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晶 袁早華
(江西現代職業技術學院,南昌,330000)
“絲綢之路”從運輸方式上可分為“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前者由德國地理學家費迪南·馮·李希霍芬 (F.von.Richthofen)在1877年提出,指的是中國古代經中亞通往南亞、西亞、歐洲、非洲的商路,運送貨物中最主要的是中國的絲綢,故此命名。“海上絲綢之路”則由法國的東方學家沙畹首次提及,是指古代中國與世界其他地區進行經濟文化交流交往的海上通道,通往歐亞大陸、北非、東非的路線總稱。海上絲綢之路萌芽于商周,形成于秦漢時期,興于唐宋,轉變于明清,是已知最古老的海上航線。
“陸上絲綢之路”經西域通往波斯、阿拉伯世界、通往歐洲的這條絲路開得比較早,因為當時的主要商品是絲綢,絲綢喜較干燥的環境,較適于走陸路。后來隨著中國瓷器的問世和越來越受到西方的歡迎,又因其體重、易碎的特質,更適合選擇海上運輸的方式,也更適合作壓艙貨物。故此,“海上絲綢之路”逐漸取代陸路,中國的商品特別是陶瓷從此走出過門,走向世界。海上絲綢之路又稱又稱為“海上陶瓷之路”與“海上香料之路”,由此可見陶瓷在海上絲綢之路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而景德鎮青花瓷更是在此絲路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瓷器由最初作為貢品、特產少量攜帶,到迅速成為大眾商品,呈現出空前繁榮的外銷局面,也由此開啟了“海上絲綢之路”最繁盛的時代。因此“海上絲綢之路”也被眾多學者稱為是一條運送中國瓷器到海外市場的“陶瓷之路”。
古代“海上絲綢之路”航道的開辟與拓展,經歷了近兩千年的演變,海上航運網絡不斷拓展,成為東方與西方之間在經濟、政治、文化等諸多方面進行交流的主要道路。
早在2000多年前的秦漢時期,中國海路尚不成熟,與他國的貿易往來主要依靠陸路交通。西漢時,張騫兩次出使西域,不僅與西域各國建立友好外交,也打通了西漢通往西域的商道,使絲綢等貨物得以走出華夏。這條絲綢之路以西漢都城長安為始,綿延一萬四千多里。直到唐朝末年,由于國家動蕩、戰亂頻繁以及社會經濟重心的轉移,陸路交通時斷時續,海上絲綢之路才得以興起和重視。又因外銷的陶瓷與絲綢、茶葉不同,其本身不耐陸路顛簸較為易碎,且數量龐大,其材質的特殊性更適應于航海運輸,因此陶瓷等貴重貨品的外銷才逐漸從陸路轉向海路。使用船泊運輸顯然更加安全、高效。尤其是京杭大運河通航和航海技術的發展,各產瓷區的瓷器從南方港口輸出更為便捷。隨著大航海時代的到來,歐洲市場漸漸擴大,海運貿易也極為興盛,陶瓷運輸逐漸放棄了需要蜿蜒輾轉的傳統陸路交通,而是選擇更為通暢的海路,沿海路經好望角沿非洲西海岸由希臘商人、羅馬商人幾經轉手到達歐洲大陸的大小城邦……往后,隨著時間的推移“海上絲綢之路”的航行路線也在不斷發生著變化。
“海上絲綢之路”在秦漢時期就已興起,中國最早的航海記錄在《漢書·地理志》中就有記載,“自合浦、徐聞南入海,得大州,東西南北方千里……有都元國、邑盧沒國、諶離國、夫甘都盧國、黃支之南、有已呈不國,漢之譯使至此還矣……”這段記述所講的,是漢朝使臣出洋貿易的路線和經歷。漢使自日南障塞、徐聞、合浦出發,一路經過東南亞、南亞許多國家,到達印度半島南端,最后從獅子國,即今天的斯里蘭卡返航回國。這條海上交通路線,可視作早期的“海上絲綢之路”。如果將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興衰看作一個大故事的話,那么《漢書·地理志》的記述便是這個大故事的開篇。而這開篇第一句所交代的地點,便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南中國海岸線上的徐聞、合浦。荷蘭考古學家發現蘇門答臘一帶發現大量有明顯漢代文化標識的早期陶器,可說明當時相關外銷貿易之繁盛,后來的瓷器便是沿著陶器的外銷道路走向世界的。
唐朝晚期后,為了適應日漸增多的陶瓷貿易的需要,陶瓷的外銷開始以海上交通為主,替代了不再順暢的“陸上絲綢之路”。此后,中國的海上貿易逐漸打開,在社會結構的變化、貿易的促動之下瓷器外銷經晚唐、五代直到宋初,達到了一個高潮。這一階段輸出的陶瓷品種有唐三彩、白瓷、青瓷、彩繪瓷和橄欖釉青瓷。此時經亞轉非各路徑國的海上交通路線主要有兩條,一是從揚州或明州(今寧波)經朝鮮或直達日本的東北亞航線;二是從廣州出發、到東南亞各國,或出馬六甲海峽、進入印度洋,經斯里蘭卡、印度、巴基斯坦到波斯灣的東南亞航線。中世紀遺跡出土晚唐五代宋初的瓷器,就是經過這兩條主要航線而運輸的。當時有些船只繼續沿阿拉伯半島西航已到達過非洲大陸,考古發現的有伊朗、埃及、肯尼亞和坦桑尼亞等正是當時零散航路的西亞、北非、東非等路線。
宋元到明初是中國瓷輸出的第二個階段,在原有航線之外又開辟了印度洋航線使得中國瓷器外銷之路輸往的國家較前大為增加。又經明清的繁榮發展實現了古代瓷器外銷的黃金時期,彼時的“海上絲綢之路”最遠可沿非洲東、西海岸再輾轉至歐洲諸國,成為陶瓷貿易和文化交流的海上大通道。在當時來樣定制、造型和裝飾圖案多屬西方色彩的景德鎮青花瓷已不少見,海外各國博物館中珍藏的明清時期的景德鎮青花瓷也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見證,景德鎮青花瓷也成為世界性商品、藝術品,對人類歷史的發展起了積極作用。
在東南亞的印度尼西亞一個叫勿里洞的小島,它位于蘇門答臘島東側,這里熱帶雨林密布,周圍海上珊瑚礁圍繞,1998年,“黑石號”沉船被德國人發現,67000多件中國唐代制造的瓷器、青銅器浮出水面。其中最驚艷的是3件青花瓷盤,由伊朗進口的鈷料繪制椰棗樹葉紋,口沿為仿唐代金銀器的內起四棱。這是迄今發現的中國最早的完整青花瓷,它的出現打破了元青花是中國最早青花瓷的傳統認識,也為世人揭開了青花瓷在“海上絲綢之路”上起航的時間點。這艘唐代沉船“黑石號”的目的地是阿拉伯港口城市巴士拉,船主為阿拉伯或波斯商人。由此可見,中國青花瓷自唐代開始已經通過 “海上絲綢之路”向世界輸出。
南宋末年,因戰亂而南下的北方工匠為景德鎮的制瓷業帶來的新鮮血液,大大提高了景德鎮陶瓷生產的工藝技術水平。元代“二元配方”的使用,產于西亞波斯的鈷料的傳入,讓景德鎮成功燒制出舉世矚目的青花瓷,利用鈷原料為著色劑的青花瓷以其獨有的清新雋永和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特點,取代了元代以前的單色釉瓷,成為當時中國陶瓷工藝最重要的裝飾品種,元青花出世后,景德鎮也一躍成為世界制瓷中心,各式精美絕倫的青花瓷等“中國名片”成為經由“海上絲綢之路”出口外銷的主要商品,往來船只數量遠超宋代,為中國織就了一張行銷全球的海路貿易網。
景德鎮青花瓷在元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航線主要從揚州、楚州、明州、蘇州、廣州、臺州等東南沿海港口為出海口,航行至日本、菲律賓群島、南洋群島,再向西行,經過馬六甲海峽,可以到達印度、波斯灣、紅海沿岸的港口城市,以至東非,并由穆斯林商人轉運至大西洋、歐洲諸國。航線全長1.4萬千米,途經100多個國家和地區。隨著海上貿易的發展,陶瓷成功取代絲綢、香料等,成為“海上絲綢之路”上最大宗的外貿商品。
明朝初年,尤其是永樂、宣德、成化三朝,景德鎮青花瓷制作工藝達到頂峰。公元十五至十八世紀,歐洲各國相繼實施全球性海上擴張,大航海時代來臨。從1405年到1433年的28年間,鄭和七下西洋,成為世界航海史上的壯舉,隨船所載的“彩絹瓷器”到訪沿線39個國家和地區,是最重要的禮物和商品,大量景德鎮青花瓷隨“寶船”西行遠航印度洋,最遠到達波斯灣、麥加和東非。鄭和船隊大規模的遠航促進了明朝與亞非多國的聯系。
“海上絲綢之路”在明朝另一條向東航行的線路,于1575年從廣州港啟航,經澳門出海,至菲律賓馬尼拉港,穿過圣貝納迪諾海峽進入太平洋,再繼續東行到達墨西哥西海岸。所到港口大埠,出土的器物,以及在日本長崎等港口出土了大量的景德鎮生產的青花瓷器等,就是歷史的見證。明朝將航路拓展到了全球,標志著“海上絲綢之路”達到了極盛時期。
清代景德鎮青花瓷器外銷主要以青花盤、碗、杯、碟、罐、蓋碗等日用瓷為主,還有一些訂制樣式用以滿足海絲沿線國民眾的生活習慣而打造的特殊造型。景德鎮官窯和民窯青花均表現出不同的時代特點.毋庸置疑是集歷代燒瓷之大成并創造性地加以發展,達到了中國瓷器燒造的歷史高峰,又通過以“東方第一大港”泉州港為代表的活躍海運將中國景德鎮青花瓷與世界溝通聯系的更加緊密。
明清兩代,由于海上倭寇等原因,政府多次實行海禁政策,一段時間里,對外貿易只局限在廣州一地。鴉片戰爭后,中國徹底喪失海權,曾經繁榮的“海上絲綢之路”在清末走向衰落日漸式微。
“海上絲綢之路”,雖是以絲綢為名的商道,跨越大洋的航行,但實際卻是中國古代青花瓷外銷的主要通道。南海2000多艘沉船里,沒有打撈出絲綢,有的只有瓷器。既說明景德鎮青花瓷外銷數量之多,也說明陶瓷易于保存的特性。“海上陶瓷之路”的開辟,使景德鎮青花瓷有了外銷的途徑,青花瓷大量輸出的同時,也傳播了中國的文化和陶瓷的制瓷工藝。一方面,青花瓷包含了中國古代人文思想與美學理念那個樣映射著中國不同朝代的政治、文化、經濟的狀態。另一方面,青花瓷沿著 “海上絲綢之路”在外銷的過程中向各個地區傳授者中國的制瓷工藝,是科技與文明的體現。青花瓷一路上廣受歡迎同樣也刺激了景德鎮制瓷業的進步與發展。使得景德鎮青花瓷制作工藝過程中分工更加細化、工藝不斷創新。
從“海上絲綢之路”流至今日的青花瓷來分析,唐代青花瓷器型較小,主要以盤、碗、罐、枕等居多,胎質呈米灰色并且較為粗糙。出土的青花瓷紋樣除少數魚藻紋以外,其余均為花草紋(中國傳統花草紋與阿拉伯圖案紋飾);宋代以敞口碗、直口碗等居多,胎質粗細均有,紋飾有菊花紋、圓圈紋、弦紋、線紋等;元代以厚大見長,器型有大碗、大罐、大盤、梅瓶、玉壺春瓶等,燒成溫度有所提高,胎質較強,鈷料分國產和進口兩種。紋飾構圖飽滿,層次多題材廣。明代以杯、碗、盤、壺、瓶、爐、缸等為多,器型和裝飾主要體現在官窯嚴謹精致、民窯隨意灑脫。清代器型和紋飾經過幾個不同的時期發展也大不相同,總體上來講在器型和紋飾上呈現百花齊放的狀態。由此可見從唐至清青花瓷在歷史上各個朝代的繼承與發展。元代開始,景德鎮青花瓷器的發展與成熟既離不開各個朝代的繼承,也離不開“海上絲綢之路”的吸收借鑒。景德鎮青花瓷器在朝代更迭中始終保持著不斷學習與進步,通過“海上陶瓷之路”沿線國家不同文化、制瓷工藝的相互交流與學習,促進青花瓷中外文化藝術的融合與貫通,使之呈現出多元化的審美樣式。