搖頭說：“沒有拍到，甚至都沒有拍到張小花進房間的畫面。”

聽聞此話，酒店的經理似乎想到了什么，解釋說：“總統套房內是有一個秘密安全出口的，直接通向酒店的后門。她會不會是從那里進來的？”葉警官隨后跟著經理來到一個隱蔽的安全通道，可惜的是，沿途沒有安裝攝像頭。警方在通道內找到了張小花的腳印，還有一個35碼的女人腳印。

葉警官下結論說：“有兩個人進入了章柯的總統套房內，房間內沒有打斗的痕跡，一擊斃命，應該是一前一后的暗殺行為。”

困境

首先被調查的自然是章柯。目前警方懷疑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想殺章柯卻誤殺了經紀人張小花。那張恐嚇信又被擺在了葉警官的面前。據章柯交代，這張紙是在接機粉絲的禮物中發現的，但是具體是誰送的禮物，當時人太多他也記不清了。

張小花作為章柯的幕后工作人員，拋頭露面的機會并不多，也沒有經濟糾紛，不太可能會有仇人專門跟到西虹市來殺她。但是最奇怪的并不在這里。

“為什么張小花會穿著睡衣在你的房間里睡覺？她不是有自己的房間嗎？”葉警官問道。

“這……這……”章柯支支吾吾地說，“我們關系比較好，可能我當時不在，她就去我房間睡覺了，這個沒問題吧？”

小李盯著他說：“都這會兒了，你有什么隱情最好能告知我們警方，如果兇手殺錯人了，那么接下來就是你了。”

不久之前，就有新聞報道球星章柯和自己的經紀人張小花關系非同一般，兩人經常出入同一間屋子過夜，當時還在娛樂圈和體育圈引起了非常高的關注。

章柯點點頭：“我們是在往男女朋友方面發展，但是這個會影響我的商務合作，所以小花一直不讓我對外公布。”

“所以她會有總統套房的鑰匙，然后睡在了你的房間里。”葉警官說道，“很有可能是給你寫恐嚇信的人到了臥室，而當時又拉著窗簾，把張小花當作是你下了殺手。”

章柯雙手插在頭發里，痛苦地說：“都是我害了她。”

于是，調查的方向便轉到了章柯的社會關系上，對方對章柯有如此深仇大恨，看來矛盾不會小。并且警方也加大了警力對章柯進行安全保護，畢竟兇手第一次殺錯了人，很可能會再來一次。

疑犯被鎖定為女性，一米六二左右，不到一百斤，對酒店及周邊環境非常熟悉。圍繞著章柯排查了一圈，葉警官越發感覺到奇怪，張小花像是完全包辦了章柯的全部生活。除了打球，他工作和生活的一切事務都由張小花安排，要是說招惹仇人，肯定是張小花更有可能一些。

“酒店周圍的監控也全部查看了。”小李從技術科回來說道，“最近因為羽毛球比賽的緣故，入住酒店的客人非常多，找出一個疑犯基本不太可能了。”

“你說兇手是如何知道章柯他們會入住這家酒店的呢？”葉警官問道。

“跟蹤！”小李說道，“可能是接機的粉絲一直沿路跟到了這里。”

葉警官點點頭，示意小李去按機場到酒店的路線排查一遍可疑車輛，而自己又拿出了那張恐嚇信。

葉警官有些懷疑這封恐嚇信的真實用意了。因為受到威脅，所以警方對章柯進行了全方位的保護，反而忽略了他身邊的人。如果兇手真的只是想殺害張小花，那么，葉警官就完全被這一招調虎離山計給騙了。

千鈞一發

小李的排查結果出來了，可惜的是并沒有新發現。確實有記者和狂熱的粉絲跟著章柯的車輛，但是在章柯入住酒店之后，這些人都離開了。小李不甘心，又帶著警力按車牌號找出車主，把當時所有跟車的人員都進行了一輪地毯式的問詢，但是結果還是很遺憾，所有人都沒有作案的可能。

“會不會是章柯買兇殺人？”小李絕望地癱在椅子上，“兩個人因為經濟或者情感糾紛，讓章柯起了殺心，然后放出恐嚇信的煙霧彈，在我們警方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時，讓兇手殺了張小花。”

葉警官微笑道：“你說的非常有可能，我已經讓技術科排查張小花私人手機和電腦了，看看結果和我們想的是否一致。”說完，葉警官無奈地站起來：“走吧，今天是章柯友誼賽的日子，上頭要我們對他嚴密保護。”

“他到這種關頭還要去打球，就不怕出危險嗎？”小李不解地問道。

“唉，由著他吧，說是如果不按合同辦事是要賠錢的，總不能讓我們局里來出。”兩人開車來到酒店，和同事做了交接，然后護送著章柯去了體育中心。

上萬個座位的體育場館內已經坐滿了人，球迷們揮舞著章柯標志的大旗，整齊地高聲吶喊著章柯的名字。比賽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周邊不僅有普通安保，還有便衣警察，防止有人沖入球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雖然球賽十分精彩，但是葉警官和小李的心思并不能專注在比賽上。

“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小李說，“我覺得不會有人在這種上萬人的場合行兇吧？”

“這場比賽結束，章柯就坐飛機回去了。我們站好最后一班崗就行。”

這時，葉警官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技術科的同事打來的。

“葉隊，我們查了張小花的手機和電腦，并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員，但是我們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張小花手機和電腦里都有一個隱藏得非常好的木馬程序，會定時備份聊天記錄及電腦內的交易記錄，并向指定的IP地址發送。”

葉警官問道：“IP地址追查到了嗎？”

“查了，IP來自于一臺個人電腦，戶主叫喬玲。我們又查了章柯的手機，發現曾經有一個叫喬玲的狂熱粉絲一直在網上追求章柯。最后，這件事是被張小花給解決的。”

技術科發來一張照片，應該是從喬玲的個人社交網站上找來的。一個面容姣好的女性站在一面墻前面，墻上掛的全部都是章柯贏得比賽時，激動地親吻獎杯時的照片，這是他的招牌動作。

體育場上此刻沸騰起來，比賽結束了，章柯獲得了勝利，主辦方還要抽選一位幸運觀眾來為偶像章柯頒獎。

葉警官驚慌地回過頭，大喊一聲：“糟了！”

瘋狂的粉絲

葉警官竭盡全力地奔跑，仍然趕不上章柯倒下的速度。整個場館瞬間變得混亂不堪。小李揮舞著手臂，不斷喊著：“救護車！救護車！”讓工作人員馬上聯系場外的應急醫護人員進來。

便衣警察順著葉警官的目光，齊刷刷撲向了還在微笑的頒獎觀眾，聽到她口中淡淡說出兩個字：“活該。”現場球迷很快被趕來支援的警察梳理清場，而章柯也被推進了醫院的ICU病房進行深切治療，因為在獎杯和頒獎觀眾的手套上檢測出了劇毒氰化物。

坐在審訊室里的這位幸運觀眾，正是之前葉警官在照片里看到的喬玲。

“為什么這么做？”葉警官嚴厲地問道。

“章柯背叛我出軌經紀人張小花，我就是要他們兩個都死。”喬玲倒是很坦白。

葉警官和小李面面相覷。章柯連婚都沒有結，況且根據警方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章柯應該是根本不認識喬玲的，難不成他們還有所隱瞞？技術科的同事將調查材料送進審訊室，兩個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喬玲真的是一個瘋狂得近乎變態的粉絲！

早在一年前，喬玲通過各種途徑，成為章柯粉絲團的領頭人。她狂熱地迷戀著比賽時充滿荷爾蒙的章柯，可是章柯不僅不接受她的表白，反而對她避之不及。喬玲不斷地跟蹤和上門騷擾，讓章柯和張小花苦不堪言，最后張小花請人解決了這個麻煩。喬玲所有粉絲團的頭銜都被安排給了別人，之后還遭受了一伙人的毒打。

“后來，直到新聞曝光，我才知道章柯是被那個姓張的女人勾引了。”喬玲咬牙切齒地說道，“張小花和章柯的手機電腦里都被我植入了病毒，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

“你的電腦技術都是在網上幫章柯打理粉絲團時學的？”小李問道。

“那當然，你以為現在應援偶像只是簡單地發帖嗎？做數據，造流量，可都是技術活。”

葉警官說：“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了嗎？”

喬玲冷笑一聲：“我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親手毀掉又有什么關系？”

葉警官生氣地拍了拍桌子，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無法用不可理喻來形容了。

喬玲利用恐嚇信，讓警方的注意力集中到章柯身上，然后通過木馬程序得知張小花偷偷跑去了總統套房等章柯。于是，她從消防局的建筑工程備案資料中弄到了酒店的圖紙，拿著提前復制的房卡芯片，從安全通道進入房間，殺死了張小花。緊接著，喬玲又通過技術手段，讓抽號程序抽到自己，順理成章地將氰化物涂在了獎杯章柯要親吻的位置。

醫院病房外的長廊上，葉警官和小李站在章柯親屬的身后，這次的保護任務失敗了，他們多少都有責任。不過好在因為搶救及時，章柯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我們這次行動就好像是在做無用功。”小李沮喪地說。

“并不是完全的無效保護。至少沒有出現第二個受害者。”葉警官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