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元素在寫意油畫中的融合與表現

游海明

〔摘 要〕抽象性存在于具象繪畫之中，是強化作品表現力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但由于寫意油畫屬于具象性繪畫，因此在具象語境下的抽象性語言往往被遮蔽。人們在欣賞作品時只被形象、意境和具有傳統筆墨韻味的寫意性形式所吸引，卻忽視了抽象性語言在作品中的存在。為更好地促使作品形式與內涵的提升，寫意油畫應當重視抽象性元素在作品中的重要作用并與之融合表現。故本文擬以此進行闡述，以期促使抽象性語言在寫意油畫發展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關鍵詞〕寫意性；抽象性；融合；形式美；寫意油畫

中國寫意油畫傳承了中國的寫意精神，并融合了傳統寫意畫的表現方式。這種傾向于心象表現的寫意油畫，在藝術觀念與表現方式上都具有表現性的特點，同時也具有抽象性的成分。一些抽象性元素被融合于寫意油畫中，對烘托繪畫主體、提升作品的藝術情調上起到了很大作用。但由于人們在欣賞作品時常常被形象、意境和具有傳統筆墨韻味的寫意性形式所吸引，而忽視了抽象性語言在作品中存在的價值，因此在具象語境下的抽象性語言往往被遮蔽。本文擬以此闡述，以期促使抽象性因素在寫意油畫發展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一、抽象性語言在寫意油畫中的重要作用

中國寫意油畫是在融合傳統藝術中形成的，比如寫意用筆的書寫性和筆墨韻味等早已被融合在寫意油畫中，彰顯出中國寫意油畫的本土化特色。為更好地促使作品形式與內涵的提升，寫意油畫應當重視抽象性元素在作品中的重要作用，并有意識地與之融合，使作品在真實與理想之間構成更加迷人的藝術魅力和理想化境界。

中國寫意油畫雖然屬于具象繪畫體系，但又不同于一般的寫實繪畫。寫意油畫與抽象繪畫具有共通之處，比如寫意油畫注重意象、氣韻與意境的審美追求，雖然以客觀為依據，卻并不描摹客觀真實，而是追求人與自然的情景交融與天人合一。這些藝術方式與審美追求，其本身就具有強烈的抽象審美意味。“在真正意義上的抽象藝術產生之前，抽象在東方被認知為意境和氣韻，在西方被理解為節奏和比例。但是，由于人類的理性思維還沒有達到一定的高度，這種意境、氣韻、比例和節奏仍然依附于客觀的造型，而沒有獨立出來成為藝術和審美的核心”。①由于東、西方在認知上存在的差異，長期以來造成了在認識上存在的偏差與概念上的混淆。由此可見，抽象性因素存在于具象繪畫之中，是強化作品表現力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其次，在中國傳統寫意畫的筆墨形式上也蘊含著抽象性成分，比如八大山人、黃賓虹、陳子莊等名家作品里就具有許多抽象性意味的筆墨形式，具象性與抽象性因素結合得十分融洽，畫面上既有具象性的景物描繪，同時又呈現出很強的具有抽象性意味的筆墨形式。在潘天壽、李苦禪等現代寫意花鳥畫大家的作品中，我們也看到了許多這種蘊含在筆墨中的抽象性因素。比如在樹石與花鳥之間，在點、線布局與墨色渲染的構成之中，都充滿著抽象性的情趣與意味，使其作品具有雄大壯美的格調與境界。

再者，中國傳統文化講究含蓄美，喜歡用比喻、隱喻、雙關、反襯等語言。寫意油畫傳承中國文化精神，追求表現對象內在的精神氣韻，重在似與不似之間。而抽象畫具有隱晦與神秘性的特點，在精神的含蓄表達、用筆的率性揮灑等方面均與中國的寫意繪畫存在著不少契合之處，尤其是在表現方式上。因此，深入挖掘和利用抽象性元素，有目的、有針對性地與之融合，可以更好地豐富寫意油畫的形式語言與藝術內涵。

其實中國人很早就已經有了抽象審美的意識。早在中國古代原始藝術中就已出現了抽象性的符號比如當時在日常生活用品上，就繪有許多抽象的圖紋與符號。中國象形文字也屬于抽象藝術，漢字的結構和書法，體現了一種獨特的抽象之美。由于在“中庸”哲學思想的影響下，中國繪畫雖然重神輕形，重意象而輕寫實，卻始終沒有把抽象符號作為一種獨立的藝術形式去完善、發展而走向純粹的抽象化。由于抽象藝術屬于非理性藝術，因此在語言視覺上構成了一種新奇而美妙的藝術形式，較之于理性藝術更具有廣闊的藝術空間，給人以純粹的視覺審美享受和更多的想象空間。

具象與抽象是藝術形成的兩個方面，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康定斯基說：“一方面，抽象性的東西失去了實體性的支持，使觀眾感到如墜入重重迷霧。人們會說，藝術正在失去根基。另一方面，實體性的東西失去抽象事物（‘藝術性因素）具有的理想化，使觀眾感到干巴巴的，絲毫不能引起想象力。人們會說，藝術正在喪失理想”。②優秀的具象作品都是由具象性因素與抽象性因素共同構成的，繪畫中的抽象性是作品情趣與意蘊形成的重要因素。所以，把抽象性元素融合于寫意油畫中，可以使作品呈現出抽象的形式美，有效地提升作品的審美深度與審美情趣。正如靳尚誼在“中國當代寫實油畫研究展”上海座談會上發言時說的：“藝術的最高境界是畫面的抽象境界，所有具象繪畫中好的作品，都是因為它具有抽象美”。正因為如此，在寫意油畫中融合抽象性元素，對促進寫意油畫藝術魅力的提升和尋求具有時代特征的精神表達，都是非常重要的。

二、抽象性語言在寫意油畫中的融合方式

抽象藝術通常采用平面空間的構思與表現，寫意油畫在平面化的形式構成上，也具有廣闊的表現空間。當景深與空間不再成為焦點考慮時，作畫者就具有更靈活的表現自由。而且平面化形式具有當代性的形式美感，符合當下世界的藝術潮流，也更適合中國人的審美欣賞習慣。

中國繪畫歷來重視虛實關系，清朝畫論家笪重光說：“妙在虛實之間，無畫處皆成妙景”。“虛”含蓄而空靈，是畫面形成有意味的形式的重要因素，虛與實相輔相成。由于“實”的存在，促使“虛”成為觀者想象中某種特定的景象與幻境，比如天空、地面、河水等。這種由“虛境”而使人引發出來的意象聯想，更加耐人尋味，已成為中國寫意畫非常重要的一種表現方式。

畫家應在客觀對象中提煉出具有抽象性的因素與符號，要訓練自己在顯而易見的事物中發現不同的形狀，發現某些易于被人忽略的特質，善于觀察事物本身所包含的各種有意味的關聯，比如點、線、光影、筆觸、色彩、肌理、節奏和材料等蘊含著抽象性因素的元素，構成具有獨特審美意義的抽象形式，使之在寫意油畫中成為獨特的精神語言和自己專屬的個性符號。也可以巧妙地運用顏色與形狀，使之創造出理想的空間視覺。

抽象性語言與寫意油畫在表現形式上應融為一體，相互映襯，不可給人產生突兀和不協調的感覺。抽象畫舍棄了客觀的具體形象，追求純粹視覺的形式美感，寫意油畫則以形寫神，用書寫性的方式抒發感情，雖然逸筆草草，卻有嚴謹考究的造型和景物生動的描繪，與完全脫離客觀形象的抽象畫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只有提煉和創造一種屬于自己的抽象性語言，并與具象表現融為一體，成為畫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使之在真實與理想之間形成獨具內涵的視覺審美價值，由此構成中國寫意油畫獨特的藝術魅力。

在藝術探索中，由于每個畫家在觀念與表現方式上不同，必然會在作品中出現許多不同的面貌與形式。比如有的作品會傾向于具象寫意的表現方式，而有的作品則可能更多偏向于抽象性藝術的表現形式和特征。但不管怎樣，寫意油畫作品最后的藝術面貌卻不應偏離具象繪畫體系的范疇，不應完全脫離物像形態的具象性描繪。因為“中國的文化精神，不離現象以言本體。中國的繪畫，不離自然以言氣韻” ③誠如所言，否則就背離了寫意油畫自身的藝術特點和所屬的具象繪畫體系而走向純抽象的表現形式，那樣將難以使觀眾在感情上產生共鳴。

結語：在油畫東西方藝術融合上，吳冠中、張欽若和羅爾純等畫家在油畫中融合了寫意性與抽象性語言，才使他們的作品具有了優美的詩情意境和浪漫情調。由于大師們對繪畫有著更深的理解與追求，使他們能夠在表象之下追求藝術的本質和形式的抽象美。因此當他們面對自然寫生與創作時，既有主觀的情緒沖動，又有著對內在抽象秩序感的理性追求與精妙把握，使他們筆下的藝術形象超越了客觀真實，具有了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和跨越時代的藝術魅力。

只有不斷探索，有意識和有針對性地對抽象性語言的融入，才能在寫意油畫作品中構成有意味的抽象形式美。那些在具像畫中悄然出現的各種抽象性因素，看似不經意，其實卻是匠心獨運的苦心經營，起到了襯托繪畫主體、營造藝術氛圍和豐富畫面想象空間的重要作用。抽象性語言在寫意油畫中的融合與表現，促使抽象形式美在作品中的呈現，使寫意油畫更具有表現性和抒情性的寄意，既提升了作品審美的格調與層次，同時也為寫意油畫帶來廣闊的藝術表現空間，促使中國寫意油畫形成更富有內涵的藝術魅力。

（責任編輯：劉小紅）

注 釋：

①王朝剛.抽象藝術語言.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4頁.

②[俄]康定斯基.呂澎譯.論藝術里的精神.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年，第83頁.

③徐復觀.中國藝術精神.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1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