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廷“人”的教育思想體系及其價值

段慧蘭

改革開放40多年來，外來教育學的“入土”和諸多西方理論的“移植”，已被實踐證明解決不了中國教育的現實問題。中國教育走出當下的現實困境亟需本土教育理論的指導和教育哲學的引領。中國本土教育理論的建構不排斥對西方教育理論的借鑒與吸收，但更重要的是要充分重視本土教育人物教育思想的研究和提煉，因為本土教育人物的教育思想，有不少是立足中國的文化范式與國情，通過研究真正的中國教育問題而形成的具有民族個性的教育理論。這些理論既具有“中國性”，又具有“教育學屬性”，是建構本土教育理論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材料。

張楚廷先生作為改革開放以后在本土教育實踐中成長起來的校長教育家和教育思想家，其人其思想正是如此。張先生立足數十年的大學管理實踐，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分析改造傳統教育觀和剖析現實教育問題，撰寫出版了《課程與教學哲學》《高等教育哲學》《教育哲學》《人的哲學》《人論》《教育基本原理——一種基于公理的教育學》《高等教育學導論》《高等教育哲學通論》等系列學術著作，先后提出了課程的“五I”構想、“生命論”高等教育哲學和教育的五大公理，成功構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人”的教育思想體系，為本土教育理論的建構作出了重要貢獻。

一、張楚廷“人”的教育思想體系之具體建構

（一）面向人的“五I”課程構想

張楚廷先生在課程哲學領域進行了具有獨創意義的探索，其課程與教學思想經歷了從前期的邏輯探究轉向哲學悟思、由科學與人文的潛在融合轉變為顯在的人文引領的過程，尤其是其“五I”課程構想的提出，為課程研究帶來了新的氣象與活力。

“五I”課程構想是張楚廷先生針對后現代課程觀代表人物多爾的“‘四R思想[豐富性（Richness）、回歸性（Recursion）、關聯性（Relation）、嚴密性（Rigor）]”提出來的。“五I”即“信息（Information）、興趣（Interest）、質疑（Inquiry）、直覺（Intuition）、智慧（Intelligence）”。張楚廷先生在這個課程構想中所要表達的是：“信息比狹義的知識更重要，興趣比祈使更重要，質疑比聆聽更重要，直覺比邏輯更重要，智慧比知曉更重要”。

“五I”課程構想是張楚廷先生用超結構的方法從新的視角分析課程內容的結果。它不是從國外移植引進而來，而是中國教育學者自己思考的結晶，具有原創價值和本土特色。這對于注重引進且歷史并不長的中國課程理論研究來說，意義是不言自明的。張楚廷認為，“五I”課程觀是直接面向人的，“I”即我。“五I”又可概括為一個意思，即“更關注那些更能體現人性的一面，更關注那些使人獲得更好發展的一面，同時，也不忽視另一面（知識、祈使、聆聽、邏輯、知曉）”。“‘五I課程思想是表現人的課程的思想，也可能是課程實施可繼續追尋的一種思想”。

（二）生命論高等教育哲學的提出

王承緒先生曾經指出：“過去有關教育哲學的著作，主要研究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同時，一般教育哲學著作往往從各派哲學中推演出教育原理，因此，不能滿足高等教育界解決實際問題的需要。”張楚廷先生的《高等教育哲學》，是他基于多年的大學管理實踐對高等教育“后天的事實”進行深度考察的結果，主動回應了現實高等教育關切。

在《高等教育哲學》中，張楚廷先生對美國學者布魯貝克所提出的認識論與政治論高等教育哲學基礎予以質疑和分析，提出了“生命論”，認為比認識論、政治論更為根本的是生命論，高等教育哲學以生命論為根基。生命論哲學不僅涉及教育的本性、基礎，而且涉及它的功能;不僅涉及其歷史，也涉及今天。他通過多方面的事實，從多方面闡明：“對于高等教育哲學，不能僅僅歸結為政治論和認識論那兩種基礎之上。”

（三）以人性為基點構建教育的五大公理

“公理”是人們在長期實踐中總結出來的基本數學知識并作為判定其它命題真假的根據，最初是指幾何中不證自明的命題，屬于科學的范疇。具有數學學科背景的張楚廷將公理引入具有人文意蘊的教育學，無疑是具有創造性的嘗試。雖然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有別，但在張楚廷看來，人文精神并不拒絕科學，人性并不拒絕公理。他正是以人性為基點來構建教育的公理體系的。這個公理體系包括存在公理（或潛在公理）、能動公理（或動因公理）、反身公理、美學公理和中介公理，充分體現了科學與人文的融合。由于公理是不證自明的，因而在提出教育公理時，張楚廷主要采用了描述的方式。

潛在公理：人身上存在著天賦的未發展的自然力，或種子，或胚芽。

動因公理：人身上存在的尚未發展的自然力（或種子，或胚芽）是能動的，因而是可發展的。

反身公理：人是通過自我對象化、對象自我化來能動地開發自己的潛能的。

美學公理：人在以反身為基本方式催動自己發展的時候，最基本的營養劑是美學要素。

中介公理：在人的反身活動中，環境是普遍起作用的。

張楚廷提出的“教育的五大公理”，是一切人學的基礎命題，也是教育學可以作為出發點的五個基礎性命題。“教育的五大公理”的提出，是張楚廷尋找教育哲學基礎的一種嘗試，他力圖使教育原理的討論回到更基本的地方去，建立在更堅實的基礎之上。這種基于公理的教育學具有方法論意義，在教育科學領域具有原創意義。

二、張楚廷“人”的教育思想體系之重要價值

張楚廷先生以人為起點，基于人的本性，朝向人的發展的“人”的教育思想體系，始終貫穿“人”這條主線，不僅體現了教育人的教育自覺，也體現了人類的自我覺醒。“人”的教育思想延續了傳統，也超越了傳統，直指人的終極關懷，充分表明人是一切教育的邏輯起點，一切教育都是人的邏輯延展。“人”的教育思想啟示我們：“人是什么”是教育最基本的問題，思考教育是什么首先需要思考人是什么;不懂得人是什么就不會真正懂得教育是什么;沒有人的自覺就沒有真正的教育自覺，真正的教育自覺源于人的自覺。

20世紀哲學從自然哲學轉向人的哲學，是思維方式的時代轉向。張楚廷以人的哲學觀照人的教育，他的“人”的教育思想，充分體現了人的哲學的本質特征，是哲學思維方式在教育哲學領域的新維度、新開拓，具有方向性意義，對引領教育理論和教育事業的發展均具有重要價值。我們的教育究竟應該走向何方？我們究竟需要一種什么樣的教育理論？究竟需要一種什么樣的教育哲學？在此，張楚廷先生“人”的教育思想體系已給我們作出了很好的回答。

（責任編輯 ?李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