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圖書館：不可或缺的專利成果評價主體

晁 蓉，黃筱玲（湖南大學圖書館）

除了研究和教學，向社會轉讓技術被廣泛認為是現代大學的第三項使命。專利作為高校科技成果法律存在形式之一，其成果轉化和應用已經成為衡量高校科技創新能力的重要指標。根據國家知識產權網數據統計，自中國專利獎設立以來，以高校和科研院為專利權人約占獲獎比例的45%左右，獲獎項目已成為我國科技創新體系的重要部分。但是，高校專利成果在企業的應用率一直較低，在一定程度上凸顯了高校專利成果的實際價值不高。為此，高校管理部門采取多種措施和方法，尋求并改善制約專利成果轉化的各種因素。

2018 年1 月，國家知識產權局與教育部相關部門聯合印發了《高校知識產權信息服務中心建設實施辦法》，實施辦法的頒布旨在為高校提供知識產權的創造、運用、保護和管理提供全流程的服務，進一步促進高校科技成果轉化。［1］由此可見，在科技創新浪潮驅動下，國家對于高校知識產權日益重視，為高校圖書館的信息服務發展指明了方向。高校圖書館作為高校重要的公共服務體系，在推動科技成果的知識產權保護、協同創新、產業化等各項工作中擔任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1 專利成果評價主體現狀分析

專利成果評價是一項復雜的專業學術活動，它是以專利為尺度對專利成果做出價值判斷、產業化可行性評判的過程。作為知識產權領域的專業化評判活動，專利成果評價運用情報分析手段，對專利成果轉化相關的技術指標、法律指標以及市場化指標等進行綜合分析，對其中專利成果轉化的可行性、風險性進行客觀、理性地評價、評議與論證。專利成果評價涉及專利成果評價主體、評價方法、評價過程、評價標準、評價結果等內容，其中，專利成果評價主體是指從不同評價角度對專利成果進行產業化判斷的各種評價行為主體，即評價活動的設計者、組織者和實施者。由于專利成果評價沒有統一標準，針對同一件專利成果，不同的評價主體很有可能給出不同的評價結果，因此，選擇評價主體是專利成果評價的首要問題。

近年來，已有一些國家在重大科研項目支持中加入了知識產權評估和審計制度。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在評審標準中加入了項目申請者是否能為美國實體經濟做出貢獻的知識產權的指標；韓國不僅建立了對政府資助科研項目的事前審查機制，還加入了資助項目事后評估機制，通過這一舉措共節約科研經費支出約合人民幣20 多億，多產出核心專利1.5 倍；［2］2011年后，日本開展了大型項目的知識產權審查評議，為日本科研項目的申請加入了量化評價標準。2012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知識產權局頒布實施《重大經濟科技活動知識產權評議試點工作管理辦法》；2016 年，國科發政〔2016〕382 號文件提出在我國重大科技計劃申請、項目評估中應包括知識產權評議等多方面內容；2018 年，廣東省科技廳要求在重大項目申報中明確以知識產權為代表的科技成果如何實現產業化和商品化，同時還出臺了高質量知識產權分析評議制度的實施細則和立項審查化等管理辦法。［3］由此可見，知識產權分析評議機制已經滲透到科技活動的方方面面，成為我國重大科技項目申報中不可或缺的審查和評議制度。

專利成果轉化一直是高校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內容，也是知識產權評議的核心所在。高校科技成果多以科研論文和專利形式存在，科研論文側重于基礎研究能力，專利強調了技術的法律地位和經濟效益，呈現了高校科技的應用能力。高校科技成果轉化已經走過了近30 年歷程，其中專利成果轉化主要有兩種途徑：一是直接或間接對接，由專利發明人找到意向企業進行洽談合作，或是高校科技管理部門公布專利技術成果以供企業選擇；二是借助第三方中介機構（如技術交易市場、行業協會等）來完成專利價值評估后進入高校專利成果轉化流程。雖然通過上述兩種方式實現了部分專利成果的轉化，但實際交易結果基本是雙方心里價格的博弈，并沒有一套規范化的專利成果評價方法和評價報告。目前，我國高校專利成果評價的主體主要由同行專家或是第三方中介機構完成。來自同行專家的評價，由于與評價主體個人的學術地位、學識、威望有很大關系，因而容易產生主觀隨意性，其評價結果的公正以及合理性不易甄別；由第三方中介機構完成的評估是高校專利成果轉化評價的最重要部分，其評估方法沿用的是經濟學上有形資產評估的既定方法，包括市場法、收益法、成本法以及近年來常用實物期權法，第三方機構評價實施者主要由會計、審計、管理等專家組成，擅長以企業收益為主的績效化評價，因而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片面性。

在高校學術生態環境下，專家、同行和第三方中介機構都無法在專利成果評價中成為無功利化、排他的主體。［4］那么，高校圖書館的專利情報人員能否承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擔負起專利評價的重任呢？相比其他評價主體，高校圖書館本身是服務型公益性機構，與評價對象之間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因而能夠保持公平的評價觀點、做出有效公允的評價。綜上，筆者認為，高校專利成果評價應采用多個評價主體的綜合評價，才能對專利成果得出客觀的、令人信服的評價結果。

2 高校圖書館作為專利成果評價主體的可能性

2.1 信息資源快速增長是高校圖書館成為專利成果評價主體的前提條件

過去的專利成果評價多看重發明人的學術地位、影響力和行政職位，較少關注專利技術本身以及市場化指標。隨著信息服務研究的深入發展，各種專利數據庫、商業相關分析工具以及成果轉化平臺等信息資源在專利服務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由ProQuest Dialog 公司推出的具有核心專利挖掘功能的專利分析軟件Innograph、北京合創開發的專利價值分析軟件Incopat、智慧芽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開發的“智慧芽專利評估系統Emposis”等商業數據庫開始進入高校圖書館。國家知識產權局和數據庫商共同開發了專利信息服務平臺，集中了與產業化相關的動態信息、統計數據、技術標準等資源，方便了專利查新的開展，專利信息分析系統則實現了提取數據的加工處理和可視化分析。［5］這些信息資源的積累與儲備為專利評價主體提供了重要基礎。

除購買圖書借閱、學科咨詢、文獻檢索等傳統服務所需的數據庫，2016 年以來，全國116 所“雙一流”高校圖書館購買的專利相關數據庫總數超過100個，其中，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同濟大學等高校圖書館購買的專利數據庫超過30 個。豐富的館藏資源和硬件資源有利于專利獲取、專利分析和專利評價，已有一些高校科技管理部門聯合圖書館完成了知識產權項目申請、高價值專利培育計劃實施、知識產權信息服務等相關政策的制定，高校圖書館的信息服務功能得到進一步拓展，逐漸成為利成果評價主體之一。

2.2 參與前瞻性服務是高校圖書館成為專利成果評價主體的現實基礎

越是排名靠前的大學越重視信息服務的開展，以求在未來高校知識產權信息服務中占據制高點。華南理工大學、江蘇大學等高校的圖書館除了利用專利分析軟件對本校學科建設進行競爭力分析外，還承擔了專利申報、專利代理等前瞻性服務。自高校知識產權實施辦法頒布以來，我國已有60 多所高校圖書館設立了知識產權信息服務中心，并有19 所高校獲批高校國家知識產權信息服務中心，［6］進一步推動高校知識產權信息服務與科技產業的接軌。當前，高校圖書館面向專利成果轉化的深層次信息服務方式已日臻成熟，專業化、學科化、知識化為高校圖書館的專利成果評價提供了學術基礎。

高校圖書館聚集著一大批文獻計量專業人才，可以借助他們的專長對專利成果的某些外在特征進行專業、直觀、客觀的計量和分析（如專利引用次數、專利同族數、專利科學關聯度等）。同時，知識產權服務政策層面的推廣為圖書館開展專利成果評價創造了宏觀條件。高校圖書館從過去的封閉式服務逐漸轉型為全方位服務，嵌入高校科研項目、了解企業需求、接軌產業創新。隨著知識產權信息服務的推進，高校圖書館已經形成了鮮明的專業特點，不僅完善整合、細化定位各項功能，還承擔ESI 學科發展競爭力、科技成果轉化率等新業務，進一步鞏固了高校圖書館的學術地位，為高校圖書館成為專利成果評價主體提供了現實基礎。

2.3 多主體聯合評價特性賦予高校圖書館專利成果評價主體地位

專利成果作為一種知識產權資產，其特性決定了是一種智力成果，其中專利技術和經濟價值是專利成果轉化重要評析內容。［7］關于專利成果評價的主體，不論是選擇專家個人、第三方評價機構還是高校管理部門，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在高校管理專家、情報研究專家、行業專家之間找到專利成果評價的合力點，充分發揮共同評價主體在專利成果評價中的互補性作用，是專利成果評價客觀性的重要因素。

賦予高校圖書館專利成果評價主體地位，并不意味著忽略或是削弱其他評價主體的地位，而是充分考慮到圖書館參與高校科技活知識產權信息服務的積極性，突出所在專業領域里的主體優勢，從而推動開放性、多級互動的專利成果評價機制的形成。因此，本研究建議高校專利成果轉化評價采用多主體聯合評價，企業、專家、第三方機構以及高校多主體參與評價是專利成果評價的突出特點，只有將每一方的評價相互結合，才能夠相互印證、相互補充和相互完善，才能在整體層面上形成全面、公正、可靠的評價結果。

3 高校圖書館作為專利成果評價主體的主要任務

依據不同的評價標準和評價方法，評價主體對于同一對象的評價也會不盡相同。結合各評價主體所具有的優勢與特點，根據專利的學術成果以及技術屬性，高校圖書館應該承擔的主要任務有以下幾項。

（1）鉆取專利成果轉化相關產業的專利信息，并進行挖掘、整理與分析，確定本領域的技術現狀、行業發展重點、產業化預測、揭示相關企業的技術水平、競爭對手狀況等信息。利用文獻計量方法分析關鍵詞簇、學科分類詞簇、主體詞耦合分析等，突出專利技術創新之處。產業信息分析過程反映了蘊含在專利數據中大量錯綜復雜的關系，有利于建立專利發明人與企業、專利成果與產業發展的對應關系。

（2）通過專利創造力、專利成果運用等方法，考察專利發明人自有知識產權基礎，分析已有技術實力、技術成果并給予專利等級評價。專利創造力主要考察專利申請文件的集中度、專利科學關聯度、專利審查周期等；專利成果運用的考察主要包括專利使用許可方式、專利的MC 數以及專利IPC（International Patent Classification，國際專利分類法） 分類等指標。通過動態分析，揭示自有專利技術的活躍狀態，評價自有專利在運用層面的可靠性和穩定性。

（3）增加技術落地復雜度分析，避免在專利成果轉化過程中因知識產權、企業資金、專利權屬等因素不清晰導致專利成果轉化的失敗。技術落地復雜度分析側重于權利歸屬和利益分配、發明人與專利權人所占的比例、發明人單個專利或是專利組合法律狀態、保護范圍的詳細分析、厘清產業化過程中的雙方關系等，技術落地復雜度分析還包含企業“鎖定成本”的計算，進一步減少企業投資的風險。技術轉讓過程的不確定性與鎖定效應使得企業必須投入大量資金和成本，而這些投入在短時間內都很難見到回報，通過技術落地復雜度分析，使成果轉讓方和受讓方都清楚面對的困難以及承擔的風險。

專利成果評價主體的評價內容應該遵循專利成果形成發展的規律，依據可統計、可分析、可操作性原則進行設計，評價的數據既有來自專利文本申報書、各種網站的統計數據，也有通過數學模型、統計軟件、函數分析得到的結論。

4 高校圖書館參與專利成果評價的實施內容

4.1 設計相對獨立的專利成果評價模塊

目前，企業對于專利成果評價越來越重視，無論是在企業技術研發活動還是投資過程中，專利成果評價已經是企業經濟活動的“新常態”，日益成為有效的市場競爭工具。［8］一般來說，專利成果評價是非行政行為，其評價主體可以是同行專家、管理部門、也可以是第三方中介機構，主要通過合同約定來確定責任。從國外實踐來看，對經濟科技活動進行審查評議，一般由產業主體內部機構來完成，也可以由產業主體聘請專業服務機構來審議。對于高校圖書館來說，參與專利成果評價首先要在高校管理層面賦權增能，從學校管理政策上保障高校圖書館參與專利成果評價的可行性。同時，設計相對獨立的評價模塊嵌入專利成果轉化流程，具體時間節點由管理部門明確和說明。模塊的設計還需要學校全方位建立高校圖書館參與的規章制度，在管理層面向高校圖書館提出評價需求，從而有效開展相應的學術活動。

結合高校圖書館業務分工，建議高校圖書館成立獨立的專利信息服務中心，并建立完善的規章制度來規范專利成果轉化評價。考慮到專利成果轉化中的嚴密性和保密性，建議由具有相應資質的知識產權服務人員來完成專利信息服務中心的工作。針對高校圖書館出具的專利成果評價報告，是否可將相關結論直接作為專利成果轉化的決策依據，或是否需要到更高一級機構再次進行評議，是多方評價主體綜合評價所面臨的問題。本文認為，在實際操作中，不同機構、不同區域、不同專利人員出具的報告具有差異，科技成果轉化環節提交的專利成果評價報告并不能夠完全替代合作雙方的意見，只能輔助科技管理部門、專利發明人以及合作企業，供評價委托方參考使用。

4.2 設計科學合理的專利成果評價標準

專利成果評價標準的關鍵是專利技術產業化等級與商業化潛能的評價。根據專利技術的研發規律，本文建議把發現基本原理到實現產業化的研發過程分成三個等級，每個等級制定出可量化的評價細則，對專利成果中的技術情況進行定量評價。［9］評價標準通過“原理概念→試驗驗證→仿真運行→現實運行”流程，反映出蘊含在產品中的專利技術形成周期，判別專利技術就緒狀況。專利技術就緒化分三個等級：第一階段為技術萌芽期（TRL1：發現基本原理→TRL2：形成技術方案→TRL3：方案通過驗證），第二階段為技術成長期（TRL4：形成單元并驗證→TRL5：形成分系統并驗證→TRL6：形成原型并驗證），第三階段為技術成熟期（TRL7：現實環境的應用驗證→TRL8：用戶驗證認可→TRL9：得到推廣應用）。三個階段的設計分別對應專利成果轉化的產業就緒狀況，并在三個階段的一級指標中細化為二級指標。技術萌芽期說明高校專利成果還處于實驗室仿真階段，產業轉化有待深入；技術成熟期表明專利技術已經孵化成功，在企業中得到實際應用；技術成熟期代表專利技術具有競爭力，可以進行許可、轉讓或是共同開發。

除專利技術等級評價外，本文建議加入專利合作條約申請（即PCT 申請）用于商業評估。已有研究認為，大學專利更偏重學術研究，缺少商業潛力和商業價值。如果高校科技成果管理部門或者技術轉讓部門確定一項發明具有國際潛在的商業價值，可能會選擇對該發明提出專利合作條約（PCT）申請。［10］地域申請廣度代表大學實體為同一發明申請的國家（或“管轄區”） 范圍，專利申請人只在申請的管轄區受到專利保護。因此，地域申請廣度是商業化潛力的一個標志，PCT 申請并授權意味著專利在全球的商業競爭，而專利發明商業化評議-PCT 組合評估將發明轉化為銷售的產品，并判斷它的商業化潛力。本文認為，無論是專利權人或是發明人，通過專利組合以及一個國家的PCT 集中程度來評價高校某個專利的商業潛力，都將是高校專利成果轉化評價的一項重要指標。

4.3 設計技術落地復雜度分析

（1）專利對企業的兩重性。專利與企業之間的聯系從專利制度誕生之日起就沒有中斷過，促進專利向企業的應用不但是專利制度的內在需求，也是專利申請的終極目標。已有研究表明，專利發明對企業具有明確的兩重性，每一項專利都與企業之間有著緊密的關聯以及專利動機。一方面，作為獨立發明家或者從事專利開發活動的人員，其研究成果為企業提供一定的績效保障，并通過保護發明家和合作企業的發明收益而激發專利申請的數量和質量。［11］另一方面，專利制度規定發明者在一定時間內的獨有使該發明具有排他性，因而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可供交易的專利成果的數量和質量，從而延長了發明人和合作企業的共同利益。對高校專利成果來說，如果該專利技術不能為企業帶來技術創新或者產品升級，不能為企業帶來兩重性，那么該專利成果轉化對企業來說沒有意義。

（2）專利權屬的明晰。專利成果轉化中，專利權屬明晰指通過專利產權信息查證、專利權屬關系查證、專利相關協議條款審查，針對要進行轉化的專利技術，重點結合共同申請、許可和被許可、轉讓和被轉讓、職務發明權屬等情況，對申報者專利權屬進行評價。高校專利成果專利權屬的明晰，意味著提前對專利技術在法律屬性上進行了界定，避免因為專利的所有權問題影響發明人與企業的合作。專利權屬的明晰，需要高校制定專利技術轉讓以及商業化法律法規，使發明人和專利權人安心進行技術轉讓與合作。因此，高校管理部門要在實施層面給予連續和穩定的政策，避免高校、專利發明人以及企業未來收益分配比例的模糊和糾紛。

（3） 專利風險的承擔。專利風險是專利技術在實施過程中可能涉及到的資金、技術以及利潤分配需要承擔的責任和損失。專利成果轉化的風險評價能夠體現雙方合作的準確性，考察技術與市場層面潛在的知識產權風險、侵權風險和商業風險。確定相同專利技術方向上的主要專利權人及相關重要專利權，結合專利申請數量及授權數量分析核心技術的專利競爭熱度及產業化知識產權競爭情況，對競爭風險進行評估。［12］專利成果轉化為知識產權的風險能力決定了專利成果項目能否獲得有效的運用、保護和管理，如果專利成果的風險評價不到位，則專利轉化結果的未知性和不確定性加大。運用在企業層面，會對合作企業的投資決策產生誤導，甚至在商業合作中導致知識產權的流失。風險環節的評價有利于支持科技管理部門有效規避決策中的知識產權風險，幫助高校科技成果找到受讓人，幫助企業找到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