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于天安門廣場的一首金曲

龍博文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這首名為《歌唱祖國》的金曲，是新中國成立后最早創作的一支經典歌曲，近70年來在各種重要場合成為“必唱”曲目——或作為開場曲，或作為結束曲，被廣大人民群眾譽為“第二國歌”，家喻戶曉，久唱不衰。

2019年，伴隨著舉國上下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的各種重大活動，這耳熟能詳的歌詞和雄渾激昂的旋律，一次次在神州大地上回蕩。

這首歌的詞曲作者叫王莘。

接過特殊禮物，種下一個夢想

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主席在北京天安門城樓上向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在歡聲雷動、熱血沸騰的游行人群中，時年31歲的王莘作為天津音樂界代表眼含熱淚舉著牌子經過天安門。

王莘，江蘇無錫人，九一八事變后曾在上海參加過抗日救亡歌詠運動。1935年，他滿懷報國之志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成為魯迅文藝學院的一名學生，師從冼星海、呂驥、向隅等音樂名家。

在“魯藝”排練由冼星海創作的《黃河大合唱》時，王莘曾擔任《河邊對口曲》中“王老七”的領唱。演出那天，王莘在上場前全身抖得厲害。扮演“張老三”的關鶴同發現情況不對，就悄悄問王莘：“你在發抖，是不是太緊張了？”

王莘搖了搖頭說：“我是激動。你明白嗎？這不僅僅是歌聲，更是戰爭中一個誓死抗拒亡國恥辱的正義力量的怒吼！”

這次感受強烈而且特別的演出經歷讓王莘明白了一個道理：一首好歌，可以讓人唱得熱血沸騰，也可以令人聽得激情澎湃。

1939年，王莘報名奔赴抗日前線。臨行前，冼星海送給王莘一支當時國內少見的自動鉛筆，并對他說：“這支筆是我在巴黎音樂學院創作交響樂《風》之后獲得的獎品，我用它寫了你最喜歡的《救國軍歌》《黃河大合唱》等歌曲，希望你也能用它寫出傳世佳作！”

老師的特殊禮物和殷切期望成了對王莘終生的鞭策。從收到這支鉛筆的那天起，王莘就在心里種下一個夢想：努力為人民、為時代寫出好歌。

在參加開國大典游行之后，毛主席那揚眉吐氣的莊嚴宣告，現場群眾那情不自禁的歡呼場面，令王莘回憶起來就激動不已。他多么希望能寫出一首歌，抒發自己心中的豪情，歌唱人民當家做主的共和國。

激情噴涌而出，寫下心中贊歌

在此后將近一年的時間里，王莘創作了許多歌曲，但一直沒有令他感到特別滿意的作品。

1950年夏天，全國開展慶祝新中國成立一周年征歌大賽活動。王莘看到活動通知后，馬上決定參加征歌大賽，也憋著勁要創作出一首好歌，但靈感遲遲沒有出現。

當年9月初的一天，王莘到北京為單位采購樂器。當他乘坐的公交汽車途經天安門時，恰好見到一隊系著紅領巾的少先隊員正舉著花束全神貫注地地進行排練。藍天白云下，天安門廣場上紅旗招展、迎風獵獵，少先隊員們精神飽滿、歌聲嘹亮。

眼前的景象深深打動了王莘，兩句歌詞帶著旋律豁然浮現在腦海：“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

因為雙手提著樂器，他無法將詞曲記錄下來，于是，他下車后反復地大聲唱著，走向前門火車站。不少行人向他投來詫異的目光，甚至駐足觀望。一種莫名的自豪感，使他熱血沸騰——他被自己的歌聲感動了：“只有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

在北京至天津的列車上，看著車窗外生機勃勃的景象，王莘撕開一個香煙盒，隨手記下心中不斷涌動的歌詞和旋律……《歌唱祖國》的詞曲雛形就這樣誕生了。

凌晨三點，王莘走進家門，叫醒了熟睡中的妻子：“你聽聽我這首歌，我終于寫成了。”當時妻子正懷有身孕，強烈的妊娠反應使她每天都難以入眠，當晚剛剛睡著沒一會兒就被丈夫叫醒，特別生氣，可是一聽王莘吟唱的這首歌，怨氣很快就消了，并催促他趕緊把詞曲記錄下來。王莘拿出冼星海老師給他的自動鉛筆，飛速寫下了《歌唱祖國》的完整詞曲。

唱響人民心聲，成就“第二國歌”

第二天，王莘興沖沖地拿著這首歌的手稿去報社投稿，沒想到，編輯卻沒有看中。

雖然歌曲的發表之路受阻，但王莘并沒有氣餒。他自己動手刻印歌片，帶著天津音樂工作團到工廠、學校和街道教唱。

1951年國慶節前夕，王莘突然接到一個從北京打來的電話。中國音樂家協會秘書長孫慎問他：“有一首叫《歌唱祖國》的歌曲，正在群眾中廣為流傳，據說是從天津傳出來的。請你幫忙查一查這首歌是誰寫的，快把詞曲寄來，文化部急要！”

王莘笑著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孫啊，你算是找對人了，這首歌的詞曲作者就是我！”

很快，一個令王莘激動不已的消息傳來：1951年9月12日，周恩來總理親自簽發了中央人民政府令，在全國廣泛傳唱《歌唱祖國》。9月15日，《人民日報》發布了《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關于國慶節唱歌的通知》。通知提出，在這一年的國慶節，除了要唱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外，《歌唱祖國》也是全民歌唱的基本曲目。當天的《人民日報》還配發了《歌唱祖國》的詞曲歌譜。從此，《歌唱祖國》在全國流行開來，成為廣大群眾喜聞樂見的一首祖國頌歌，老百姓把它贊譽為新中國的“第二國歌”。

1951年，在全國政協一屆三次會議上，當毛澤東主席得知列席會議的王莘就是《歌唱祖國》這首歌曲的作者時，稱贊“這首歌好”，并特意送給王莘一本親筆簽名的《毛澤東選集》。

這首唱出全體中國人揚眉吐氣豪邁之情的歌曲，不但在國內被廣泛傳唱，在海外也迅速傳播。1989年10月12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法國巴黎的總部做出一個重要決定：以“金唱片”為最高獎的形式，在世界范圍內獎勵對人類有卓越貢獻和成就的作曲家、藝術家。《歌唱祖國》榮獲首屆“金唱片”最高獎。

歌聲跨越時空，留下傳世經典

自1990年5月1日起，每天清晨天安門廣場的升旗儀式以《歌唱祖國》為出旗曲……

1998年10月，王莘在80周歲生日時收到一份特殊禮物——天安門國旗護衛隊把當天的國旗作為生日禮物贈送給他。

接過這面重達2.5公斤的國旗，王莘激動得熱淚盈眶。他以滿腔熱情譜寫的這首《歌唱祖國》，能成為海內外中華兒女最喜愛的一首歌，能成為每天伴隨國旗護衛隊升旗的行進曲，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榮光。他感慨地說：“時代的步伐是節奏，祖國的脈搏是音符，人民的心聲是旋律，這就是我的歌。”

“歌唱祖國”的深摯情懷，已經融入王莘的血液。即便身在病床之上，王莘還想為祖國再寫一首歌。

2007年10月10日晚，當他從收音機里聽到2008年北京奧運會要征歌的消息后，因為非常激動，不禁心跳加快、血壓升高。王莘的兒子聞訊趕到醫院，勸慰他：“爸，您看您手也拿不了筆了，嘴也不能出聲了，還能寫歌嗎？咱這次就不參加了，行嗎？您好好養病。”王莘聽了沒再說什么，淚水撲簌而下……

5天后，王莘病逝。

同年11月26日，中國首顆月球探測衛星“嫦娥一號”在距離地球38萬公里外的繞月軌道上，向地球發來了《歌唱祖國》的雄壯歌聲。

2019年6月，《歌唱祖國》入選中宣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優秀歌曲100首”。

如果王莘與冼星海在另一個世界重逢，他可以自豪地說：“老師，我用您給的筆寫出了一首好歌，沒辜負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