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香氣

郭靜娟

這是一本讓人讀得特別慢的書。書的內容是中國藝術論十講，分別是聽香，看舞，曲徑，微花，枯樹，空山，冷月，和風，慧劍，扁舟，為你評點詩詞、繪畫、書法、園林之妙，每一句話，每一首詩，每一幅畫，每一幀書法，每一個故事，閱讀時都需要停下來回味一下。我邊讀邊摘，邊摘邊悟，邊悟邊寫，差不多認真看了兩遍，才倏然有些明白，這本書最想告訴我們的審美原理是，天地中所有的相對其實都是一致的：微中見大，枯中見生，空中為實，冷中是熱，黑中有白，還有拙中巧，無中有，靜中動，少中多，寂中鬧……明白這點，才能懂得古典文化中藝術家筆下的詩詞、花鳥、山水里所蘊藏的意味，才能對我們身處的天地自然有別樣的認識。

一直以為藝術是離日常生活很遠的東西，但這本書足以讓人感知到，生活其實無處不藝術，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需要一點藝術的眼光和心靈，這樣可以為庸常的歲月增加一點趣味，可以更好地領略明月清風帶來的喜悅。作者說，藝術是充滿醉意的舞蹈，藝術家們是在花草美人之中尋找自己生命原有的活潑、原有的天真和原有的生命香氣。確實，藝術家抖一抖身體，別無長物，惟落下生命的香氣。即使是一個微小的客觀世界，他們亦可在其中安放悠悠廣遠之思。

有時候，真應該讀一讀這樣的書，這些文字能讓心靈從日常的理智、欲望和習慣中出走一會兒，去感受生命的醉意、詩意、畫意，感知生命中某種單純的美。盧梭在《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中說，“生命終究需要回到自我，自我是在天地之間，而非名利場上”。是我們的心靈決定了我們眼中世界的豐富程度。而詩人鮑勃·迪倫也曾寫過這樣的詩句，“有些人體驗雨，有些人只是被雨淋濕”，我們并不是要成為藝術家，但至少可以試著去領略一下平常瞬間里的那些可意會卻難言傳的奇妙之處。

我曾在山里住過一小段時間，放下了手機、電腦和心愛的相機，只有自己和書籍，閑時喜歡臨窗看山，看山上的樹葉，尖細的、圓潤的、稀疏的、濃密的，試著想要畫下來，才發現每一棵樹都不一樣。也看鳥落蝶飛，蝶似舞動的花，花似靜止的蝶。就那樣伏窗傻看，竟也不覺寂寞，看著看著，好像真的看到了每一種生命中原本的美好。下雨時，也看看雨絲，聽聽雨聲，聽著聽著，發現雨聲都是直線，鳥聲都是曲線，不同線條，構成了美好催眠曲，讓人聽著聽著就困了，于是酣酣睡上一覺，多么滿足和幸福啊！醒來，已是雨后天晴，陽光如水一般落在片片翠葉之上，觸手可及。

那一刻，山自山，水自水，花葉自花葉，我是我，所有生命都散發出自然的香味。人在天地山水之間，天地山水在人眼中心中。如此，甚好。（作者單位：江蘇省張家港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