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力春
清代的碑學發軔于阮元,繼興于包世臣,至康有為《廣藝舟雙楫》而集大成。碑學觀念對峙于帖學書法傳統,對晚清尤其是近一百年的書壇影響至為深遠。但是,由于歷史局限和概念先行,碑學理論有著諸多先天不足,確有考證源流、正本清源的必要,當代學人要從根柢上批評和揚棄碑學理論之得失。魯迅美術學院馬新宇先生所著《清代碑學研究與批評》一書,就是對清代碑學理論進行全面梳理的學術力作,可稱之為“清代碑學批評的批評”。
該書分上下兩篇,上篇為通論,下篇為專論。上篇縱覽清代碑學觀念發生的視域和時域的大背景,剝繭抽絲般層層厘正、鞭辟入里,加之以通達說理與圖文并茂,使讀者能夠通過閱讀,恰切地重新審視碑學從理論到實踐的人為因素和理論漏洞。下篇則以康有為《廣藝舟雙楫》為批評對象,在闡明該書的理論變法動機和學術架構基礎之上,對康氏的碑學建構和批評進行了釜底抽薪式的再批評,并對整個中國書法史的經典傳承線索進行了系統的貫穿和反思。
該書針對以《廣藝舟雙楫》為主體的清代碑學論點和論據,進行了層分縷析的提煉,并引經據典、熔鑄古今,提出了一系列獨具慧眼的學術見解,代表了當代碑學學術研究的新高度。具體來說,諸如對碑學概念生成機制的耙梳,對篆隸復古與碑帖之爭問題的考據,對中原古法與晉宋風流的書法史學意義的分析,對康有為“書為形學”觀點的抽繹衍說,都具有很高的理論深度。同時,作者所提出的“原生狀態”“靜態解析與動態還原”“常態書寫與非常態書寫”等一系列概念,都對書學研究以及書法創作具有一定的坐標式的現實意義。
康氏自謂“康圣人”,而孔子說“若圣與仁,則吾豈敢”,由此可見康氏好大喜功、以書法比變法的性格特質。雙楫,本義為雙槳,喻指藝海中的文學和書法,其名本于包世臣《藝舟雙楫》。但是,到了康南海《廣藝舟雙楫》這里,雙楫變成了單楫。揭開碑學歷史的“人工面紗”,并找到“碑學工廠”的原初動機與理論遞延線索,這正是《清代碑學研究與批評》一書的重大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